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建勋被迫赖床了。
受伤淋雨=伤口发炎,发烧。
这次病势来得比上次更加凶猛,可这位小陆爷偏生倔强,硬撑着要起身处理湘江堂口的事务。
当他拖着虚浮的脚步,颤着手去够衣架上的长衫时,被悄然而至的张家族长一把揽回床上。
“放开!”陆小爷虚弱地挣动,病中气力连被子都掀不开半分。
他仰起苍白的脸,眼尾烧得通红,偏还要摆出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张起灵单手制住他所有动作:“阿福去了。”短短四字不容置疑,另一只手已将锦被严严实实裹成个茧。
不一会儿,那位冷面女医提着药箱推门而入。
她一言不发地取出针剂,动作利落地扎进陆建勋手背的血管,药液顺着细管缓缓滴落。
开药时,钢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力道重得像在泄愤。
“第三次了。”她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冷淡,“这个月才过一半,您倒是比我家药铺的常客还勤快。每次都说“知道了”、“下次注意”、结果呢?”
她啪地合上病历本,居高临下地睨着床上的人,“小陆爷,若真嫌命长,不如直接去湘江里游个痛快,省得我三天两头来给您收拾烂摊子。”
陆建勋缩了缩脖子,可怜巴巴地往被子里埋了埋脸:(°ˉ??ˉ?°)
张起灵斜倚在床柱上,垂眸凝视着被窝里烧得晕乎乎的人。薄唇忽然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陆建勋迷迷糊糊睁眼时,正巧撞进这抹转瞬即逝的笑意。
他烧得泛红的眼角微微眯起,声音沙哑地嘟囔:“笑...笑什么笑...”
张起灵修长的手指替他掖了掖被角,低沉的嗓音里带着若有似无的促狭:“等着。”
这时,陆建勋并不知道他的意思,药效渐渐发作,他的意识在昏沉中浮浮沉沉。
恍惚间,他听见官姐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像是隔了一层纱:“陆爷,您若再这般糟蹋身子......”
“晓得了......官姐......”他迷迷糊糊地应着,声音黏连得几乎听不清,尾音已经坠入了半梦半醒之间。
忽然,一只微凉的手轻轻覆上他的额头。阿福的嗓音比平日更沉,字字都像结了冰:“少爷,若再有下次……”
陆建勋费力地撑开沉重的眼皮,想如往常一般嬉笑着搪塞过去,却见阿福眉头紧锁,连嘴角都绷成了一条直线。
他从未见过阿福这般模样,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得虚弱地扯了扯对方的衣袖:“......真知道错了......”
可阿福这次却不为所动,只是沉默地替他掖紧被角,随后看了眼张起灵,起身走了。
“阿福……”陆建勋从被窝里探出半个脑袋,眼尾还泛着病中的潮红。
可那声带着鼻音的呼唤还没说完,一道修长的身影就完全挡住了他的视线。
张起灵立在床前,手中端着的药碗冒着腾腾热气。
浓重的苦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陆建勋顿时屏住呼吸,抓着锦被的手一抖。
哗啦!整个人瞬间缩进被窝,裹得活像个蚕蛹。
只留下几缕不听话的发丝还露在外面,随着他装死的呼吸轻轻颤动。
终究还是被那大猫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陆建勋整个人被圈在对方臂弯里,像只被拎住后颈的兔子,连扑腾的余地都没有。
他仰着烧得通红的脸,湿漉漉的眼睛里写满哀求,可张起灵全然不为所动,药匙稳稳抵在他唇边。
第一口药汁刚沾舌,陆建勋整张脸都皱了起来。苦味在口腔里炸开的瞬间,他猛地往张起灵颈窝里钻,“太苦了!我不要......小哥......”手指死死攥住对方的衣襟,“你尝尝......真的喝不下去......”
发顶突然落下温热的触感。张起灵的手掌顺着他的脊背缓缓抚下,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可另一只手却不容抗拒地又舀起一匙汤药。
“最后一勺。”
陆建勋整个人都蜷进了张起灵怀里,额头抵着他的锁骨,双手死死环住他的腰身,像是要把自己嵌进去似的。
药碗里升腾的苦涩气息让他本能地屏住呼吸,连发梢都透着抗拒。
“......太苦了。”
闷闷的声音从胸口传来,带着点委屈的颤音,“比上回的还苦......”他仰起脸,眼尾泛着泪花,睫毛湿漉漉地黏成几簇,“小哥......”
那声调九曲十八弯,偏生抱着人的力道半点不松,反而收得更紧,仿佛这样就能躲过那碗要命的汤药。
张起灵忽地低头逼近,那双古井般的眸子直直望进他眼底。
陆建勋被这目光钉在原地,后颈的寒毛都要竖起来,他立刻松开攥着衣襟的手,乖觉地就着对方的手抿了一小口。
药汁刚滑过舌尖,整张小脸就皱成了包子褶,却愣是没敢吐出来。
“一、一勺了......”他含着药含混不清地讨饶,湿漉漉的眼睛里写满哀求,活像只被捏住后颈皮的兔子。
一连数日,陆建勋的伤势总算见好。
他刚能下床走动,便迫不及待地往危止阁跑,急着处理积压的事务。
可奇怪的是,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张起灵,这次却一反常态地如影随形。
无论他在处理堂口事务,还是在庭院与人议事,那道修长的身影总是静默地立在不远处。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像是在审视,又像是在探究什么更深的东西。
被盯得浑身不自在的陆建勋终于忍不住,在某日午后弱弱地开口:“你......到底在看什么?”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
张起灵忽然向前迈了一步。
陆建勋的背脊瞬间绷紧,下意识地往后撤了半步。可那人却像是算准了他的退路,步步紧逼,直到他的后背抵上冰冷的窗户。
那双眼睛像是能穿透皮囊,直直望进灵魂深处。
饶是见惯风浪的老板,此刻也不由得有点慌。
他分明看见对方眸中暗流涌动,却辨不清那究竟是审视,还是别的什么更危险的东西。
“要走了。”张起灵开口:“今天走,很快回。”
“去...做什么?”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黏糊糊的。
张起灵忽然伸手,指尖擦过他耳尖:“验明正身。”
“验什么身?”小兔立即追问。
“族长。”张起灵盯着他。
话音刚落,小兔支棱着的耳朵突然“啪”地贴住鬓角。
张起灵盯着他,修长的手指抚上他的耳垂,冰凉的触感让陆建勋不自觉地颤了颤。拇指轻轻摩挲着那处软肉,眼神却愈发深沉。
“等我回来。”
老板:“……”不儿……
———小剧场———
“阿福!再加床被子!”
“少爷,这都第五床了...”
“少啰嗦!”被团里钻出个乱蓬蓬的脑袋,“那木头人走前肯定在床上下了咒!”
阿福看着鼓鼓囊囊的被堆,突然张开双臂,“要不少爷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