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梯的触感比想象中更温凉。
萧凌的靴底刚压上第一级青玉，便觉有细密的法则纹路顺着鞋底攀爬，像无数只无形的手在丈量他的存在。
银月的手被他攥得发紧，指节因用力泛白，却没喊半句疼——她的注意力全被前方吸引了。
幽蓝法则光退去的刹那，两人脚下的空间突然坍缩。
等再睁眼时，已站在一条回廊里。
墙壁泛着幽蓝微光，像是浸在流动的星河里，无数金色文字与图像正从墙内渗出，游鱼般穿梭往来。
有破碎的城池在文字间沉浮，有垂落的星辰撞碎成光雨，甚至能看见某个世界的末日后，一个少年颤抖着捡起半张卡牌——那眉眼与萧凌有七分相似。
银月的呼吸骤然急促。
她松开萧凌的手，指尖轻触墙面。
那些游弋的文字像是被磁铁吸引，纷纷往她掌心涌，在皮肤表面织成细碎的金网。\"疼吗？\"萧凌立刻攥住她的手腕，却见她眼底泛起水光，摇了摇头：\"不是疼......是熟悉。\"她的声音发颤，\"这些命运轨迹，我好像......亲手改写过。\"
命契碎片在她臂弯发烫。
萧凌注意到那枚碎片的纹路正在变化，原本断裂的缺口处，竟有极细的金线在生长。
他想起昨夜银月说过的梦话——\"我本应是法则的守墓人\"，喉结动了动，终究没问出口。
系统环在他腰间震动。
萧凌取出系统日志，淡蓝光幕在两人之间展开。
当扫描光线触到墙面文字的刹那，光幕突然剧烈闪烁，原本规整的数据流炸成乱码，又在瞬间重组出半幅星图。\"看这个。\"他指尖点向星图边缘的暗纹，\"和系统核心区的法则结构......完全一致。\"
银月凑过来，发梢扫过他手背。
她盯着星图与墙面文字重叠的部分，瞳孔微微收缩：\"你是说......\"
\"这不是遗迹。\"萧凌的拇指摩挲着系统环的刻痕，识海里的卡牌突然集体震颤，像是幼兽闻到了母兽的气味，\"是源头。
卡牌系统、法则回廊、甚至你我现在站的地方......都来自同一个起点。\"
话音未落，回廊深处的空气突然扭曲。
那是种很诡异的扭曲，像有人在看不见的画布上揉皱了一块。
等扭曲平息，一道身影已立在十米外。
银月的手瞬间按上腰间的星纹短刃——那身影的面容，分明是他们曾在南荒域救过的散修韩立！
可他的眼睛没有焦距，嘴角的弧度机械得像被线牵着的木偶，声音更是冷得像浸在冰里：\"欢迎来到命运之塔。\"
萧凌的识海瞬间弹出三张卡牌：\"裂空刃\"浮现在左手，\"混沌盾\"在右手凝聚，\"时光凝滞\"卡在舌尖。
但那幻影没有攻击的意思，只是机械地重复：\"你们是第批到达第一层的试炼者。
记住，所有试图篡改命运的人......\"它的话音突然卡顿，像是被什么力量强行截断，\"都会被写进残章。\"
银月的命契碎片烫得几乎要灼穿皮肤。
她盯着幻影的眼睛，突然发现那瞳孔深处流转着与回廊墙壁相同的幽蓝法则光——那根本不是韩立的眼睛，是法则的投影。
幻影的身体开始透明。
在彻底消散前，它抬手一点，两道金纹从指尖飞出，分别没入萧凌与银月的眉心。
萧凌只觉眉心一凉，像是被刻进了某种契约；银月则皱起眉，抬手摸向额头，指腹触到的皮肤下，有细微的纹路在蠕动，像活物。
\"那是什么？\"萧凌问。
银月没有立刻回答。
她望着幻影消失的方向，命契碎片的金线又延伸了半寸。
有段模糊的记忆突然涌进脑海：青铜门前，同样的幽蓝法则光里，一个身着法袍的身影转身，指尖也凝着这样的金纹......
\"不知道。\"她垂下手臂，却悄悄将另一只手按在命契碎片上，\"但我觉得......\"她抬头看萧凌，眼底的疑惑像雾，\"它刚才的话没说完。\"
回廊的墙壁突然发出蜂鸣。
那些流动的文字与图像开始疯狂旋转，最终在两人头顶凝聚成一个巨大的法则漩涡。
漩涡中心，青铜门的轮廓愈发清晰，门后传来无数道法则光带纠缠的嗡鸣，像是在催促他们前进。
萧凌取出恢复药剂塞给银月，自己则抽出一张\"疾风步\"卡牌。
他望着那扇门，系统界面突然弹出新提示：【检测到法则本源波动，是否开启卡牌共鸣？】
\"走吗？\"银月问。
她的指尖还残留着幻影金纹的凉意，但命契碎片的温度却让她安心——那是与萧凌相连的热度。
萧凌笑了。
他激活卡牌，风元素在脚下凝聚成青色光轮。\"当然。\"他牵起她的手，法则漩涡的光映得两人眼底发亮，\"毕竟......\"他望着她额心若隐若现的金纹，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们还没看完残章的结局。\"
当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青铜门前时，回廊的墙壁上，一行新的文字正缓缓浮现：【第批试炼者·萧凌、银月·已进入核心区。
命契共鸣度：97%。
警告：法则残章出现异常波动......】
而在更深处的黑暗里，一双幽蓝的眼睛缓缓睁开。
青铜门后的空间比想象中更逼仄。
萧凌的肩背擦过冰凉的石壁时，耳后突然腾起一股热意——是银月的呼吸。
她的指尖正抵在他后颈，命契碎片的温度透过布料渗进来，像团跳动的活火：\"等等。\"
萧凌立即顿住脚步。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撞在胸腔的闷响，系统环在腰间微微发烫，正往他识海推送危险预警。
银月的手顺着他脊椎上移，最终按在石壁某处凹陷里：\"这里的法则流动......\"她喉间溢出低吟，发尾扫过他耳垂，\"和北境那座被摧毁的祭坛很像。
就是那个用守门人符咒困住石锋的地方。\"
萧凌瞳孔骤缩。
他想起三个月前在北境荒漠，石锋被九道玄色符咒钉在虚空，每道符咒都刻着蛇形纹路，与法则回廊里那些游弋的金色文字竟有三分神似。\"你是说......\"他反手扣住她手腕，掌心能摸到她脉搏跳得极快，\"刚才那幻影的法则投影，和那些符咒同源？\"
银月点头，发间银铃轻响。
她另一只手抚上石壁，命契碎片突然爆出刺目金光，在两人之间凝成半枚玄蛇图腾——正是北境祭坛的核心印记。\"他们也在找这里。\"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可能比我们更早。\"
话音未落，头顶突然传来玻璃碎裂般的脆响。
萧凌本能地拽着银月往侧方扑去，一道幽蓝法则光刃擦着他左肩劈下，在地面犁出深沟。
等两人站稳，眼前的回廊已彻底变了模样——原本平直的通道分裂成无数镜面，每面都映出相同的两人身影，连呼吸的节奏都分毫不差。
\"镜像迷宫。\"萧凌摸出三张卡牌，\"法则扭曲的产物，每个镜像里都可能藏着......\"
\"陷阱。\"银月截断他的话。
她盯着最近的镜面，命契碎片在臂弯灼出红痕，\"但真路只有一条。\"她指尖按在眉心，之前幻影打入的金纹突然浮起，在皮肤下蜿蜒成星轨，\"命契在共鸣。\"
萧凌看着她眼底泛起的幽蓝微光，突然想起系统日志里提过的\"命契共鸣度97%\"。
他将\"时空瞬移\"卡牌捏在掌心，金属边缘刺得虎口生疼：\"你带路，我清障。\"
银月没有废话。
她向前迈出一步，左侧镜面突然暴起无数尖刺，却在触及她衣角时突然凝固——萧凌的\"时空凝滞\"卡牌已在识海炸裂。
两人穿过那面镜的刹那，镜面里的\"萧凌\"突然露出森然笑意，抬手就是一道黑芒。
\"小心！\"萧凌旋身将银月护在身后，\"混沌盾\"在后背凝成青铜色光壁。
黑芒撞上去的瞬间，他听见系统发出刺耳警报：【检测到守门人符咒能量，防御值下降17%】
银月的指甲掐进他手臂。
她望着那道黑芒消散后的烟雾，眼神冷得像淬过冰：\"是他们的标记。\"她突然拽着他往左急转，\"真路在这边！\"
两人在镜海中穿梭。
萧凌的卡牌一张接一张碎裂：\"疾风步\"让他们避开地面塌陷的法则裂缝，\"裂空刃\"劈开镜中射出的毒针雨，\"精神屏障\"挡住镜像银月的幻术攻击。
他能感觉到体力在快速流失，额角的汗滴落在银月后颈，却听见她轻声数着：\"第三十七面镜......到了。\"
最后一面镜比其他更暗沉。
银月抬手按上去，镜面像水面般荡开涟漪，露出嵌在墙内的金属卷轴。
萧凌刚要伸手，系统突然发出蜂鸣：【检测到法则本源封印，建议由命契持有者接触】
银月深吸一口气。
她的指尖刚触到卷轴，整面墙突然亮起刺目白光。
卷轴自动展开，无数金色粒子在半空凝聚成影像：
白衣女子站在星陨之地，脚下是碎裂的卡牌与燃烧的城池。
她的面容被法则光笼罩，却与银月有七分相似。
女子抬手时，腕间金铃轻响——正是银月从不离身的那对。\"命运的齿轮一旦转动，便再难停下。\"她的声音带着空谷回响，\"我以法则守墓人之名，将这股力量封印入塔。
若卡牌再现世间......\"她的眼尾突然沁出血泪，\"命运将重演。\"
影像消散的瞬间，银月踉跄后退。
萧凌及时扶住她，却发现她的掌心全是冷汗：\"那是......我？\"她抬头看他，眼底翻涌着惊涛，\"可我从未见过这片星陨之地，也不记得......\"
\"你记得命契碎片吗？\"萧凌轻声问。
他想起银月曾说过，那碎片是她出生时便嵌在臂弯的，\"或许这是你上一世的记忆。\"
银月没有回答。
她的指尖轻轻抚过卷轴上的刻痕，命契碎片突然发出轰鸣，金纹如活物般钻入卷轴缝隙。
萧凌看见系统界面疯狂跳动，最后定格在一行血字：【法则残章异常波动已达临界值】
\"轰——\"
头顶传来闷雷般的炸响。
两人抬头时，镜面迷宫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无数法则碎片如暴雨倾盆。
银月攥紧卷轴，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必须去更深处。\"她望着萧凌，眼底的幽蓝微光与命契碎片的金光交缠，\"既然命运要重演......\"她将卷轴塞进他怀中，\"我们就亲手改个结局。\"
萧凌望着她被法则光照亮的侧脸，突然笑了。
他抽出最后一张\"时空瞬移\"卡牌，在掌心捏碎：\"好。\"蓝光包裹住两人时，他听见更深处传来锁链崩断的脆响，像某种沉睡的巨兽正缓缓睁眼。
而在他们脚下，金属卷轴的背面，一行被金纹覆盖的小字正缓缓浮现：【守墓人已醒，命运之锁......将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