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的顶灯在凌晨两点依然亮得刺眼。
何敏把车钥匙“哐当”一声甩在茶几上，她重重地坐在真皮沙发上，压出两道深痕，抱怨道：“刚才在地下车库碰到光辉的保洁阿姨，她问我是不是来应聘清洁工的——你说我这香奈儿套装像清洁工吗？”她扯了扯领口，露出锁骨处被柜门刮红的印子，接着说：“不过文件都导进平板了，来，看正片。”
顾疏桐摘下渔夫帽挂在衣帽架上，发尾还带着晚风的凉意。
她接过何敏递来的平板时，指尖在“资金流向图”上停顿了一下——那些像血管般蔓延的箭头，最终全部指向一个名字：李维。
“李维？”她重复这个名字时，后槽牙轻轻咬了咬舌尖。
三年前被黑的通稿、上个月代言翻车的舆情报告、还有今天光辉文件里的“q项目”，这些碎片突然在她脑海里形成了一个旋涡。
裴砚舟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发梢还滴着从浴室带出来的水——他刚在工作室冲了个澡，白色t恤的下摆松松地塞在牛仔裤里，倒像个连夜赶作业的大学生。
他说：“资金从光辉出去，经过三家离岸公司，最后全进了这个李维的私人账户。”他指尖敲了敲平板，又说：“巧了，我上个月翻看行业财报，光辉的创始人名单里可没这个人。”
何敏已经噼里啪啦地打开笔记本电脑，说道：“我查了！李维是光辉的隐名股东，占股37%。三年前顾老师被黑时，他正担任某娱乐营销公司的监事——”她突然停住，屏幕蓝光映得她瞳孔发亮，兴奋地说：“看这个！”
投影幕布“唰”地落下，何敏调出一组截图：营销号“吃瓜少女阿桃”三年前的爆料微博，右下角果然有个淡紫色六芒星水印；上个月顾疏桐代言翻车的短视频，评论区热转的“内部员工”小作文，配图里也有同样的符号。
顾疏桐的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印。
三年前暴雨夜的闪光灯突然浮现在她的视网膜前——她站在发布会台中央，看着“顾疏桐掌掴群演”的视频循环播放，主持人举着话筒问“顾老师对校园暴力旧事怎么看”，而她明明记得，那个说被她欺负的“同学”，高中时根本不在同一所学校。
“所以他是三三年前就在布局。”裴砚舟扯了扯领口，感觉空调风突然变得冷飕飕的，分析道：“先搞臭你，再借代言翻车踩一脚，现在想把《红妆》也搞黄——毕竟你要是彻底糊了，光辉手里那批押注你商业价值的对赌协议，就能赚翻。”
顾疏桐突然笑了，指尖在投影幕布上划过六芒星的影子，自信地说：“那他可能要失望了。”她转身时，耳坠上的碎钻晃得裴砚舟眯了眯眼，然后说：“我要见他。”
“顾老师你疯了？”何敏“腾”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着急地说：“李维这种老狐狸，你单刀赴会——”
“不是单刀。”顾疏桐从抽屉里摸出一支口红，对着手机屏幕补妆。
玫瑰色膏体在唇峰晕开时，她抬眼扫过裴砚舟，说道：“裴导不是最会演吗？明晚八点，丽思卡尔顿顶楼餐厅，就说顾疏桐想谈《红妆》续集的投资。”
裴砚舟的眉尾挑了挑。
他突然伸手，替她把歪了的耳坠摆正，指腹擦过她耳垂时带起一片薄红，调侃道：“顾老师这是要我当护花使者？”
“当监控器。”顾疏桐拍开他的手，转身时嘴角却翘了翘，笑着说：“李维要是敢灌酒，你就把他的茅台换成rio。”
丽思卡尔顿的水晶灯在头顶晃成一片星子。
顾疏桐踩着细高跟走进包厢时，李维正背对着门站在窗边。
他穿着一件深灰色高领毛衣，后颈有块暗红色胎记，像一团没擦干净的血渍。
“顾老师。”他转身时笑得很温和，眼角的皱纹里却藏着针，恭维道：“《红妆》我看了粗剪，您演的将军夫人，比当年《霜刃》里的小剑客更有味道。”
顾疏桐在他对面坐下，裴砚舟的椅子恰好卡在她和门之间。
侍应生倒酒时，她端起酒杯轻轻碰了碰李维的杯沿，客气地说：“李总过奖了。其实我今天来，是想谈谈《红妆2》的投资——听说光辉最近在收缩影视线？”
李维的瞳孔缩了缩，很快又笑开，解释道：“顾老师消息真灵。不过我们收缩的是流量剧，像《红妆》这种有质量的项目......”他夹了块鳕鱼放进她碟子里，接着说：“我们不仅要投，还要加大投资。”
“那王涛的事，李总应该也听说了？”顾疏桐用银叉戳碎鳕鱼，白色鱼肉在瓷盘上散成雪，然后说：“他上个月在剧组说《红妆》是‘顾疏桐的坟头蹦迪’，结果第二天就被曝出轨十八线。”她抬眼盯着李维的喉结，意味深长地说：“挺巧的，对吧？”
李维的筷子“啪”地掉在桌上。
他弯腰捡的时候，裴砚舟看见他后颈的胎记突然涨成了紫色。
他重新坐直时，额头沁出细汗，强装镇定地说：“顾老师真会开玩笑。王涛那点破事，网上早传烂了......”
“但他的通稿里，也有六芒星。”顾疏桐的声音突然冷下来，像刀尖划过冰面，犀利地说：“李总，您衬衫第二颗纽扣上的胸针，和那个标记很像啊。”
李维的手猛地攥住桌布。
裴砚舟注意到他无名指戴的翡翠戒指在发抖——那戒指他下午查过，是三年前某场慈善拍卖的拍品，当时的买家登记名是“x先生”。
晚餐结束时，李维的后背已经湿透了。
他站在电梯口和顾疏桐握手，掌心的汗把她的手背都洇湿了，说道：“顾老师，合作的事，我们明天让法务对接。”
“好。”顾疏桐抽回手，在裙摆上擦了擦，接着说：“对了，李总后颈的胎记，最好去医院看看——我表姐去年也长了类似的，结果是......”她没说完，转身踩着细高跟进了电梯。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裴砚舟听见李维在外面骂了句脏话。
他低头看顾疏桐，后者正对着电梯镜子补口红，眼尾上挑的弧度像只偷到鱼的猫，问道：“怎么样？”
“他刚才摸了七次袖口。”裴砚舟屈指敲了敲电梯按钮，分析道：“心理学上说，人在紧张时会频繁整理衣物。还有，他接我递的茶时，小拇指抖得像抽风。”
顾疏桐把口红盖“咔”地合上，问道：“所以呢？”
“所以我们猜对了。”裴砚舟突然伸手，替她把被电梯风吹乱的碎发别到耳后，肯定地说：“他就是x先生。”
回到工作室时，何敏正蜷在沙发上打盹。
听见推门声，她猛地坐起来，手机“啪”地砸在脚边，急切地问道：“怎么样？”
“钓到鱼了。”顾疏桐把外套甩在她腿上，说道：“但鱼有线，得慢慢收。”她转身看向裴砚舟，后者正坐在电脑前敲键盘，屏幕蓝光映得他眼尾发青，接着说：“接下来，需要光辉这三年所有的异常资金流动记录，特别是和境外账户的往来。”
何敏已经抓起车钥匙，说道：“我现在就去调银行流水——不过得等凌晨三点系统维护，到时候......”
“等等。”裴砚舟突然抬头，屏幕的光在他镜片上投下阴影，说道：“李维的翡翠戒指，我查到了。三年前那场慈善拍卖，买家是‘星芒投资’，而星芒的大股东......”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顿住，惊讶地说：“是顾氏集团。”
顾疏桐的脚步猛地顿住。
她想起今天下午在光辉传媒楼下，顶楼那道盯着他们的影子——后颈有块暗红色胎记的影子。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她掏出手机，屏幕上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顾小姐，别查了，有些事，知道太多不好。”
发件人备注栏里，有个极小的六芒星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