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瘦高个最先扛不住压力,突然“扑通”就跪下来。
他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喊道。
“是金哥的助理!给了我们一人五分钱,让我们假装吃坏肚子……”
另一个稍矮一点的工人,哆哆嗦嗦掏出手机,“我、我这还有转账记录!说只要演得好,还能加钱……不要开除我们啊!”
直播间的观众一听,顿时炸开了锅。
【打起来打起来】:卧槽!自己直播自己被石锤?有意思!金狗这次算是彻底翻车了!
【正义路人甲】:早就看这货不顺眼了!整天打着“打假”的正义旗号,欺负小商贩,活该!
【曾经的金哥铁粉】:取关了!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把我们粉丝当外国人整呢!
【互联网侦探】:兄弟们快去举报!这种造谣主播早该封杀了!
(该用户已退出直播间)
金哥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
弹幕已经密密麻麻刷了一整片屏幕,放眼一看全是骂他的。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粉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二十多万,一路疯狂往下掉。
终于,金哥的手一松,手机就“啪嗒”一声掉到了水泥地上,屏幕顿时就碎裂了,直播间也随着黑屏而自动关闭。
就像他一直精心维护的“正义打假”人设,也在这一刻,碎得干干净净。
可自己的直播间虽然关了,但前有钟岁安开的直播,后有电视台的记者。
金哥知道,今天自己算是彻底完了,再也没有洗白的机会了。
而那对摊主夫妻,全程缩在摊位后面不敢吭声。
当听到钟岁安对赵建民说,以后不允许他们再进工地经营时,两人死死咬住嘴唇,却不敢反驳半句。
对于钟岁安提的这些无伤大雅的小要求,赵建民当然是照单全收。
他搓了搓手,堆起笑脸,“钟总,您看事情已经解决了,这也正好是饭点了。”
“今天咱们工地的管理层都在,您看能不能赏个脸,咱们一起吃个便饭?也方便跟您详细汇报一下工程进度……”
钟岁安摆摆手,“不必了,我还有事要处理,你们去忙吧。”
见人拒绝,赵建民也不强求,礼貌地打了招呼,就带着一行人离开了。
等管理层一走远,工人们立刻又重新活跃起来。
“太解气了!早该把这群黑心的夫妇赶走了!”
一个工人朝那对夫妻的方向啐了一口,“上个月我图省事,吃了份他家的盒饭,刚吃一口就全吐了!”
“这么难吃,还好意思卖那么贵!”
“可不是!”旁边一个更年轻点的工人跟着附和,“我上次吃他们家盒饭,当天就进医院挂了三天水。回来找他们理论,不仅不认还骂人!”
工人们越说越激动,有两个比较壮实的,甚至撸起袖子就要上前找人算账。
那对夫妻可被吓坏了,男人连摊位都来不及收了,拽着老婆扭头就要跑。
那黝黑女人赶紧小跑着跟上,拖鞋都跑丢了一只,也不敢回头去捡。
经此一遭,李秀芬的直播间也终于清净了,弹幕一下子飘过好几条道歉的话。
“李阿姨对不起,我之前骂你都是因为被他们骗了!”
“真的抱歉,我以后再也不胡乱没证据就骂人了!”
“人家是真有钱,低调又善良,有些喷子现在没话说了吧?”
但其实无论何时,肯真正认错的人都是少数。
更多曾经跟风骂过的人,此刻都选择了沉默。
不过不管怎么说,闹了这么一通,李秀芬直播间的人气真是实打实涨了起来。
右上角的观看人数,也从也一开始的个位数,涨到了五位数。
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吧。
钟母看着人数,以及那些道歉的人,激动的手都有些发抖。
工人们见那对黑心夫妻走了,又呼啦一下,全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叫嚷开了。
“李大姐!没想到您真是来做慈善的,以后您天天都来摆摊不?”
“难怪您家这么实惠,原来是真的家里有矿啊!”
“钟阿姨,您真是又有福气又心善,难怪家里这么有钱!”
……
边缘处拿着话筒的女记者,看着这一幕,拿着话筒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从业五年,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魔幻的新闻现场。
好在摄像师本身也经验丰富,非常有眼力见。
从头到尾,直播的镜头就从未停止过。
摄像机的红灯一直闪烁着,对准着人群最喧闹的方向,忠实地记录着这一切。
女记者深吸了一口气,职业素养让她迅速调整好了状态。
都不用想,今天这事绝对是个大新闻,爆款预定了!
什么“黑心盒饭”,“低价竞争”,这种题材,哪有“家里有矿却来摆摊卖盒饭”来得劲爆?
她有预感,今天的节目绝对要火出圈!
“钟女士!”
女记者整了整衣领,举着话筒快步上前。
“能否采访您一下,您既然家境如此殷实,选择来工地摆摊,想必是心怀善念,想为工友们提供实惠可口的饭菜吧?”
不知是不是职业的原因,女记者说着说着,语气还适当地带上了点感动的哽咽。
可她话音还未落,一辆哑光黑的迈巴赫62s就缓缓驶来,稳稳停在了摊位前。
驾驶位的车门无声地划开,高级的定制西装,低调又昂贵的腕表。
在场的人都看呆了。
不管是车还是人,都散发着一种金钱的气味,无论跟这灰扑扑的工地,还是简陋的小摊,都格格不入。
可钟岁安却头都不抬,直接朝那人招了招手。
“来得正好,快过来搭把手,把那边的折叠桌收一收,放车后备箱里。”
此人正是刚和工地高层谈完公事的齐安和,顺便来接应下自家老板。
没想到一来,就接到了这么“艰巨”的任务。
于是,女记者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那只带着白手套,以及昂贵腕表的手,毫不犹豫地握住了褪色的桌子腿。
迈巴赫的后备箱缓缓打开,除了折叠桌,钟岁安又忙活着把空掉的泡沫箱、各种朴实的搪瓷盆,以及几个还印着“xx饲料”的编织袋,就那么塞了进去。
那上面的灰尘就那么直挺挺蹭了上去,可两人都像没看见似的,毫不在意。
画面一度相当违和。
女记者举着话筒的手都在微微发抖,后半截精心准备的采访词,就这么全卡在了喉咙里。
等最后一个塑料小板凳被塞进后备箱,钟岁安终于直起身子,拍了拍手上的灰。
她长舒一口气,转过身时,才发现记者还僵在原地。
“嗯?抱歉,我刚才有点忙,您问我什么?”
女记者赶忙回神,结结巴巴地开口,“我、我是说……”
作为一个记者,最不缺的就应该是临场反应的能力!
她清了清嗓子,努力找回了专业状态。
“我说,像您这种身份的人,亲自来摆摊,想必一定是怀着回馈社会的善心。”
“那么既然如此,您是否愿意,和我们分享一下您的心路历程呢……”
“啊?”
钟岁安先是一愣,随即很快就笑出了声。
“哦,您想多了,我纯粹就是突发奇想,没那么高尚的出发点。”
钟岁安拉开车门,先把母亲安顿进车后座,才回头,指了指那一整片新买的小区。
“我爸妈,最近失业了。但年纪上来了,非闲不住,我真是头疼得要命了。”
“这不,只能买几套房子,让他们没事的时候收收租,打发时间了。要是这些不够,以后在买新的。”
女记者张了张嘴,严重怀疑自己是被凡尔赛了。
看着迈巴赫扬长而去,打工人瞬间泪目了。
原来有钱人的烦恼他们真的想象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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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圆满解决,李秀芬的情绪平复了不少。
回程的车上,钟岁安终于把手机还给了母亲。
李秀芬第一时间就是点开自己的小音符主页,点开自己的粉丝列表,一遍又一遍地看。
那些谩骂的评论也被管理员下场删除了,现在私信倒是一片友好,都是夸她手艺好心地又善良的。
两人先回了小吃店,又忙活了一下午。
等晚上回到家,刚推开门就闻到一股茶香味。
仔细一看,客厅里除了钟父,还坐着个烫着卷发的中年妇女,正眉飞色舞地和钟父说着什么。
一听见开门声,两人齐刷刷地朝门口看来。
钟父站起身,“回来了?这位是你王咦,也是咱们老街坊了。”
那女人一见钟岁安,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腾地一下站起身。
“哎哟!这就是安安吧?”
她三步并两步冲过来,拉起钟岁安的手就开始上下打量。
“老钟你可真有福气啊,闺女长得是真水灵啊!”
钟岁安还没反应过来,王姨就已经热络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阿姨跟你说啊,现在好男人可抢手了!安安也老大不小了吧?正好我手头有几个青年才俊,介绍给你认识认识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