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乖乖去面馆买面,心里酸涩得厉害。明明自己年长几岁,却总要让少爷反过来哄他。
“老板,一碗清汤面,打包。”他付完钱坐在长凳上发呆,突然“咣当”一声,一柄砍刀重重拍在桌面上。
阿福浑身一颤,抬头就看见陈皮大咧咧坐在旁边。少年只穿了件单薄汗衫,露出的手臂上还带着未愈的伤疤。面馆里的食客瞬间跑了个精光。
“陈、陈...”阿福舌头打结,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完了完了,少爷交代送钱的事,他居然给忘了!这些天忙着危止阁的开张,把这茬忘得一干二净...
“叫陈皮。”少年不耐烦地纠正,锐利的目光扫过空荡荡的面馆,眉头越皱越紧:“他人呢?”
阿福一个激灵:“少爷在、在养伤...”他手忙脚乱地去掏钱袋,“钱的事是我不对,少爷早交代了,可我...”
话没说完,手腕就被狠狠按住。阿福抬头,正对上陈皮阴鸷的眼神,那目光活像要把他生吞活剥了。
“陆建勋...受伤了?”陈皮一字一顿地问,指节捏得咔咔作响。
阿福僵硬地点了点头。
“我怎么不知道?”陈皮的声音陡然拔高,吓得阿福连连摇头。
“带路。”陈皮一把揪住阿福的衣领,眼中凶光毕露,“我要见他。”
阿福心头大骇,这煞星该不会要趁少爷重伤...他不敢往下想,双腿却像灌了铅般动弹不得。
阿福急中生智,连忙说道:“少爷现在在医院养伤!陈皮哥您自己过去吧,堂口这边还有一堆事等着我处理...”
陈皮此刻满脑子都是“陆建勋受伤”的消息,又想起那晚被张启山抱走的场景,原来那时候那小兔子就已经撑不住了?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突然伸手在阿福脖子前狠狠一比划:
“敢骗老子...”眼神阴狠得吓人,“拧断你脖子。”
说完转身就走,黑色布鞋重重踏在青石板上,朝着医院方向疾步而去,背影都冒着火气。
阿福不敢多待,阿福拎着已经坨掉的面条,气喘吁吁地跑回危止阁,直到关上大门才敢松口气。
他轻手轻脚走进内室,发现陆建勋已经睡着了。阳光透过窗纱,在少年苍白的脸上投下温柔的光晕,乖巧得不像话。
看着坨成一团的面条,阿福暗自盘算:得在阁里搭个小厨房,以后就能给少爷现煮热乎的面了。
此时的危止阁正处于试营业阶段。每位客人都戴着特制的面具入场,地下擂台的搏击令人血脉偾张,二楼棋室虽隔音良好,却能透过玻璃地板俯瞰下方的激烈对决。
但真正让人趋之若鹜的,是那个神秘的三楼。传闻只要单日消费最高,就能获得“美梦一场”的体验资格。
这个噱头引得不少富商豪绅争相竞价,都想一探究竟。
从三楼下来的客人个个容光焕发,眼角眉梢都带着餍足的笑意。有好奇者拉住他们打听:“三楼到底有什么玄机?”
那些人总是神秘地摆摆手,压低声音道:“这事儿啊,得亲身体会才明白...”说着不自觉地抚上心口,眼神飘远,“陆爷的手段,当真了不得。”
渐渐地,坊间开始流传各种离奇猜测。有人说三楼藏着西域幻术,有人说是南洋秘药,更有人信誓旦旦说亲眼看见陆爷请来了狐仙。
当然,这些醉汉的胡话没人当真。
陆建勋掐灭手中的幻香,刚想伸个懒腰,就被身上伤口的疼痛逼得僵住。
他只不利用幻香催眠,见到人心中最在意的事,为他编织一场真假难辨的美梦。
在这乱世里,能做个美梦已是奢侈。
开业首日,效果比他预想的还要好。
危止阁的规矩很简单:不需要投名状,只要在擂台连胜三场,就能成为阁中一员。这样既能筛选好手,又能让那些亡命徒有个正经去处。
“阿福,你先回去。”陆建勋突然开口。
阿福立即摇头:“我要跟着少爷。”
“听话。”少年眼神一沉,不笑的时候自有一股慑人的气势。
阿福急得眼眶发红:“那您答应我,不能再去做危险的事!这身伤...”
“知道啦知道啦。”陆建勋摆摆手,语气又软了下来。
阿福这才一步三回头地退了出去,临走还不忘把门轻轻带上。
待脚步声彻底消失,陆建勋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去。他转身打开衣柜,取出一套宽大的黑色劲装和黑色面具。
穿戴整齐后,利落地翻出窗外,身影眨眼间便融入了浓重的夜色之中。
那是张瑞山的模样。
夜色如墨,长沙监狱外哨塔的探照灯来回扫射。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掠过围墙,守卫刚摸到枪栓,后颈便挨了记手刀,悄无声息地软倒在地。
“什么人?”
话音未落,又一个守卫被放倒。
黑影所过之处,守卫接二连三倒下,连警报都没来得及拉响。月光偶尔照亮那人漆黑的面具,映出冰冷的光芒。
他一直前往关押重刑犯的方向,用精神力探查,随后抬脚就踹开铁门。
左谦之正悠闲地煮着茶,被巨响惊得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洒了满手。
他慢条斯理地擦着手,头也不抬:“裘德考派你来的?”他知道裘德考是不会让他死的。
老板偏了下头,随后伸手将门关严,抬脚走过去,蹲下身,凝视着他。
“不,是来杀你的。”
左谦之瞳孔骤缩,突然将茶壶砸向对方。黑影闪电般出手,不仅避开热水,还瞬间卸了他的腕关节,一把将他抵在墙上。铁钳般的手指扼住咽喉,力道不断收紧。
“我、不认识你、为什么?”左谦之艰难出声。
老板闻言,歪了下头,随即他摘下面具,“现在呢?”
一瞬间,就变为陆建勋的脸。
左谦之被吓得一动不敢动,“陆建勋?!”声音都变了调。
反应过来时,他也实在不解,为什么陆建勋要杀他?
“还不明白?”老板压低声音,左谦之被迫直视那双眼睛,刹那间,无数血腥画面涌入脑海:陆家满门被屠,陆父被活生生打死,陆母悬梁自尽...
“上辈子你造的孽,这辈子由他亲手了结。”
左谦之疯狂摇头,拼死挣脱,嘶吼道:“那不是我!我和陆川是结拜兄弟!”
死到临头还在狡辩。
老板轻打响指,四周空气骤然凝固。
左谦之张大嘴却吸不进一丝氧气,脸色渐渐发紫。就在他濒临窒息时,空气突然回流。
“你...你这个疯子!”左谦之贪婪呼吸着,“我杀人是为了大业!实验军队,保卫国家,你呢?你手上沾的血...”
空气再次冻结。
“和日本人交易?这就是你所谓的大业?”
左谦之说不出来话,如此反复折磨,他终于崩溃,像条脱水的鱼般瘫软在地,精神彻底瓦解。
而这时,陆建勋抬脚走到他面前,“求我,我便给你个痛快。”
踏出监狱大门,陆建勋低头凝视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忽然低笑出声,那笑声带着几分癫狂,在空旷的街道上格外刺耳。
少年整个人仿佛被黑暗吞噬,单薄的身影在夜色中摇摇欲坠。
就在这时,一道朦胧的精神体在他身旁凝聚成形,轻轻握住了他颤抖的手。
“不脏。”老板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