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气渐渐消散之后,莫序裴眨了眨眼,当他再次定睛看向屋内时,却惊讶地发现眼前熟悉的景象,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只见男人不紧不慢地抬起脚,一步一步稳稳地朝着屋子里面走去。
环顾四周,原本挂满墙壁和天花板的鲜艳红绸,仿佛在一夜之间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淡雅素净的浅色绸缎。
而那张曾经铺满喜色薄纱帐的大床,此刻也已经换上了暖黄色的厚重纱帐,看上去显得格外温馨舒适。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但充满忧虑的声音传入了莫序裴的耳朵:“夫人,今日的药已经煎好啦,您待会要趁热喝。”
说话之人正是元春,她那小心翼翼、轻声细语的语调,让人一听就知道她心中满怀着对女主人的关切之情。
听到这个声音,男人立刻顺着声源寻去。
他迈着沉稳的步伐,穿过房间中的桌椅摆设,一直走到一处精致的屏风面前才停住脚步。
此时,温暖的阳光正透过半开的窗棂,如金色的丝线般洒落进来,恰好映照出一幅绝美的画面。
屏风后一名女子正低着头,专注地梳理着自己那如瀑布般垂落的一头青丝,而在她身旁,一个乖巧伶俐的小丫鬟则手持汤匙,轻轻地搅拌着碗里还冒着腾腾热气、滚烫无比的汤药。
莫序裴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直直地落在那道美丽的身影之上,眼前的剪影逐渐与书房内那幅背影画重合。
想到这,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慢慢地向着屏风靠近,似乎想要触摸到那上面映出的剪影…
“元春,炉里熏着的药香似乎淡了,你且去再添些吧。”白锦落微微蹙着眉头,轻声吩咐道。
她那如秋水般清澈的眼眸,此刻正凝视着桌案上摆放着的精致瓷碗,里面盛着一碗还冒着热气、散发着浓浓草药味的汤药。
待丫鬟应声退下之后,原本安静的房间内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咳嗽声。
这阵咳嗽声虽然不大,但却成功地打断了正在沉思中的莫序裴的思绪,只见他听到声音面色一沉,脚步匆匆地绕过面前那扇绘有精美图案的屏风,径直走向后方。
当他终于看清眼前的景象时,整个人不由得微微一愣,只见白锦落背对而坐,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如瀑布一般垂落在她白皙如雪的脖颈两侧,轻轻拂过那圆润而又迷人的肩头。
然而令人惊讶的是,此时的白锦落身上竟然仅仅披着一件雪白的狐裘,那狐裘松松垮垮地挂在她纤细的身躯之上,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滑落下来,露出更多诱人的春光。
尽管如此,莫序裴的目光却并没有像常人那般被眼前这幅香艳的画面所吸引住相反,他的视线紧紧锁定在白锦落手中那个已经见底的药碗上,心中不禁涌起一丝疑惑和担忧之情。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问道:“你为何要喝药?”
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男声,白锦落端着药碗的手不由自主地顿了一下。
但很快,她便像是回过神来一般,毫不犹豫地将碗里仅剩的一点汤药仰头一饮而尽。
随后,她放下空碗,用手轻轻地抚了抚胸口,试图平复因刚才那一大口苦药而引起的不适感。
待到呼吸稍微平稳一些之后,她才转过身来,面对着莫序裴那张英俊却略显严肃的脸庞,声音略带嘶哑地回答道:“无非是些调理身体的罢了,夫君不用再问了。”
莫序裴静静地注视着白锦落那苍白得几乎透明的面容以及那双充满疲惫之色的眼睛,心中那种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起来。
他微微皱起眉头,再次追问道:“是吗,我怎么感觉你有事瞒着我?”
面对莫序裴咄咄逼人的质问,白锦落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地说道:“没有。”
说完,她便垂下眼帘,不再与莫序裴多说。
莫序裴静静地凝视着她那苍白得如同纸张一般的侧脸,眼神中流露出复杂而深沉的情感。
片刻之后,他仿佛下定了决心,毅然决然地做出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决定。
只见那个高大挺拔的男人迈着缓慢而坚定的步伐,一步步地朝着白锦落走去。
当他终于来到她的面前时,毫不犹豫地弯下腰去,放低了自己一贯高傲的姿态,然后蹲下身子,他伸出那双修长有力的大手,轻轻地拉住了白锦落那只带着些许薄茧、略显粗糙的小手。
莫序裴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哀求之意:“锦落,不要再用自己的身体来和我赌气了好吗?这个孩子……我想留下它。”
白锦落听到这话,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她抬起头,目光与莫序裴的视线交汇在一起。
那一刻,她看到了莫序裴脸上真挚的神情,那颗原本因为愤怒和绝望而变得坚硬的心,竟不由自主地开始动摇起来。
然而,就在这心动即将转化为行动的关键时刻,理智却像一道坚固的防线,将她的情感牢牢地阻挡在了最后一步。
“已经太晚了,莫序裴。”白锦落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但其中仍难掩一丝颤抖。
“如今我的腹中早已没了我们的孩儿,所以你也不必再为此事感到苦恼了。”说完这句话,白锦落悄悄地观察着莫序裴的表情变化。
只见莫序裴在听到她的话后,先是微微一愣,随后那张英俊的脸庞上竟然隐隐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松快之色。
虽然这抹神色转瞬即逝,但还是被一直紧盯着他的白锦落捕捉到了。
看到这一幕,白锦落的心中瞬间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苦涩。
原来,他竟是如此不在乎这个未出世的孩子……想到这里,泪水不受控制地模糊了她的双眼。
“如今你的长子在老夫人身边养着,也不着急让我开枝散叶,我们…”
“继续分房睡吧。”
窗外鸟儿啼鸣,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紧接着便是皑皑白雪,白锦落几乎忘了自己是怎么躺到床上的。
她只记得莫序裴对自己说:“是我负了你,如若当年没有去边疆,你如今应当已经寻到如意郎君了。”
“锦落,这间屋子暖和,你且好好休养,祖母与父亲那边我自会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