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刚刚爬上窗棂，顾宅前院就传来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
苏司遥的红色跑车以一个漂亮的甩尾停在喷泉边，车门还没完全打开，她的声音已经炸响整个庭院：
“航班提前了？！怎么没人告诉我——”
顾云归正拖着行李箱下楼，闻言无奈地指了指手表：“小姨，我发了三条信息。”
“做美容时手机静音嘛！”苏司遥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台阶，真丝披肩在身后飘得像面旗帜。
她突然凑近顾云归嗅了嗅，“咦？你换古龙水了？这檀香味...”
“是沉水香。”顾云归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厌青的簪子掉我衣服上了。”
苏司遥正要追问，楼上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接着是方厌青的轻呼。
顾云归条件反射地抬头，正看见二楼走廊上，少女手忙脚乱地扶起倒下的行李箱。
“我先去收拾！”苏司遥旋风般冲上楼梯，经过方厌青时还顺手捏了把她通红的脸蛋。
“小厌青~耳朵上的新首饰很衬你哦~”
方厌青的耳垂瞬间红得能滴血，低头拖着箱子飞快地钻进了车里。
十分钟后，顾云归把最后一个行李箱塞进后备箱，却发现苏司遥还没出来。
他返回宅子，刚踏进客厅就听见二楼传来惊天动地的怒吼：
“莫！奈！”
二楼走廊上，苏司遥正举着条湿漉漉的丝巾，上面可疑的水渍在夕阳下闪闪发亮。
羊驼缩在墙角，嘴里还叼着丝巾的一角，见势不妙正要逃跑，却被苏司遥一把揪住项圈。
“这是我限量版的hermès！”她抖着丝巾凑近闻了闻，立刻露出嫌恶的表情，“你居然拿它当口水巾？！”
莫奈“嗯昂”叫了声，后腿一蹬就要跑，结果被流苏缠住了蹄子，“扑通”摔了个四脚朝天。
苏司遥趁机扑上去要扯它耳朵，一人一兽在地毯上滚作一团。
“小姨！”顾云归赶紧上前拉架，“再不出门就赶不上飞机了！”
“不行！”苏司遥头发散了一半，口红蹭到了下巴，“这畜生上周啃了我的chanel，上个月叼走了我的dior，今天居然——”
莫奈趁机从她胳膊底下钻出来，躲到顾云归身后，还得意地甩了甩脑袋。
顾云归揉着太阳穴：“回来再教训它，我让佣人把它关笼子里。”
“你说的！”苏司遥咬牙切齿地指着羊驼，“等我从冰岛回来...”
她突然顿住，“等等！我的防晒霜呢？”
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等终于找到躺在浴缸里的防晒霜时，方厌青已经第三次发消息问他们到哪了。
去机场的路上，苏司遥还在后座气鼓鼓地整理被扯乱的发型：“小云归，你评评理！我好吃好喝供着它...”
顾云归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后座——苏司遥正对着化妆镜补口红，而方厌青低头摆弄着翡翠耳钉，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
“小姨，”他转移话题，“你确定带够暖宝宝了？冰岛现在零下十度。”
“当然！”苏司遥突然从包里掏出个毛茸茸的东西，“看！我还给你俩准备了情侣耳罩！”
方厌青猛地抬头，只见苏司遥手里晃着两个白色耳罩，一个绣着蓝色哆啦A梦，另一个绣着粉色hello Kitty。
“为什么是...情侣款...”方厌青的声音越来越小。
苏司遥坏笑着把耳罩塞给她：“那给你这个。”
又掏出个绣着羊驼图案的扔给顾云归，“莫奈同款~”
顾云归无奈地摇头，却瞥见方厌青偷偷把hello Kitty耳罩塞进了自己包里，耳尖红得像要烧起来。
机场的霓虹灯在雨后的路面上投下斑斓倒影。
顾云归停好车时，苏司遥已经拖着箱子冲向值机柜台，边跑边喊：“我去升舱！你们慢慢来~”
方厌青站在车边没动，月光给她镀了层银边。
顾云归走过去，发现她正盯着航站楼巨大的出发屏幕出神。
“紧张？”他接过她手里的登机箱。
方厌青摇摇头，衣服被风吹得鼓起：“第一次...和哥一起出国。”
她突然仰起脸，“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顾云归怔了怔。
少女眼中的期待纯粹得让他心头一颤。
“当然。”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我保证。”
方厌青笑了，眼睛弯成月牙。
飞机降落在凯夫拉维克机场时，冰岛正下着一种介于雨和雾之间的水汽。
顾云归透过舷窗望去，灰黑色的火山岩地面上蒸腾着地热白烟，像一块刚出炉的黑森林蛋糕被浇上了干冰。
“各位乘客请注意，室外温度零下五度...”空乘的播报被苏司遥的惊呼打断：
“我的粉底液冻住了！”
她晃着结霜的化妆品瓶子，转头看见方厌青正把脸贴在窗玻璃上呵出白气。
少女的鼻尖在冷空气中微微发红，翡翠耳钉在机舱灯光下泛着幽绿的光。
入境大厅的玻璃幕墙外，天色是一种奇异的铅灰色。
顾云归拖着行李车穿过自动门，瞬间被裹挟着硫磺味的寒风扑了满脸。
“这味道...”方厌青小声嘀咕，“像煮鸡蛋...”
“是地热。”顾云归把围巾解下来绕在她脖子上，“雷克雅未克全市都用温泉供暖。”
苏司遥已经蹦跳着跑到停车场边缘，举起手机对着远处拍个不停：“快看！那云像不像莫奈的屁股？”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团蘑菇状的乌云正悬在火山口上方，边缘被夕阳染成诡异的橘红色。
方厌青突然抓紧了顾云归的袖口：“哥...像不像《指环王》里的...”
“末日火山。”
顾云归接上她的话，感觉心脏在胸腔里重重跳了一下。
这里的一切都像被放大过的电影布景——锯齿状的山脉，冒着热气的地裂缝，连路边的警示牌都画着喷发的火山图案。
租车行的柜台前，留着维京式红胡子的工作人员推来三本地图册：“自驾路线有黄金圈、南岸冰川或者...”
“全都要！”苏司遥抢过钥匙串，“我们自己摸索副本！”
她选中的是辆改装过的路虎卫士，升高底盘上沾满前一位租客留下的泥点。
顾云归检查油箱时，方厌青正小心翼翼摸着车门上的冰碴，睫毛上很快结了一层细小的水珠。
“上车。”顾云归拉开驾驶座门，暖气混着旧皮革的味道涌出来，“先找地方吃...”
“等等！”苏司遥突然从后备箱拽出个巨型行李箱，“换装时间到！”
五分钟后，方厌青裹着白色羽绒服从更衣室出来，发现顾云归也换了身黑色防风衣。
苏司遥自己则套了件荧光粉的雪地服，在灰暗的停车场里活像颗移动的糖果。
“情侣装诶~”
她戳了戳两人同款的登山靴，在顾云归瞪过来前迅速跳进后座，“出发出发！”
导航设定为最近的蓝湖温泉，车子驶上环形公路时，天地间忽然漫起冰雹。
小颗粒的冰块噼里啪啦砸在挡风玻璃上，方厌青紧张地抓住安全带：“要不要开慢点...”
话音未落，车身突然剧烈颠簸。
顾云归急打方向盘避开路面裂缝，后视镜里，一道彩虹正横跨在冒着蒸汽的荒原之上。
苏司遥兴奋地探出天窗拍照，冰雹立刻把她的毛线帽砸得东倒西歪。
“坐好！”顾云归伸手去拽她裤腿，差点撞上路中间吃苔藓的冰岛马。
那匹长刘海的小马淡定地瞥了眼汽车，继续低头啃它的“沙拉”。
方厌青突然笑出声：“它发型好像莫奈...”
转过后一个弯道，蓝湖温泉的轮廓在雨幕中浮现。
乳蓝色的湖水蒸腾着热气，与铅灰色天空形成诡异的分层。
停车场里，几个裹着浴巾的游客正尖叫着冲进温泉，头发瞬间结满冰霜。
“这才叫冰火两重天！”苏司遥已经开始脱外套，“快快快买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