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
伊莱尔轻呵了一声。
那两千年，她不是没想过那些无辜的妖精，有时的确想过，或许这是她的报应，但那是很久很久以后，她神志不清的随便一个念头。
这最初是她自己的决定。
看到伊莱尔蹙眉，似乎陷入困惑，潘德卡贡道：“因果极难找到规律，它自然出现，自然消失，不会因主观想法而改变自身的意义。”
“即便是我也仅摸透一小部分，无法将其完全参透。”
他犹豫着，斟酌一番道：“乌彼勒斯和你说过成为界神的条件吧。”
伊莱尔背菜名般道：“无恶无嗔、无恨无怨、无悔无愧。”
她垂眸捏着桌上的零食，静静听潘德拉贡接下来的话。
潘德拉贡道：“倘若你未来有成神的打算，要渡过无妄海，我希望你不会因他们受到负面影响，因果已经消除，你无需再为此自责。”
“梅乐丝你已经知道她过得很好，而你的妖精阿妈阿婆，乌彼勒斯每世都会给她们选世上最好的家庭降生，让她们每一次轮回都一辈子家庭和谐，平安健康，衣食无忧。”
这个消息如晴天霹雳，震得伊莱尔整个人嘭地站起来。
她没听到神、因果消除，脑子里捕捉到的信息全是后几句：家庭和谐、平安健康、衣食无忧。
伊莱尔眸子睁大，闪出泪花，脸上无尽喜悦：“真的吗？！”
潘德拉贡笑着点头：“我帮了乌彼勒斯那么大的忙，祂回馈一点小小的通融是可以的。”
“再者她们救了你，用东方的话来说，是很大的功德。”
“世界之心随时能观察她们转世的动向，我可以向你保证，她们每一世都过得很好很幸福。”
伊莱尔绷不住了，眼泪像断线珠子一样滚落，她忍不住又一次追问确认：“她们真的过得很好吗？”
“没有再受苦吗？”
潘德拉贡耐心又温柔地说：“她们过得很好。”他嘶了声：“非要说受了哪些苦的话，大概是糖果吃太多得蛀牙，不得不去看牙医吧。”
“哦，我还留着那一段呢。”
他拿出一个水晶球，里面出现一个穿洋装的黑发小姑娘，大约六七岁，正中气十足地哇哇哭。
“我不要看牙医！”
“我的牙没病！”
她周围一大家子人，全跟在她屁股后，拿玩具娃娃哄她。
潘德拉贡忍俊不禁：“这个黑发小姑娘是琳米普转世。”
“说实话，小时候有点被宠坏了。不过她长大后是个很棒的人，开了一家药品公司，是老板。”
“婚姻幸福，和青梅竹马生了两个孩子，儿女双全，一生无病无灾，七十多岁还在阿尔卑斯山玩滑雪，在九十六岁的时候寿终就寝。”
水晶球的琳米普在房间内为躲牙医上蹿下跳，爬柜子钻桌子，满屋大人竟没一个能抓住她。
伊莱尔破涕而笑：“我有一个好朋友的父母就是牙医。”
潘德拉贡也带着笑：“是叫赫敏?格兰杰对吗？那是个不错的姑娘，善良又有勇气，也很聪明。”
“是的。”伊莱尔脸上流露着骄傲的神色：“她非常棒！”
她说完就不再出声，静静望着水晶球，几乎看入了迷。
“真好…”
她低声喃喃，手忍不住抬起，拇指的指腹轻抚水晶球，恰好抚过里面黑发小姑娘满是笑容的脸。
家里没有人能抓住她，都累得气喘吁吁，场面十分滑稽。
伊莱尔低叹：“真好。”
水晶球里的影像几乎囊括了琳米普的一生——上学，获奖，开药品公司，公司成功上市。穿着西装的琳米普自信大方，她对采访她的记者困惑道：“对孩子有什么期望？”
那名记者重复道：“是的，听说您有一双儿女，您作为一名成功人士，应该对子女很有要求？比如马术，竞技赛，金融学之类。”
琳米普微笑摇头道：“哪需要那么多条条框框束缚。不过要说寄语的话，无悔地活在当下吧。”
她怅然道：“毕竟人生是自己的，不是谁的续集，也不是谁的前传。他们首先是自己，才是我的孩子，我希望他们过好自己的人生。”
她说这话时目光像是透过水晶球，落在了伊莱尔身上。
泪止不住地滚落。
“阿妈…”
“我好想你。”
潘德拉贡没有打扰她。
他很感激妖精琳米普，她付出全部真心与母爱，用尽最大的努力，把伊莱尔教养得很好很出色。
妖精阿婆已经年老，但如果琳米普和梅乐丝能陪伴伊莱尔再长一段时间，如果她们自然死亡，伊莱尔或许会比现在要健康许多。
这个健康是指她的心灵。
或许…不止心灵。
倘若再异想天开一些。倘若薇薇安找到伊莱尔，想要封印她，琳米普与梅乐丝绝不会坐视不管。洛娲诺亚的洗礼或许会提早降临。
倘若真的如此，薇薇安或许会早早地死去，但是伊莱尔…她绝对会少受许多苦，多些快乐。
但世间从没有倘若。
“足够了。”
伊莱尔用手背拭去脸颊上的泪，她望向琳米普最后一眼，将水晶球不舍地双手还给潘德拉贡。
“谢谢你，先生。”
潘德拉贡做这么多，是想为她扫平成为界神前的心魔。
的确管用，心魔尽散，轻松喜悦和幸福此刻涌遍全身。
哪怕命运对她反复蹂躏，伊莱尔现在都愿意原谅所有混蛋，心中积压的杀心愤恨消散了不少。
可伊莱尔觉得她渡不了无妄海，他们的时间只有一年。
尽管离开前她和邓布利多已尽可能备战，但他们都清楚，即将面对的是一场不知结局的死战。
义无反顾地投去全部，能换来多少生机，又有多少人死去。这种未知的压力让伊莱尔喘不上气。
梅林花了上千年岁月，耗尽寿命都没能通过的成神考核。伊莱尔不愿意走这条路——无妄海会不断重复渡海者最恐惧、最后悔的事。
颇有些像当初洞穴挂坠盒的石盆绿色药水，只是无妄海不会瞎编，它会保证其内容绝对真实。
这还只是其中一道难关，剩下的难关只有渡过的才知道。
梅林并没和伊莱尔说过，坎比翁的传承记忆也没有，很明显，光明创生之神不想让非渡海者知道。
潘德拉贡只说未来成界神。
在他的理解里，似乎眼下的困境有别的解决办法，伊莱尔联想到一个重要的存在：世界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