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容雪声痛苦的抱着头,眉心紧蹙,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终归是不能太刺激一个刚刚生产的孕夫,更何况容雪声还受惊早产,能生下那孩子原本就耗尽了周身元气,此时情绪一激动,身体摇摇欲坠,像下一秒就要倒地。
容父虽然想问个究竟,但见着容雪声这副模样,终归还是不忍心再刺激他,只好揽着容雪声温声宽慰道:
“好了好了,雪声,先休息一下吧。”
幸好他们走得快,此时已经将那群人远远甩在身后,再加上他又提前安排了那辆马车先走,恐怕山匪追着追着也会丢了方向。
只是……
可惜那个孩子。
容父眼中情绪复杂,就连一向心思不敏感的徐景玉都有些伤感。
他们毕竟亲眼见证了一个小生命的诞生。
容雪声紧紧闭着双眼,鼻尖也红通通的,整个人分明已经裹在厚厚的狐裘里,却还是觉得浑身发凉。
他发白的嘴唇微动,好像在说什么,但凑近了听,却也只能听见几个破碎的字词——
“……不、不要……”
“虞栖……”
容父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又是心疼又是懊悔,还有几分无奈。
片刻,他面容严峻地看向徐景玉,语气也忽然变得郑重起来:
“景玉,容叔想拜托你一件事……”
*
虞栖带着人不知疲倦的沿路搜寻着人影,人在马上颠簸着,一颗心也随之变得七上八下。
只要一想到小少爷拖着笨重的身子面对这么危险的情况,她就无法完全的冷静下来。
他应该会很害怕吧?
会不会捧着肚子一脸惊慌失措?
虞栖闭了闭眼,再度睁开,身后的火把投下隐约的光,她仔细认真的查看着泥土路上的脚印,又加快了速度。
“估计人就在不远处,辛苦大家了。”
虞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转身对身后的姐妹投以抱歉的目光,她们跟着她一路,这两日也未曾好好休息过。
然后这批训练有素的差役却没有半点抱怨之情,而是十分理解的说:
“都是姐妹,自然理解你的心情。”
“等等,右前方有人影!”
……
虞栖凌厉的目光扫过不远处,马蹄顿时激起一阵尘土,身后的姐妹纷纷跟上,火把的光将那批人照了个清清楚楚。
正提刀搜寻男眷的山匪个个已经累到极致了,本想着男人家跑不快,谁知道他们驾起马车来丝毫不输女人,硬生生从他们眼前没了踪影。
月光下,地上的车轱辘印又看不清楚,杂乱无章,山匪根本就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追,但是又不敢轻易放弃,毕竟当家的那里也不好交差。
就这么拖着找着,这群精疲力竭的山匪忽然被迎面照过来的火光刺了一下眼睛。
她们揉了揉眼睛,粗鄙的话语从嘴里冒出来,结果看清楚马上那群人穿着官服后顿时睁大了眼睛:
“官府的人?!”
“不好!快走!”
一眼就看出敌我力量悬殊的山匪立刻拔腿就跑,但虞栖怎么可能就这么容易放走她们,她冷静地抽出佩剑,剑刃上的寒光一晃而过她明亮的双眼:
“主动降者不杀!”
有些人迟疑了一下,但是有的却还抱着侥幸心往隐蔽处跑——
“嗖——”
一支箭矢顿时刺穿那人的胸膛。
打斗自然是不可避免,虞栖往日执笔的一双手如今握紧佩剑,竟也不输那些训练过的差役。
一番缠斗下来,虞栖白皙的脸上沾染些许鲜血,但她也顾不得擦,而是逮着其中一个束手就擒的山匪冷冷问:
“可有看到几名男子?动手了吗?”
虞栖迫切的想知道山洞里的血迹从何而来。
“……没、没有动手!”那人被掐着脖颈,濒死之际连忙吐露出回答,这才换得虞栖的松手。
那人接着又说:“只看到一辆马车飞快的从眼前跑了!我们就连那群男人的面都还没见到!”
虞栖有些头疼,揉着眉心吩咐人继续找,自己则是带着几个姐妹又回到了那个山洞。
总会有些蛛丝马迹留下的,虞栖想。
山洞里有燃了半截的蜡烛,还有她刚刚看见的带着大滩血迹的衣物、被子,这惨烈的画面很难不让虞栖多想。
将山洞里又仔细地查看了一遍后,虞栖又到周围搜了一遍,却还是没有发现什么,她眉间萦绕着化不开的愁意和懊恼,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再快点,就在这时候,面前一个杂乱的草堆竟然传来动静。
虞栖拿剑将长过半腰的草挑开,屏着呼吸,却在看清楚里面躲着、瑟瑟发抖的人影时,不禁愣了一下——
“你为何会在这里?你家主子呢?”
面前这个狼狈不堪、但仍然显得有几分楚楚可怜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在容雪声身边贴身伺候的下人。
在看到这人时,虞栖松了口气,有他在,至少能了解小少爷的状况。
只是当她的目光忽然停在男子的怀里时,虞栖的动作顿了一下,神色瞬间变得认真起来,俯身下去用手轻轻翻开裹着孩子的襁褓,问:
“这个孩子是怎么回事?”
那下人先是抬眼看了虞栖一眼,又主动地将孩子往上托了托,这才细声细气地解释:
“少夫人,这是您的孩子,您应该也看得出来吧?”
说实话,刚出生脸色紫红、又皱巴巴的孩子很难看出什么不同来,但是孩子那精致的下巴和鼻子几乎和容雪声一模一样,至于那双眼睛……
则是和她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虞栖没有说话,只问:“雪声呢?他人呢?”
下人的话颠三倒四,像是还未从刚刚惊心动魄的经历中平复下来,但虞栖还是从中总结出了个大概:
“你是说,刚刚山匪追来,雪声他们离开了,对吗?”
下人点了点头。
虞栖眸光顿时变得幽深起来,收起利刃,本想抱起孩子,但又怕自己身上的血腥味熏到孩子,便捏住男子的手臂,轻轻将人拉起来——
“所以,为什么孩子和你会留在这里?”
下人欲言又止,目光在孩子的脸上停留半刻,勉强的牵了一下嘴角,却不知这副样子更让人多想,他轻言细语地说:
“……当时、当时情况太凶险,一时顾不上奴也是应该的,至于小主子……”
“原本是少爷抱着小主子的,但是奴也不知道为什么,少爷将孩子交给了奴……”
下人善解人意地猜想着:“兴许是少爷刚生完孩子,没有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