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地砖,寒意如针般直直渗入骨髓,我蜷缩在草席上,粗糙的草席摩挲着肌肤,每一根草刺都好似在提醒着我的处境,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从掌心传来。
狱卒泼下的冷水还挂在睫毛上,水珠折射着微弱的光,闪着冰冷的色泽,我借着咳嗽侧过脸,将顾沉舟塞进我袖口的青铜虎符抵在石缝间——那上面沾着半凝固的血渍,散发着淡淡的铁锈腥味,正是三日前他在马球场替我挡箭时,掌心被缰绳勒出的伤口位置。
记忆中,小时候听老人们讲过先帝留下的传说,说先帝曾留下一些特殊的标记和纹路,与国家的命运息息相关,只是当时年幼,并未在意。
\"明日卯时三刻,西华门换防。\"沈将军的声音裹着铁锈味从甬道尽头传来,那声音好似生锈的铁链摩擦,刺耳又冰冷,\"清瑶,你确定太后会亲手烧掉真圣旨?\"
我睫毛微颤,腕骨轻轻翻转,虎符的龙纹在黑暗中划过冷光,那冷光如利刃般刺痛我的眼睛。
前世林姨娘毒发身亡那夜,我也曾摸到过相似纹路——当时以为是父亲私藏的玉雕,如今想来,恐怕沈家早在十年前就开始仿制兵符了。
苏家有个秘密,家族世代守护着一件神秘宝物,据说与国家气运相连,当面临危机时会出现特殊现象,而这件宝物就是母亲留给我的血玉镯。
\"姨父放心。\"顾清瑶的绣鞋踢开我脚边的陶碗,馊粥在地面蜿蜒成扭曲的蛇,那馊臭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熏得我一阵恶心,\"沉舟哥哥以为用假圣旨就能骗过您,却不知太后早将虎符换成前朝废品......\"
瓦罐碎裂声骤然炸响,那声音好似炸雷在耳边响起,我猛地被拽进带着松香味的怀抱,那浓郁的松香钻进鼻腔,让我稍稍镇定。
顾沉舟玄色大氅扫过我颈侧时,带来一阵凉意,三根银针已钉入沈将军即将拔刀的手腕,只听见沈将军闷哼一声。
他染血的圣旨拍在我膝头,朱砂批注的\"立诛\"二字正悬在我父亲名讳之上,那鲜艳的朱砂红得刺眼,仿佛要滴出血来。
\"苏姑娘可认得这个?\"他的剑鞘抵住我咽喉,冰冷的触感让我不禁打了个寒颤,目光却瞥向墙角晃动的火把,那火把的光影在墙壁上摇曳,好似鬼魅的身影。
我撕开衣襟的力道扯断三根丝线,王嬷嬷临终前缝在内衬的账册残页飘落在圣旨血渍中——丙戌年七月初九,沈家私调边军三千,粮草账簿却停在六月底。
顾清瑶的笑声比火把更灼人,那尖锐的笑声如同一把把利刃,割着我的耳膜。
她将真圣旨抛向半空,明黄绢帛展开的刹那,我袖中虎符突然发出空洞的轻响,那声音好似来自幽冥深处的叹息。
赝品!
这枚虎符内侧本该有先帝亲刻的暗纹,此刻却光滑如镜。
\"世子可知......\"顾清瑶的护甲就要碰到顾沉舟染血的袖口,却见他剑尖突然挑起我藏在袖中的半枚玉佩。
莹白如月的玉料上,赫然刻着与真圣旨边缘相同的龙鳞纹,那龙鳞纹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神秘的光泽。
地牢突然剧烈震颤,我踉跄着抓住顾沉舟的剑穗,脚下的地面摇晃不止,好似随时都会崩塌。
头顶传来锁链拖动的声响,像是有人正从极深的地底往上爬,铁器刮过砖石的动静裹挟着熟悉的苍老咳嗽声,那是侯府失踪月余的老账房!
他惯用的檀木算珠声绝不会错,那清脆的算珠声在这嘈杂的环境中格外清晰。
檀木算珠的脆响混在锁链声中格外清冽,老账房枯树般的手穿过铁栅栏,指缝里还粘着去年查账时惯用的朱砂,那一抹朱砂红在他黝黑的手上格外醒目。
我接住密函的瞬间,铁锈味混着墨香扑进鼻腔,那独特的气味仿佛带着历史的厚重,这是父亲书房独有的松烟墨,掺了金箔的墨汁在烛火下会泛起血光。
\"快走!\"老账房喉管里发出风箱般的嘶鸣,浑浊的眼珠突然迸发出我从未见过的精光,\"丙戌年七月初九......\"话未说完,顾清瑶的剑锋已穿透他花白的发髻。
血珠溅在密函封口的火漆上,凤凰图腾的翅膀突然裂成两半,那血珠溅落的瞬间,好似一朵血色的花绽放。
我踉跄着被顾沉舟推进暗格,后腰撞上密道机关时,瞥见他玄色大氅下摆翻起的银线——那是用特殊绣法藏着的顾氏图腾,此刻正在剑光里碎成星子。
密道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温度也比地牢低了许多,丝丝凉意沁入肌肤。
\"沉舟哥哥真要为了这病秧子......\"顾清瑶的护甲刮过石壁,火星照亮她袖口新绣的凤尾纹,那火星闪烁的瞬间,好似夜空中的流星。
我突然想起三日前在太后宫中闻到的异香,与此刻密道里漂浮的沉水香如出一辙。
沈将军的狞笑从地底渗上来,那阴森的笑声好似来自地狱的召唤,我攥着密函的手指突然刺痛。
染血的绢帛在幽蓝磷火下显出暗纹,本该写着调兵部署的位置,赫然是皇太后亲笔朱批:\"杀苏氏,立清瑶为后\"。
字迹边缘晕开的墨渍里,还凝着半片金箔——正是太后寿辰那日,赏给各府女眷的胭脂盒封口金箔。
密道石壁突然炸开裂缝,那巨大的声响震得我耳朵生疼,顾沉舟的剑尖抵着沈将军咽喉倒退进来。
他左肩的伤口涌出的血竟是青黑色,我袖中藏着的银针突然发烫——那是前夜替他包扎马球伤时,浸过解毒药草的银针。
\"走!\"顾沉舟的剑穗扫过我腕间红痕,三日前他替我挡箭时,这截金丝缠银线的穗子曾勾断我半缕头发。
此刻穗尾沾着沈将军的血,在地上拖出断续的卦象。
我转身时颈间突然轻了重量,母亲留给我的血玉镯撞在密函火漆上,裂纹中渗出奇异的香气,那香气清幽淡雅,却又带着一丝神秘。
这镯子前世陪我入殓时,曾染过林姨娘指甲里的鹤顶红。
密道尽头透进的天光泛着诡异的青白,那青白的光好似幽灵的目光,顾沉舟最后的剑气震落壁灯,晃动的光影里,我看见他染血的指尖在石壁上快速移动。
掉落的碎石砸碎磷火,那些明灭的光点竟拼凑出半幅皇宫密道图——正是前世太子兵变时,我在冷宫梁柱上见过的纹路。
\"苏姑娘可要接稳了。\"沈将军突然扔来半块虎符,那上面的龙眼缺了瞳孔,虎符带着一股寒意,砸在我手上。
我本能地缩手,虎符砸在密函上,凤凰裂开的翅膀突然渗出金液,将\"杀苏氏\"三个字蚀成焦黑。
地底传来锁链绷断的巨响,顾沉舟玄色大氅的残片飘到我脚边,银线图腾的断裂处正形成新的纹路,像极了账册上那些被修改过的粮草数目。
我咬破舌尖将血抹在密函边缘,焦黑的字迹下竟浮出先帝私印的轮廓。
\"去祭典大殿!\"顾沉舟的嘶吼混着骨裂声传来。
我怀中的血玉镯突然发出蜂鸣,裂纹里渗出的香气凝结成珠,滚落在密函焦痕处,烫出个拇指大小的窟窿——透过这个洞,恰好能看见祭典方向升起的狼烟,形状与三日前烧毁侯府账册的火光别无二致。
密道出口的冷风灌进来时,我腕间的血玉镯突然断成两截。
坠落的玉片映出身后景象:顾清瑶的剑刃正从顾沉舟心口抽离,而她染血的护甲内侧,隐约露出与太后诏书相同的凤尾金纹。
我攥紧被蚀穿的密函,裂帛边缘的焦痕触感,竟像极了前世盖在我棺木上的那方染血凤帕。
祭典的钟声穿透云层,那钟声沉闷而悠长,怀中的半块虎符突然开始发烫。
裂纹处渗出的金液顺着指缝滴落,在青石板上凝成个残缺的\"祭\"字。
这液体触到血玉镯残片时,突然显出先帝玉玺独有的螭龙纹。它与顾沉舟剑穗最后划过的石壁痕迹完美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