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空气像被塞进了烧红的铁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
萧凌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一下下撞在肋骨上，震得后颈林雪贴来的符篆都跟着发颤。
他盯着韩立月白儒衫下若隐若现的蛇鳞，突然想起三天前在天渊城密档里翻到的记载——\"怨气共生者，皮肤会逐渐被邪物侵蚀，最终化为半人半鬼的怪物\"。
原来那老匹夫早把自己当祭品了，怪不得急着要完成法则篡改。
\"萧大人可知，这实验室里的怨魂都是我从三千里外的乱葬岗收来的？\"韩立脚步不急不缓，每踏碎一块碎石，就有几缕黑雾从他脚下窜起，裹住坍塌的墙壁缺口，\"每道怨魂里都锁着一个不肯咽气的执念——被屠村的老妇要见凶手，被活埋的孩童要找娘亲......\"他忽然笑了，眼尾的皱纹里渗出黑血，\"他们求我帮他们报仇，我便教他们，这世道本就该弱肉强食。\"
萧凌喉间的甜腥更重了。
【重塑天地】的光纹已经爬上耳垂，像条烧红的银蛇，每爬过一寸皮肤，就有细密的血珠渗出来。
他能感觉到系统在识海深处震动，那是使用高阶卡牌超过负荷的警告，但此刻他顾不上了——三天前截获的密信里说，韩立要在月圆之夜用这些怨魂祭炼新法则，而今天，正是月圆前最后一夜。
\"所以你篡改法则，让强者可以随意吞噬弱者的命数？\"萧凌扯了扯嘴角，血珠顺着下巴滴在胸口光纹上，\"上个月青水城的武圣突然暴毙，是你抽走了他的寿元给怨魂当口粮吧？\"
韩立的脚步顿了顿。
他左袖下的蛇鳞突然翻涌，发出细密的摩擦声，像极了被踩中尾巴的毒蛇：\"你比我想象中聪明......但聪明的蝼蚁，死得更疼。\"
话音未落，韩立的右手突然按在胸口。
那枚代表正义的\"青天印\"嗡鸣着飞起，表面浮现出与蛇鳞相同的暗纹。
实验室的温度骤降，萧凌看见石锋的刀身上结了层白霜，而那些被结界挡在外面的怨魂突然安静下来，像群等待主人投喂的恶犬，纷纷将尖牙对准了他们三人。
\"老萧！\"石锋的玄铁刀突然爆出刺目刀光，他单脚踹开脚边半块水晶，刀网裹着风刃迎向韩立：\"这龟孙的印在吸怨魂的力！
林丫头，爆炎符准备往他印上招呼！\"
林雪的指尖在符篆上划出火星的动作一顿。
她望着韩立头顶旋转的\"青天印\"，忽然想起三天前萧凌塞给她的那卷残页——\"伪善者的信物，往往是最致命的破绽\"。
暗袋里最后三张爆炎符被她捏得发皱，她侧头看了眼萧凌发白的脸，又迅速转回来，将符篆按在掌心：\"萧凌的结界最多撑十息，石锋你缠住他，我找机会烧了那破印！\"
萧凌能听见自己的骨骼在响。
【守护结界】的蓝光已经淡成一层薄纱，韩立的气势像座山压下来，压得他肩胛骨几乎要嵌进墙里。
但他的右手始终按在腰间的卡袋上，那里沉睡着最后一张底牌——【天地熔炉】，一张能将怨气转化为己用的禁忌卡牌，代价是燃烧三成功力。
他盯着韩立越来越近的身影，在心里数着：石锋的刀能拖三息，林雪的符篆需要两息准备，韩立的攻击会在第五息到来......
\"你在等什么？\"韩立的声音突然变得刺耳，像指甲刮过玻璃，\"等你的卡牌？
还是等你的朋友来救你？\"他的左手猛地探出，蛇鳞覆盖的指尖直指萧凌咽喉，\"告诉你，这实验室的自毁程序我早改了——等会你们的血，会成为新法则的第一注养分！\"
萧凌突然笑了。
他松开按在卡袋上的手，反而抓住了林雪按在他后颈的手。
那双手带着符篆的温度，让他想起三个月前在废墟里，这个总板着脸的情报主管，也是这样攥着他的手，从坍塌的阁楼里爬出来。\"林雪，\"他轻声说，\"等会我要是撑不住，你带石锋先走。\"
\"放屁！\"石锋的刀重重劈在韩立的风刃上，刀身裂开三道细纹，\"老子当年在矿场被人打断腿，是谁背我走了三十里？
现在想赶老子走？
门都没有！\"
林雪的手指在萧凌掌心轻轻掐了一下。
她抽出被萧凌攥住的手，将三张爆炎符塞进他手里：\"天渊城的情报网是你建的，石锋的刀是你磨的，我这条命......\"她的耳尖发红，却还是挺直了背，\"是你从怨鬼手里抢的。
要走也是你先走，我们给你断后。\"
韩立的指尖已经要碰到萧凌咽喉。
那股腐臭的怨气裹着蛇鳞的腥气钻进鼻腔，萧凌却觉得从未如此清醒。
他望着石锋裂开的刀，望着林雪发红的耳尖，最后将目光落在自己胸口的光纹上——那些代表【重塑天地】的纹路，不知何时，竟和石锋刀上的裂痕、林雪符篆的火星，连成了一片细碎的光。
\"韩立，\"他轻声说，\"你输了。\"
在韩立瞳孔骤缩的瞬间，萧凌同时做了三个动作：将【天地熔炉】拍在掌心，把林雪的爆炎符甩向\"青天印\"，然后转身将石锋拉到身后。
实验室里炸开刺目的红光时，石锋听见萧凌在他耳边说：\"等会，跟着光走。\"
而林雪望着被爆炎符点燃的\"青天印\"，突然看清了那暗纹的形状——那不是什么正义的象征，而是条首尾相衔的蛇，和韩立手臂上的蛇鳞，一模一样。
实验室的红光尚未完全消散，呛人的焦糊味裹着血锈气往鼻腔里钻。
萧凌的掌心还留着【天地熔炉】卡牌灼烧的烫痕，指缝间爆炎符的余温却比那更灼人——林雪塞过来的三张符纸，此刻正随着他的脉搏一下下轻颤，像在应和他胸腔里翻涌的热流。
\"老萧！\"石锋的玄铁刀重重剁在地上，震得裂开的刀纹里迸出几点火星。
他半边脸沾着黑灰，左眼却亮得惊人，\"你刚才说跟着光走，老子信你。\"话音未落，他已横刀拦在萧凌身侧，刀背故意蹭过韩立方才攻击的轨迹，发出刺耳的金铁摩擦声，\"姓韩的，先过老子这关！\"
林雪的指尖在虚空划出残影，三张新的爆炎符在她掌心成型。
符纸边缘跃动的火苗映得她眼尾发红，却比三天前在废墟里攥着他手时更稳：\"天渊城的情报网能查到你蛇鳞的秘密，\"她将符篆按在腰间的符囊上，符火\"滋啦\"一声窜起三寸，\"自然也能算出你接下来三息的动作。
萧凌，我给你争取五息。\"
韩立的蛇鳞突然剧烈翻涌。
他原本挂着伪善笑意的脸扭曲起来，月白儒衫下的鳞片竟渗出黑血，在地面洇出诡异的蛇形纹路：\"你们...你们明明该各自为战！\"他的声音里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右手的\"青天印\"不再旋转，反而重重砸向地面——暗纹蛇首骤然睁开眼，吐出的黑雾瞬间裹住石锋的刀。
石锋的玄铁刀发出哀鸣。
他虎口崩裂，鲜血顺着刀脊滴进黑雾，却反而让黑雾更浓了几分。\"奶奶的！\"他咬着牙将刀往上一挑，刀身与黑雾摩擦出刺目的蓝光，\"老萧说过，这破印靠怨气吃饭，老子就给它喂点硬菜！\"话音未落，他突然仰头灌下腰间的酒囊，辛辣的酒气混着血味炸开，\"当年矿场里被埋三天，老子靠半块馕撑着；今天就算被这鬼东西啃了，老子也得撑到你砸了那破核心！\"
萧凌的耳膜被石锋的吼声震得发疼。
他望着挚友虎口翻卷的皮肉，望着林雪符火映亮的侧脸，忽然想起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响的瞬间——【幻影分身】卡牌的冷却时间本应还有十二小时，但此刻卡牌上的光纹正随着石锋的刀鸣、林雪的符火、甚至自己胸口【重塑天地】的血痕同步跳动。
原来不是卡牌提前冷却，是...是他们的意志在为他续上力量。
\"林雪，石锋。\"他轻声说，声音却盖过了实验室里所有的轰鸣。
两人同时转头，石锋的刀顿了顿，林雪的符火抖了抖。
萧凌笑了，笑得比掌心的卡牌更亮，\"数到三，闭眼。\"
\"一。\"他的拇指按在卡袋第三张卡牌上，【幻影分身】的纹路顺着指尖爬进血管，识海深处传来刺痛——这是透支精神力的警告，但他不在乎。
\"二。\"石锋突然明白了什么，咧开染血的嘴：\"好小子，要玩阴的？\"他的刀突然舞得更快了，刀网裹着酒气和血珠，将韩立的攻击轨迹搅成一团乱麻。
\"三。\"林雪的符火\"轰\"地炸开。
三张爆炎符精准地钉在韩立脚边，火浪掀翻他半片儒衫，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蛇鳞。
趁他后退半步的空隙，林雪猛地扯下耳坠——那是萧凌送她的，用天渊城废墟里捡的碎水晶磨成的，此刻正折射出七彩光斑，在地面织成一张光网。
同一瞬间，萧凌激活了卡牌。
实验室的空气突然泛起涟漪。
十二道与萧凌一模一样的身影从涟漪中走出，有的按卡袋，有的握成拳，有的甚至学着他刚才的姿势，将手搭在石锋肩头。
韩立的蛇鳞瞬间竖成一片，他挥出的黑雾同时缠住三个分身，却见那些分身像纸人般碎裂，碎成的光点又重新聚成新的分身。
\"雕虫小技！\"韩立的瞳孔缩成蛇类的竖线，左手猛地拍向胸口。\"青天印\"再次升起，这次暗纹蛇首的眼睛里渗出猩红，黑雾如活物般钻进每个分身的眉心——但让他惊恐的是，被黑雾侵蚀的分身不仅没有崩溃，反而眼中亮起与萧凌相同的冷光，同时朝他伸出手：\"你输了。\"
萧凌没有参与这场迷惑。
他的本体早已借着林雪的光网掩护，贴着地面滑出五丈。
实验室核心装置的轮廓在烟雾中逐渐清晰——那是座悬浮的青铜台，台上刻满与韩立蛇鳞相同的暗纹，中央的水晶柱正吞吐着幽蓝的光，那是怨魂的执念在凝聚。
他能听见水晶柱里传来细碎的呜咽，像极了三天前密档里记载的，被活埋孩童的哭腔。
\"想毁它？\"韩立的嘶吼穿透烟雾。
萧凌抬头，正撞进一双泛着腥黄的蛇瞳——不知何时，韩立已挣脱石锋的刀网，半边脸的皮肤正在剥落，露出下面蠕动的蛇肉。
他的右手成爪，指尖的黑芒比之前更盛十倍，\"我让你连渣都不剩！\"
石锋的玄铁刀横在两人中间。
刀身裂成四段，却被他用内力硬连成一片，像面破碎的盾牌。\"老萧！\"他吐着血沫吼，\"老子的刀还能撑三息！\"
林雪的身影从另一侧窜出。
她的符篆燃尽了最后一张，此刻正徒手抓向韩立的手腕——那是她最擅长的\"锁魂手\"，但此刻她的指甲缝里渗着血，显然是用了禁术。\"两息！\"她咬着牙，指尖几乎要扣进韩立的蛇鳞，\"萧凌，快！\"
萧凌的指尖触到了青铜台。
水晶柱的幽蓝光芒突然大盛，照得他掌心的【重塑天地】纹路发出金红的光。
他能感觉到系统在疯狂提示卡牌过载，但更清晰的，是石锋的刀碎裂声，是林雪的闷哼声，是韩立逼近的风声——还有，从三人身上传来的，比任何卡牌都炽热的，名为\"信任\"的力量。
\"得罪了。\"他轻声说，将整只手掌按进水晶柱。
水晶柱里的呜咽声突然变成尖啸。
韩立的瞳孔第一次露出慌乱——他看见萧凌掌心的光纹正在吞噬那些怨魂的执念，而更让他胆寒的是，那十二道分身不知何时围了上来，每道分身的掌心都亮起与本体相同的金红光纹。
\"你以为靠这些蝼蚁就能...\"
\"不是蝼蚁。\"萧凌打断他。
他望着石锋被震飞的身影，望着林雪被甩到墙角的血痕，又望着自己掌心与水晶柱相融的光纹——那些光纹不知何时，竟连成了石锋刀上的裂痕形状，林雪符火的跳跃轨迹。
\"是战友。\"
实验室的警报声在此时炸响。
韩立望着正在崩溃的水晶柱，望着萧凌眼中比月光更亮的光，终于明白自己输在哪里——他以为掌控了怨魂的执念，却从未懂过，当三个人的命数，能为彼此燃烧时，那力量，足以重塑天地。
\"萧凌！\"石锋在远处吼，声音里带着破音，\"那破柱子在抖！\"
\"我看见。\"萧凌笑了。
他的指尖已经触到水晶柱核心的法则碎片，那是韩立筹备十年的心血。
而在他身后，十二道分身同时举起手，掌心的光纹如星子坠落，将韩立的攻击轨迹彻底封死。
\"接下来，\"他轻声说，\"该掀桌子了。\"
韩立的蛇鳞在这一刻全部炸开。
他望着离核心装置仅一步之遥的萧凌，终于发出了此生最凄厉的嘶吼——但回应他的，是萧凌按碎水晶柱的轻响，和石锋、林雪同时扬起的，带着血却比任何时候都亮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