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科有些拘谨的摆摆手，以为这是王天的客套话。
“王厂长，我一会儿去食堂吃就行，您找我有事吗？”
王天点点头，“有事，还是件大事呢，来，你先坐下，喝碗热汤。”
他一边说着，一边推着赵科，坐在了凳子上。
随后，又拿着碗开始盛汤。
“这都是小蓉做的，这丫头年纪不大，厨艺却很好。”
“赵工，你今天检查了全厂的机器，发现了很多隐患和问题，这顿饭，我是特意让小蓉做的，用来犒赏你的。”
王天说罢，将汤碗放在赵科面前。
“说起来，我还是沾了你的光呢！”
赵科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摆手。
江小蓉他也认得，是食堂里最小的帮工，自打他们这些技术工进了厂，江小蓉就总是跟在他们一行人屁股后面。
拿着书本，问些问题，特别好学，还很羡慕他们这批技术工上过大学。
平时去食堂吃饭的时候，江小蓉都会特意给他们加餐。
“王厂长，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况且，您还特意交代，要单独给我结算维修费用。”
王天笑笑，“那都是你应得的，来，快吃吧，我也饿了，咱们边吃边聊。”
“这些野味，都是上次村里人送来的，味道很不错。”
赵科受宠若惊，“您太客气了，这不合适......”
他平日在大通砖厂，别说是厂长亲自给他盛汤了，就算是多说几句话的机会，都不多。
技术工在厂里，就是干活的机器，什么认可欣赏，通通都不必妄想。
“有啥不合适的？在我这，没那么多讲究。”
“整个振兴砖厂，是工人们一起重新组建起来的，大家伙掏了钱，出了力，而我这个厂长，只是个名头罢了，我可不敢摆架子。”
“要是摆架子，我这厂长，估计当不了几天，就要被工人们推翻了。”
王天开了两句玩笑，缓和了下气氛。
赵科也逐渐放松下来，对着眼前的鸡汤咽了下口水。
王天已经端起碗喝了起来，赵科偷偷瞄了一眼，发现这位厂长说的没架子，并不是纯粹的开玩笑，而是真的。
鲜香的鸡汤勾着胃里的馋虫，赵科忍不住端起碗，喝了一口，身体顿时暖和起来。
“再尝尝炖肉，野味本身就肉质鲜嫩，再加上小蓉的手艺，保准你忘不了。”
赵科连连点头，客气了两句。
“王厂长，您也吃。”
王天笑笑，和赵科随意的聊了些家常话，直到赵科吃得差不多了，才逐渐切入正题。
“小赵，这两天你为厂子做的贡献，我都看在眼里。”
“这机器要是有查不出的隐患，万一爆发，只会造成更大的损失，要不是有你在，我这心里还真是没底。”
“你虽然年轻，但是对机器故障的判断，比一些老师傅还要强呢。”
赵科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耳根都红了起来。
“王厂长您过奖了，我就是多花了些时间琢磨，跟我爸也学了点皮毛......”
提到父亲，他的声音低了下去，连忙喝了口水。
“干技术的，就是靠着这股子钻研劲，小赵，你这样的能力和年纪，只要稍加培养，那就是厂子里不可或缺的中流砥柱。”
王天话锋一转，语气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不过，你在大通砖厂，怕是有点屈才了吧？”
赵科的脸色僵了僵，有些懵了。
“王厂长，你这话......”
王天没有回避他的目光，而是继续说道。
“大通是老牌的大厂子不假，但是竞争也激烈，像你们这种刚毕业的年轻人，就算是有本事，想出头，也很难吧？”
“上面不仅有老师傅压着，还有各种关系户，占着位置，比如那个黎明瑞，他懂多少技术？”
王天轻嗤一声，“黎明瑞今天在车间阻拦你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分明是见不得别人肯定你的价值。”
赵科的心咚咚直跳，王天的话，像一把小锤子，一下下敲在他心底刻意忽略的角落上。
黎明瑞那种货色，只凭着和金文国的关系和一张嘴，就对他们颐指气使。
功劳是他领的，黑锅却是他们来背的。
他在大通工作，也有一年多了，专业技术虽然突飞猛进，但是待遇和地位，却几乎没有变化。
赵科低下头，沉默起来。
看着沉默的赵科，王天也看出他内心的挣扎。
王天放下碗筷，身体前倾，目光灼灼的切入正题。
“小赵，我是个爽快人，不喜欢绕弯子，我非常看好你的能力，还有这次跟你一起来的年轻技术员们。”
“你们有知识，有干劲，更有潜力，更难得的，是品性纯良，不藏私，振兴砖厂刚刚起步，很需要你们这样的人才。”
“所以，我想正式聘请你们，留在振兴砖厂。”
赵科猛地抬起头，双眼因为震惊，而瞪的溜圆。
这是......挖墙脚？
眼前的王厂长，竟然当着他的面，这么赤裸裸的说出了自己的心思。
这也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王厂长......”
赵科腾的站起来，声音都有些变了调。
“这......这不行，金厂长派我们来振兴，是来支援的，我们都是大通的员工，而且签了合同的，这......这是背叛！”
赵科慌乱的拒绝着，仿佛王天抛来的不是橄榄枝，而是烫手的山芋。
“对不起王厂长，我......我还要去检修机器，您......您还是找别人吧，或许别人能行......”
赵科下意识的想要逃离，随便找了个借口，便要转身离开。
王天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声音平稳的开口。
“你父亲，应该就是在大通砖厂受的伤吧？”
赵科顿时停下了脚步，身体僵在了原地。
片刻的沉默后，赵科才缓缓转过身，脸上已经毫无血色，只剩下震惊和一丝悲愤。
“您......您怎么知道？你调查我？”
父亲的伤，一直都是他心底最深的伤痛，也是他无法摆脱大通砖厂的原因之一。
王天站起身，走到赵科面前，直视他有些闪躲的双眼。
“小赵，难道你从未想过，这件事，当初可以避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