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照身,镀了层鎏金,长风掠过草海,卷起如墨青丝,三次相遇,见一次便少一次。
不甘,也不愿。
黑瞎子转过身,长靴碾过细碎的光,对上那人的柔和的眉目。
靠近、触碰,骨节分明的手指扣在老板的喉结,轻的像羽毛。
“听说菩萨低眉是为见苍生…”拇指摩挲着锁骨,随后按住凹陷处,“那您垂怜我这条疯鬼如何?”最后几个字黏在喉咙里,终究没说出那句挽留的话。
老板抬头,伸手捏住他的手,抬脚朝他走去,直到鞋面对着鞋面,看着他红彤彤的眼睛,从他腰带上拿起墨镜,替他戴好。
“想要达到目的,你的情绪不能在外人面前暴露。”末了,老板开口:“人各有命,但我也信人定胜天。”
墨镜下那双眼紧紧凝视着他,残阳红日跌落暮色,风起云涌般袭入碧色草原。
黑瞎子弯了弯唇,后退一步,视线移至那最后一丝红云,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随后蹲下身子,抽出匕首,就往大黑的脖子捅去。
老板率先按住他的手腕,皱眉问道:“你做什么?”
“生命精气,随肉身消亡,游魂,需萨满引渡,祖灵回归长生天。汉人埋骨,我取颅送魂。”
黑瞎子朝他笑了笑,“毕竟它的名字是我取得,羁绊也是由它而来。”
老板闻言,松了手,背过身,直到他做完最后一步,才开口:“以后,不要乱取名字。”
“怎么?老板怕产生羁绊?”
黑瞎子笑着弯腰凑近,嗅了嗅他身上好闻的味道,“心冷、无情,偏生长出一颗悲悯的心,有时候我都羡慕你身边的一切,大黑、族人、包括那条小黑蛇。
你永远不会对他们产生戒备,越是柔软弱小的东西,越是能得到你的注意,等生出尖刺利刃之后,榨干利用价值,就便甩手离去,真狠啊,老板。”
“怕就离开。”老板不置可否,低头整理下领口与袖口,抬脚就走,身后的黑瞎子低笑一声,立即追了上去。“谁说我怕了,你活得久些,回来找你,定要让你心服口服。”
“拭目以待。”敷衍的尾音散在风里。
黑瞎子微微一愣,随后偏过头看向那后腰上的骨刀,“口头承诺不行,老板你得拿出诚意来。”
老板神情无奈,看他一眼,“你又想要什么?”
“你的诚意…况且我今日请你的饭,我虽然说不是交换,但你也得有点表示,入乡随俗啊,老板。”
黑瞎子的歪理简直要气笑老板,草原傍晚,两人停下脚步,对视片刻,老板叹口气,“最后一次。”
“好,最后一次。”黑瞎子凑上前,伸手就要握住他的骨刀,却被老板先一步按住手,青年神情严肃,提醒道:“什么都好,骨刀不行。”
黑瞎子歪头打量他淡色的唇,又迅速偏离越到他的眼睛。
“我要你重新铸刀,用你的规矩,用你刻骨的手艺,为我刻一把刀。”
旗人赠刀,赠予心爱之人。老板不会懂,你亲手雕刻的刀,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就这样?”
“嗯,就要这个…老板不会以为我还要说些放浪形骸的话吧……哎?老板你等等我!”
广袤无垠的草原上,飞鹰匆匆掠过,只留下一支羽毛,又迅速被风卷走,飘向更远的位置。
两匹骏马在草原迅速疾驰,一直朝向东北。
老板白天赶路,休息的时候就找一棵树,在树上雕刻新的匕首,有时候刻着刻着就昏睡过去,完全没有之前的警惕,并且沉睡的时间越来越久。
这时,黑瞎子就爬上树,将老板抱下来,找一处人家落脚,视线落在青年手中成型的匕首时,神情一愣。
他拿起那把新的,用大黑的头骨制成的刀,举在新生的阳光之下,淡黄莹润的骨刀颠缝上刻着天神的眼睛,刀鞘边缘处刻着一行小字,那种文字他从未见过。
风卷着草屑扑进矮屋,黑瞎子抱着人走进,付了钱后,老妇人就侧身让行,低声喃喃:“这个年头,对媳妇好的后生可不多了…”
黑瞎子身形一顿,低头看向怀中青年,长发、玉面、还这样瘦,怪不得会被看成女孩子,还是自己的夫人。
他轻笑一声,将人抱上土炕,盖好被子,扯开自己身上的衣服,升起火炉,火光顺着精壮腰线淌成暗河。
角落里沉睡的人忽然动了动,白玉似的脚踝从被子里滑出来。
“祖宗...”他单膝压住塌陷的厚重被子,拇指按着对方腕脉数着心跳。怀中人无意识蹭着他寻暖,冰凉鼻尖抵着锁骨处的打转,呼吸呵在脖颈处。
天窗漏下的月光突然被云翳吞噬。黑瞎子猛然收紧臂弯,薄唇擦过青年耳垂又生生刹住:“再蹭...”喉结滚动咽下后半句,“就把你的水壶全部装满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