破晓时分,山脚青石阶上出现个披着粗麻斗篷的身影。
积雪在他脚下发出细碎的破裂声,像某种古老的计数方式。
斗篷下摆扫过石阶时,暗红的冰晶簌簌掉落,在晨光中折射出星芒。
那是被剑气碾碎的星砂,正随着他的脚步重新聚合成微小的周天轨迹。
山门处的晨钟突然滞涩,铜锤悬在离钟面三寸处颤抖不止。
守门弟子揉眼的刹那,斗篷人已踏过第七百级石阶。
他身后雪地上留下的脚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颜色。
苍白的雪痕里浮出细密的金线,勾勒出剑阁失传已久的《踏星步》图谱。
半山腰的雾凇林里,三名着靛蓝弟子服的少年正在晨练。
为首的弟子剑尖突然转向,刺向毫无征兆出现在林间的斗篷人。
剑锋穿透虚影的瞬间,斗篷兜帽被气流掀开一角。
露出安风苍白如纸的下颌,和脖颈处正在渗血的九链封印。
血珠滴在雪地上,立刻膨胀成拳头大的赤红冰晶。
冰晶核心处封着半片时之瞳的虚影,正疯狂吞噬四周的光线。
“何人擅闯剑阁?”
第二柄剑刺来时,斗篷人抬手捏住剑锋。
他的指尖没有温度,剑刃却瞬间爬满霜花。
霜花蔓延到剑柄时,第三名弟子袖中滑出张暗金符诏。
符诏边缘燃起青火,将飘落的雪片灼烧成焦黑的蝴蝶状灰烬。
灰烬落在安风肩头,斗篷突然重若千钧。
他被迫单膝跪地,雪地下的星砂立刻暴起形成护阵。
三百六十粒星砂组成微型剑阁的轮廓,恰好挡住符诏射出的第二道青光。
碰撞产生的气浪掀翻了三人,符诏趁机贴地飞向安风心口。
在距离三寸处突然悬停——
安风无意识抬起的左手里,攥着半枚不知何时出现的青铜铃铛。
铃铛没有舌,内壁却传来清晰的九声钟鸣。
每声钟响都令符诏褪色一层,九响过后符诏化为普通竹简。
竹简展开露出猩红文字:
“代天巡狩者,诛”
最后那个“诛”字突然剥落,化作血蛇缠住安风手腕。
接触封印锁链的刹那,整条血蛇冻成冰雕,继而崩解为星砂。
这些星砂自动飞向三名弟子,在他们眉心烙下浅淡的星痕。
最年幼的弟子突然抱头惨叫,他的瞳孔里闪过安风前世自刎的画面。
等另外两人回过神,斗篷人已消失不见。
只余雪地上几行正在淡去的脚印,和三个深嵌石阶的青铜铃铛印痕。
印痕中央各有一粒星砂,正按照不同频率闪烁。
最快的闪烁节奏与山顶晨钟残响逐渐同步。
当钟声彻底消散时,整条山道突然浮现层半透明的冰蓝色薄膜。
薄膜上流动着古老的禁制符文,却在安风经过的位置出现人形缺口。
缺口边缘滴落的灵液,在石阶上腐蚀出“九霄问道”四字的反文。
正午时分,巡山长老在第一千八百级石阶处发现昏迷的斗篷人。
掀开兜帽的瞬间,长老的玉冠突然炸裂。
发簪落地化为小剑,剑柄刻着与安风封印同源的锁链纹。
更诡异的是,斗篷内衫竟是用《劫星三变》的竹简残片编织而成。
每片竹简都浮动着半句被修改过的口诀,拼凑起来却是完整的禁术。
当长老试图取下片竹简时,整件内衫突然自燃。
青火烧尽了织物,却让那些文字浮空组成安风某世的剪影。
剪影做出个抽剑的动作,山顶剑阁的镇派古剑应声出鞘。
等众人追着剑光来到山门前,只见斗篷人正跪在无字碑前。
他徒手挖开碑底积雪,捧出枚裹着冰晶的时之瞳残片。
残片接触掌心的刹那,三百六十粒星砂从山道各处飞来。
它们在空中拼出个残缺的周天星斗大阵,唯独北极星位置空缺。
这个空缺恰好对应剑阁初代祖师坐化时仰望的方位。
当最后粒星砂归位时,安风突然抬头。
他空洞的瞳孔里,倒映出三名弟子袖中尚未激活的另外两道符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