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萱将那枚刻着“锁魂结”的银镯子塞进袖中时,镯身的凉意透过绫罗衣料渗进来,像极了第58次轮回她被扔进冰窖时的冷。那时她穿着单薄的中衣,蜷缩在冰砖上数着冻裂的伤口,朱元璋提着狐裘闯进来时,她的手指已经冻得弯不成拳,他把她揣进怀里焐着,龙袍上的冰碴硌得她生疼,可那点疼,远不及他说“朕来晚了”时的颤音让她心头发酸。
【轮回记忆:第58次,冰窖的寒气钻进骨头缝,她以为自己会冻死在那里。朱元璋的胡茬蹭着她的额头,带着雪地里的寒气,他说“萱儿,再撑会儿,朕这就带你出去”。后来她才知道,为了救她,他硬顶着马皇后的压力,罢了三个淮西勋贵的官,朝堂上吵了三天三夜,他就三天三夜没合眼】
“小主,真要去冷宫见吕氏?”春桃攥着药箱的带子,指节泛白,“李德全说,昨儿个有个小太监给她送吃食,被她用发簪划破了脸,嘴里还一直喊‘都得死’,疯疯癫癫的。”
李萱理了理衣襟上的盘扣,那是朱元璋亲手给她系的,说“这样严实,风钻不进去”。她知道春桃怕的不是吕氏疯癫,是冷宫里的猫腻。第63次轮回,她就是轻信了“吕氏有玉佩线索”的话,结果被关在冷宫的夹墙里,听着外面郭惠妃和吕氏的笑声,看着老鼠从脚边跑过,最后是靠啃墙上的石灰才撑到朱元璋来,那时她的舌头都麻得说不出话。
“必须去。”李萱接过春桃手里的灯笼,火苗在风里晃了晃,“朱允炆醒来说,昨夜梦见他娘在冷宫烧纸,嘴里念叨着‘三月初三,以魂换魂’。那纸灰里掺了人骨粉,是时空管理局的献祭仪式,我得去看看她到底在搞什么鬼。”
冷宫的朱漆门早掉了漆,推开门时发出“吱呀”的怪响,惊得墙根的野猫窜上墙头,绿幽幽的眼睛盯着来人。李萱举着灯笼照过去,吕氏正坐在草堆上,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看见她进来突然笑了,笑声尖利得像指甲刮过铁皮:“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来。”
李萱将灯笼放在地上,光影在吕氏脸上投下斑驳的痕,她的颧骨高得吓人,嘴唇干裂起皮,唯有那双眼睛亮得诡异:“朱允炆的红绳,是你编的?”
吕氏突然不笑了,手指绞着破烂的衣袖:“那是保他命的绳,你不懂。”她往李萱身边凑了凑,一股馊味扑面而来,“你以为马皇后是好人?她当年为了让自己的侄女当太子妃,给常氏下的软筋散,比我给雄英喂的凉药狠多了!”
李萱的指尖在袖中攥紧了银镯子。这是吕氏的惯用伎俩,先攀咬马皇后,再卖惨博同情,最后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第71次轮回,她就是这样骗得朱元璋的同情,不仅没被问责,还得了块“贤良淑德”的匾额,挂在宫里刺眼得很。
“我没兴趣听你说这些。”李萱的声音冷得像冰,“说吧,时空管理局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连亲生儿子都能拿来献祭。”
吕氏的脸色瞬间白了,往后缩了缩,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你胡说什么!我听不懂!”她突然抓起地上的石子砸过来,“你就是嫉妒!嫉妒我儿子能当皇长孙!嫉妒陛下疼允炆!”
李萱侧身躲过石子,石子砸在灯笼上,火苗晃了晃差点熄灭。她从袖中掏出银镯子,扔在吕氏面前:“这镯子上的符号,是时空管理局的‘锁魂印’,用来锁住孩童命格的。你以为我没见过?我母亲的手札里,画得比这清楚百倍!”
吕氏的眼睛突然直了,死死盯着银镯子,嘴唇哆嗦着:“你……你见过你母亲的手札?她还活着?”
李萱的心跳漏了一拍。吕氏果然认识她母亲!
“你认识我母亲?”她往前逼近一步,膝盖顶在吕氏的腿弯,让她跪坐在地上,“说!她们是不是答应你,只要献祭了朱雄英,就让朱允炆当皇帝?”
吕氏突然哭了起来,眼泪混着脸上的灰往下淌:“是!又怎么样!”她抓住李萱的裤脚,指甲掐进布帛里,“马皇后害我儿子当不了嫡长孙,郭宁妃骂我出身低贱,连你都处处压我一头!若不靠着时空管理局,我和允炆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所以你就给朱雄英喂凉药,看着他一点点垮掉?”李萱的声音发颤,想起第68次轮回,朱雄英咳得喘不上气,小手抓着她的衣袖喊“姨母疼”,那时吕氏就站在门口,端着碗黑漆漆的药,笑得像朵花。
“是又怎么样!”吕氏的哭声突然变成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死了,允炆才能出头!你以为朱元璋真的疼你?他不过是把你当棋子!等利用完了,照样像扔垃圾一样把你扔掉!第56次轮回,他为了拉拢蓝玉,不是亲手把你送进蓝玉府了吗?”
李萱的心脏像被狠狠攥住,疼得喘不过气。第56次轮回的记忆突然翻涌上来——她被塞进蓝玉府的那夜,寒风卷着雪片子打在脸上,朱元璋站在宫墙上看着,龙袍在风里猎猎作响,却没说一句挽留的话。后来她被蓝玉的小妾灌了药,死的时候,手里还攥着他送的那支玉簪。
“你闭嘴!”李萱一巴掌扇在吕氏脸上,打得她嘴角淌出血,“陛下不是你能议论的!”
吕氏被打懵了,愣了片刻突然笑得更疯:“我闭嘴?我偏要说!他为了马皇后,能把你打进天牢;为了淮西勋贵,能让你喝红花;为了所谓的大局,能眼睁睁看着你死!你以为他这次护着你,是真心的?不过是因为你手里有他想要的双鱼玉佩!”
“够了!”李萱抓起地上的银镯子,狠狠砸在吕氏头上,“我不想再听你说这些!”
吕氏被砸得头破血流,却像感觉不到疼,只是直勾勾地看着李萱:“三月初三,观星台,他们会用朱雄英的魂魄祭天。你若想救他,就得带着双鱼玉佩去。哦对了,”她突然压低声音,像说什么秘密,“你母亲也会去,她说……要亲手拿你这块玉佩呢。”
李萱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吕氏说的,与她母亲手札里写的“三月初三,时空门开,玉佩合璧,方能救世”对上了!难道母亲真的没死?还要来抢玉佩?
“小主!快走!”春桃突然拽住她的胳膊,声音抖得像筛糠,“外面有动静!像是马皇后的人!”
李萱刚要起身,吕氏突然抱住她的腿,张嘴就往她小腿咬去,牙齿尖利得像要咬断骨头:“你别想走!要走一起走!黄泉路上有你作伴,我也不孤单!”
剧痛让李萱眼前发黑,她想起第49次轮回,被疯狗咬过的伤口发炎流脓,疼得她整夜整夜睡不着,朱元璋就坐在床边给她扇扇子,说“萱儿忍忍,等好了朕带你去放风筝”。
“滚开!”她抬脚踹在吕氏胸口,吕氏惨叫着松开嘴,嘴角还挂着她的血。李萱捂着流血的小腿往外跑,灯笼的光在黑暗里晃得厉害,身后传来吕氏凄厉的尖叫:“你跑不掉的!马皇后早就布好局了!你和朱元璋,都得死!”
冷宫的门被从外面锁上了!李萱拽着门环使劲摇晃,铁环磨得手心生疼,却纹丝不动。墙头上突然冒出几个黑影,手里举着沾了油的火把,是马皇后宫里的人!
“妖妇!竟敢私会罪妇!”墙头上的人狞笑着把火把扔下来,“皇后娘娘有旨,烧死你们这对祸乱宫闱的贱人!”
火把落在草堆上,火舌瞬间窜起来,舔舐着干燥的木柴,浓烟呛得李萱直咳嗽。她捂着口鼻往里面退,小腿的伤口疼得钻心,血顺着裤脚往下淌,在地上滴出一串红痕。
吕氏在火里疯疯癫癫地转圈,头发被火星燎着,发出焦糊的味:“烧吧!烧死我你们也别想好过!我已经把账册给了淮西勋贵,他们会告诉陛下,是你和马皇后合谋害死朱雄英的!”
李萱的心沉到了谷底。原来吕氏早就留了后手,想用账册挑拨她和马皇后,再借淮西勋贵的手除掉她!
火越烧越大,房梁发出“噼啪”的响声,有碎木掉下来砸在脚边。李萱的意识开始模糊,小腿的伤口疼得她直抽抽,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啃骨头。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看着火舌一点点逼近,突然笑了。
又是这样……每次快要摸到真相时,总会死一次。
她摸了摸贴身处的双鱼玉佩碎片,玉面的温度还在。不知道朱元璋现在在做什么?是在批阅奏折,还是在想着她怎么还没回去?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她仿佛听见朱元璋的声音,穿透火海和浓烟,带着她熟悉的急切:“萱儿!朕来了!”
【轮回记忆:第49次,他冲进着火的柴房时,头发被火星燎得乱七八糟,龙袍的袖子还燃着小火苗。他把她抱在怀里往外跑,说“萱儿别怕,朕在”,那声音比柴火噼啪声还响,震得她心口发疼】
这一次,她想等他。
等他来,听他再说一次“朕在”。
(灼热感包裹全身时,李萱感觉掌心的玉佩碎片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光里似乎有个模糊的影子,像极了她母亲的轮廓。下一秒,剧烈的眩晕袭来,等她再次睁眼,发现自己躺在承乾宫的床上,朱元璋正坐在床边替她包扎小腿,眉头拧得像个疙瘩。
“醒了?”他的声音哑得厉害,“以后不许再这么冒险,听见没有?”
李萱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突然伸手抱住他的脖子,眼泪掉在他的龙袍上:“陛下,我怕……”
他拍着她的背,力道轻轻的:“不怕,朕在。”
窗外的阳光正好,第76次轮回,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