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地宫，他们挖掘不到三分之一，乐风和张映诺利用瘦小的身体，钻入不同方位，探查定点，尾巴感应震动回响，掀开蝎子墓冰山一角。
张映诺知道他要做什么，却没想到这样大的工程量，被乐风拆解分析，最终形成完整的构造图。
他们缩在最远的角落里，紧紧贴在一起，至少在外人眼中是这样的。
乐风用手指一笔一划将脑中的图形画在他的后背上。
身边的张海客睁开眼，朝俩小孩儿看过去，不动声色地往前蹭去，挡着他们的身影。
张家人谨慎心细，任何小动作他们都会察觉到，虽然不知道这两个小家伙在做什么，但总归不是坏事。
深处甬道内传来细微的声响，伴随而来的是若有若无的光线，白光扫在这群孩子身上，全然放松的身体猛然紧绷起来，一个个坐起身，沉默盯着甬道。
脚步声越来越近，那矿灯的亮色在眼前晃来晃去。
乐风沾着自己的血，神情平静在他背上画着构造图，黑色长斗篷下的狐尾拖在地上，心里默数这次回来的人数。
一、二、三……共五个人回来，剩下十四个在里面。
还有六个在上面望风，采购物资，能打开脚踝上的锁链的人在那回来那五个人之中。
“都站起来！”
中年男人提着矿灯扫视一圈儿，脸上没什么表情，一手提着灯，一手握住匕首，不用明说，就知道要被放血。
而且，这一次好像比之前更加不同。
所有孩子站起身，静静不动，像麻木的提线木偶，任由他们采血。
矿灯熄灭，取而代之的是照射更远的探灯，刺眼的光线打在乐风和张映诺身上“零一，零七，你们两个给我过来。”
语气听不出喜怒，张海客却能感受到其中的杀意，他缓缓站起身，挡在两个孩子面前，紧紧盯着眼前五个人，心中计算胜负。
十成概率他会失败。
可他还是想试一试。
不把这群孩子当成人看，就连为张家做出巨大牺牲的零一也不放过，这些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怎么？你一个外家人还真想逞英雄，保护这群血包？”
张海客皱眉，他低声道：“我们不是血包，不是工具……我们是人。”
“人？呵，生在张家，还要自称为人，这才是天大的笑话。”
“难道因为我们姓张，就和其他人不一样吗？长生、血脉，信仰，这些都是狗屁！”
稚气的嗓音明显中气不足，却能轻易挑起情绪，那群麻木的孩子回头看去，平静之下是波涛汹涌的浪潮，惊涛拍岸。
这句话不管放在哪里，都足够处于极刑。
从甬道内走出的族人明显一顿，随后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张海客攻去，这一脚下了死手，根本没有收敛力道。
张映诺从刚才开始，就给乐风传送听到的话，背后的人依旧面不改色地画着构造图，手指匆匆画完最后几笔后，两人同时站起身，快速冲过去。
乐风抓着张映诺的手臂往上掷去，张映诺借力猛的一跃，像条泥鳅似的，灵活绕过中年男人一圈儿，脚踝处连着的锁链紧紧缠在这人腿上，卸了大半力气。
踹在张海客身上就不足以构成危险，但他还是太虚弱，频繁使用缩骨功与放血，轻轻一推就能倒下。
张映诺动了动脚上的链子，震动方向传给乐风，乐风接到信号，快速做出反向动作，绕开缠在腿上的链子，径直出现在张海客身后，按住他的后背。
稳住身形后，张海客侧头看去，就见比自己矮小的孩子，目不斜视站在身侧，静静望向前方。
啧，这种感觉有点微妙。
零一似乎从来不需要任何人保护，相反，他总是在护住他们。
两个孩子配合极好，没有任何言语，就凭肢体动作，就能明白对方要做什么，这条链子，带给他们的，不是危险，而是天衣无缝的默契。
张崇明见状，抬脚就往这边走，他想着，今日零一和零七不死，那在将来，死的就是他们。
在本家这么久，见识到族人中，就连棋盘张小时候都没这么变态过。
中年男人握紧匕首，抬脚朝着这两个孩子走去，一刹那间，地面发出震颤，甬道内部发出巨大的轰隆声，顷刻坍塌。
激起的泥灰散开，挖掘的地宫到处都被蒙尘住，矿灯，探灯，物资，还有这群孩子。
张映诺下意识朝乐风看去，宽大观音兜下，幼童勾起唇角，扬起不明显的弧度，眸中燃着熠熠生辉的亮度。
明晃晃的算计。
张海客也注意到了，他默默转过头，表情有些茫然。
他……怎么做到的？
混乱中，那五个大人低骂了句，随后立即拿着探灯朝里面照去，是巨大爆炸造成的坍塌，近一年基地工作完全功亏一篑。
“妈的！不就是炸个盗洞，怎么回事？！”
在冷静自持的人也不免爆了句粗口，已经顾不得闹事的几个孩子，抓紧一切时间挖开甬道。
乐风和张映诺对视一眼，趁着混乱，直接朝着这五人走去，悄无声息绕在身后，分工查找钥匙。
“零一，你站在这做什么？”
“过来帮忙。”
张崇明不信，可这种时候，只能暂时按下疑虑，交代任务。
也就是这个时机，张映诺伸手勾住钥匙，藏在自己袖口内，回去休息的路上，乐风眼巴巴朝他看去，似乎迫不及待想要解开链子。
他抿了抿唇，沉默片刻，才缓缓摇头。
【他们没把钥匙戴在身上。】
乐风顿时蔫了下去。
【那钥匙在哪？】
张映诺捏住袖口内的冰凉的钥匙，心跳的有些快，没有回应。
在我这。
但不给你解开。
解开的话，他就不知道乐风会做什么了。
这次坍塌太不寻常，斜着打入地宫边缘，水银封层的那块位置可以避开，但这次，却直接导致上方水银倾泻，混在泥土中，不久后，挥发在空气，毒素散开，他们再也不能潜入蝎子墓，拿回六角铃铛母铃。
采血的次数更加频繁，死命抓着零一和零七不放，身体越发虚弱，乐风钻进狭窄洞口中，抓着张映诺的手臂，令他靠在里面，轻车熟路从他怀中拿出糖果，放在他口中。
张映诺不想靠在潮湿的泥土中，惨兮兮小猫缩在乐风肩上，用力咬着口中的糖果，是唯一的甜，他要紧紧抓住。
可嚼着嚼着，就忽然停下，伸手握住乐风的手，放在自己发声位置上，开口，嗓音沙哑“乐风，糖要吃完了。”
乐风微微顿住，随即开口：“嗯，以后会再有。”
“……乐风，你怎么办……没有糖，小狐狸会不高兴。”
男孩儿低声呢喃，已经烧得神志不清，开始胡言乱语，重复好几遍这句话。
最后又叫了声：“族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