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疏桐的指尖在手机屏上轻轻一按，\"明天见\"三个字在暗夜里泛着冷白的光。
窗外的风铃刚停，雨丝又开始淅淅沥沥敲打玻璃，她后颈还留着裴砚舟刚才触碰的温度，此刻却无端起了层鸡皮疙瘩。
\"他们连落款都懒得换。\"裴砚舟从冰箱里摸出罐冰可乐，拉开拉环时\"呲\"的一声，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他倚着吧台，可乐罐在掌心转了两圈，\"上回是'小心台阶'，再上回是'话筒有问题'——结果呢？
台阶底下我们铺了三重防滑垫，话筒提前测了八遍音。\"
顾疏桐把手机倒扣在茶几上，应援图里\"拆墙cp\"四个字被压出个浅浅的印子。
她想起下午何敏在剧组说的话：\"营销号群里传疯了，说明天要爆你和裴导的黑料。\"当时她还笑着说\"清者自清\"，可此刻盯着手机，喉咙里像卡了片柠檬，又酸又涩。
\"晓月最近总往剧组跑。\"她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轻了些，\"上回在后台，有个扛摄像机的凑过去问她是不是我妹妹......\"
裴砚舟的动作顿了顿。
他走过来蹲在她脚边，仰头时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下午我让张助理调了场馆监控。\"他握住她交叠的手，指腹蹭过她无名指上那枚素圈戒指——那是他们上个月在老城区淘的银器，刻着\"拆墙\"两个小字，\"从入口到发布会主舞台，每五十米就有便衣安保。
晓月的位置在第三排正中间，左右各站着两个武术队的群演，比防国宝还严。\"
顾疏桐低头看他，他发梢还沾着刚才被雨打湿的水珠，像落了层碎钻。
她忽然想起大学时第一次见他，那家伙站在阶梯教室讲台上，把她的分镜稿批得一无是处，最后却在下课铃响时往她抽屉里塞了包润喉糖——包装纸上用马克笔写着\"虽然你构图烂，但台词里解比教授强\"。
\"何敏十分钟前发消息，说她在公司等。\"裴砚舟摸出自己手机晃了晃，屏幕上是经纪人发来的定位，\"她把这三个月收集的竞品黑料、对家行程、资本动向全整理好了。\"他起身拉她，\"去吗？\"
顾疏桐捏了捏他的掌心：\"去。
顺便把我电脑带上，里面有《红妆》的备用宣传方案。\"
深夜的顾氏传媒大厦只剩十九层亮着灯。
何敏的高跟鞋声在走廊里敲出清脆的鼓点，她推开门时，会议室的白板上已经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现场突发\"列着砸鸡蛋、泼墨水、举黑牌；\"舆论战\"标着造谣潜规则、买票房、炒cp；最下面用红笔圈着\"终极目标：搞砸发布会，拉低《红妆》预售\"。
\"我让技术部盯着三十七个营销号。\"何敏把保温杯推给顾疏桐，自己灌了口冰美式，\"只要有一个号敢发通稿，三分钟内就能定位到服务器，五分钟内律师函就飞过去。\"她翻出一沓照片拍在桌上，\"这是对家新签的水军头头，这是总给他们递资源的资本方秘书——裴导，您上次说的那个能混进后台的漏洞，我们在消防通道加了人脸识别。\"
裴砚舟俯身看照片，指尖点在其中一张上：\"这个穿格子衬衫的，上周在《红妆》探班时问过疏桐三次私人问题。\"他抬头对何敏笑，\"重点盯，保不准是来踩点的。\"
顾疏桐翻到最后一页，是张场馆平面图。
主舞台、观众席、媒体区被不同颜色的笔标得明明白白，连安全出口的位置都用荧光笔圈了：\"何敏，你把备用话筒藏在第三排观众席的花盆后面？\"
\"上次电影节你被抢了话筒的事，我记着呢。\"何敏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像淬了火，\"花盆是仿真的，重量够沉，就算有人抢，保安三秒内就能冲过去。\"
凌晨三点的雨停了。
顾疏桐和裴砚舟裹着件黑色外套穿过空荡的场馆，裴砚舟的手电筒光束扫过舞台背景板——\"《红妆》全球发布会\"几个烫金大字在黑暗里泛着微光。
\"这里。\"裴砚舟突然停住，光束停在舞台左侧的台阶上，\"昨天装台时我就觉得高度不对。\"他蹲下身，手指沿着台阶边缘摸了一圈，\"差了两厘米。\"
顾疏桐也蹲下来，指尖触到台阶边缘的毛刺：\"会绊脚。\"
\"已经让木工连夜改了。\"裴砚舟掏出手机翻出照片，\"刚才路过后台，看见师傅们在打磨新台阶，还加了防滑条。\"他站起来时膝盖蹭到舞台布，布上沾了块白漆，\"你猜我刚才在后台听见什么？\"
\"什么？\"
\"道具组的小姑娘说，要是有人敢在发布会闹事，她们就把备用的红盖头套在闹事者头上——\"他憋着笑，\"说是要让对方体验下《红妆》里'喜服镇邪'的戏码。\"
顾疏桐没忍住笑出声，声音在空旷的场馆里荡开。
她转身时，晨光正从落地窗透进来，给裴砚舟的侧影镀了层金边。
他的白衬衫下摆没塞进裤子，头发乱得像被揉过的棉花，哪还有半分\"疯批导演\"的样子？
倒像个熬夜赶作业的大学生。
\"姐！\"
顾晓月的声音从入口处传来。
小姑娘抱着个保温桶，发梢还沾着晨露，见两人回头，小跑着扑过来：\"我给你们带了皮蛋瘦肉粥！\"她把保温桶往桌上一放，掏出手机翻相册，\"灯牌做好了！
班长说用了最亮的LEd，在最后一排都能看清'拆墙cp势不可挡'！\"
顾疏桐舀了口粥，热乎气儿熏得眼眶发酸：\"不是让你好好上课吗？\"
\"今天是复习课！\"晓月趴在桌上看场馆，\"姐你看，我站的位置正好能看见你和裴导——要是有人扔东西，我就让体育委员用灯牌挡！\"她突然压低声音，\"体育委员说他举灯牌能举两小时不换手，比举杠铃还稳！\"
裴砚舟舀粥的动作顿了顿：\"晓月，你体育委员该不会是...上次在剧组追着要签名的那个高个子男生？\"
\"哎呀裴导你怎么知道！\"晓月的耳朵唰地红了，\"他说...他说想支持《红妆》...\"
顾疏桐看着妹妹泛红的耳尖，突然想起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她摸出来，屏幕上是条新消息：\"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控中。\"
\"老套。\"裴砚舟凑过来看，嘴角勾着笑，\"上回说'明天见'，这回说'掌控中'，下次该说'你逃不掉'了吧？\"他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戒指传过来，\"但他们忘了，我们的掌控中——\"他指了指窗外逐渐亮起的天空，\"包括每一束光。\"
顾疏桐抬头，晨光正漫过场馆的穹顶。
明天的发布会现场，会有无数束这样的光，照在\"拆墙cp\"的灯牌上，照在《红妆》的海报上，照在所有试图筑墙的人脸上。
她捏了捏裴砚舟的手，戒指上的\"拆墙\"二字硌着掌心。
\"该去睡会儿了。\"她说，\"明天...要拆的墙，可不止一面。\"
裴砚舟应了声，揽着她往外走。
晓月抱着保温桶跟在后面，嘴里还念叨着灯牌的位置。
晨光里，场馆的电子屏突然亮起，《红妆》的预告片开始循环播放——画面里，顾疏桐饰演的红妆女子抬手摘下凤冠，碎钻在镜头前闪成一片星子。
\"姐你看！\"晓月指着屏幕，\"预告片里你摘凤冠的镜头，和灯牌上的角度一模一样！\"
顾疏桐笑了。
她知道，明天的发布会，当那束追光打在舞台中央时，所有的墙都会在光里崩塌。
而她和裴砚舟，会站在墙的废墟上，把《红妆》的故事，讲给全世界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