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的敌人是朋友,孙泰被卢竦说服,决定派人接洽下桓冲。
王凝之一边和孙泰做交易,放他们渡海,换回了家人,一边却自领大军,马不停蹄地进攻山阴,这会又挡在无锡,孙泰咽不下这口气,也想报复回去。
接待完孙泰信使的桓冲,带着信件返回了建康,放在谢安的面前。
谢安看完后,不以为然道:“不过是孙泰的一面之词,不足为信,眼下他们身陷绝境,为求活命,什么样的话编不出来。”
桓冲却道:“乱军在吴县附近还有近五万之众,若是能招降,对朝廷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话虽如此,但招降后如何安置孙泰等人?”谢安看着桓冲,继续说道:“幼子是想让他们重回会稽,与王叔平抢地盘,还是想让他们入朝,和王叔平打嘴仗?”
桓冲被他道破心思,辩解道:“无论如何,招降孙泰,可以减少伤亡,值得一试,至于安置问题,先将乱民遣散了再说。”
谢安摇头道:“我觉得不妥,孙泰以教众起事,必须除去,不然很容易死灰复燃。”
但桓冲不想继续打下去,削弱了自己的实力,却便宜了王凝之,坚持道:“等遣散了乱民,赶走了王叔平,再收拾孙泰也不迟。”
谢安见说服不了他,只得道:“剿灭还是招抚,军事上的事你可以做主,但朝廷不会给孙泰授予官职。”
桓冲点头道:“无妨,那我先将他收在身边。”
两人的对话并不顺利,虽然都想早点结束这场三吴之地的叛乱,但谢安在意的是孙泰,而桓冲更在意王凝之。
吴郡的战事突然平静下来,坐镇无锡的王凝之很快便收到消息。
稍加思量,他觉得这是孙泰要向朝廷求和了。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王凝之去信建康,向谢安询问此事。
谢安的回复是,没有回复。
于是王凝之懂了,火速领军南下,向吴县逼近。
他这么一动,正在商议投降条件的桓冲和孙泰双方都有点懵,赶紧加快了进程。
不过王凝之已经抢得了先机,在他们完成开城前,率军抵达了吴县城外,摆开架势,准备攻城。
乱军的保密措施可没有朝廷做得好,大部分人都知道了要接受朝廷招安的事,所以看着王凝之的军队出现在城外,城上城下的人都很吃惊。
王凝之就带了一万多人,面对着城内的数万乱军,大张旗鼓地开始攻城。
城头的乱军在一顿石弹的洗礼之后,纷纷躲在墙垛后高喊:“我们已经投降,不要再打了。”
王凝之让人停下抛石机,命人上前喊话,“既然投降,那就打开城门,放下武器,走到城外。”
出城和桓冲谈判的是卢竦,孙泰此刻仍留在城中,和他的道友司马奕待在一起,他让城头的军士向王凝之回话,他们是向朝廷投降,所以还不能开城,而扬州刺史桓冲马上就到。
得到回复的王凝之自然不惯着这帮看不清形势的人,下令继续攻城。
城头被石弹和箭雨轮番洗礼,守军们一阵鬼哭狼嚎。
对于底层的乱民来说,投降桓冲和投降王凝之没有区别,他们不懂为什么已经选择了投降,朝廷的人也来了,却还要继续打。
于是几轮攻势下来,城头的守军一哄而散,虽然没人开城,但王凝之的人还是顺利通过云梯进入城内,打开了城门。
这下孙泰急了,桓冲还在赶来的路上,王凝之就先打进城了,这该怎么算?
不等他想到办法,一名亲信已经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王凝之的人正在向这边杀来。”
孙泰看向司马奕,司马奕坐在那一动不动,仿佛外界的一切与他毫无关系。
亲信急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要是被王凝之抓到,可就全完了。”
孙泰不乐意听到这话,但也知道落到王凝之手里,恐怕当场就会得道升天,他看了一眼没用的司马奕,摇了摇头,带着自己的嫡系突围,投奔桓冲而去。
城中的乱军在孙泰出城后,绝大部分都没有跟随,而是选择了就地向王凝之投降。
王凝之几乎是兵不血刃,就成功夺取了吴县,还有一个意外收获,废帝司马奕。
司马奕对王凝之的态度和孙泰没什么区别,那就是不抵抗,但也不配合,该吃吃该睡睡,剩下的时间全用来静坐。
王凝之暂时也用不上他,想了想,直接命人将他送去了洛阳。
随着孙泰的投降,三吴之地的这场叛乱,在持续了数月之后,总算是进入了尾声。
孙恩仍然在逃,但刘牢之收到王凝之的最新指令,已经不追了,他兵力有限,占据了会稽、东阳和临海三郡后,开始分兵驻守,巩固地盘。
再加上王凝之占据的半个吴郡和此前就在刘牢之手里的晋陵,扬州三分之一的郡县落入王凝之手里,其中作为建康后花园的三吴,吴郡、吴兴和会稽,被他占了一半。
桓冲的大军才到嘉兴,就遇上了领着数千残兵前来投降的孙泰。
他一打听,才知道自己来迟一步,吴县已经被王凝之夺了,大部分乱民也投降了王凝之。
桓冲气得直想领军北上,在吴县和王凝之大战一场。
但他没那个气魄,毕竟王凝之打的是平叛的旗号,桓冲要是主动进攻,谁是忠臣、谁是反贼都说不清楚了。
思来想去,桓冲将大军留在嘉兴,带着孙泰和卢竦返回建康,上书朝廷,要求王凝之为之前放乱军渡海北上的事作出解释。
眼下他有人证在手,想要借助朝廷,先坐实王凝之的罪名,再联手在会稽之乱中损失惨重的其他世家,一起发难。
桓冲的想法,是至少要让王凝之吐出占领的扬州各郡县。
谢安认为桓冲的想法太正了,根本对付不了眼下的王凝之,但还是依桓冲的意思,向吴县的王凝之下诏,要求他回京做一次御前奏对。
收到诏书的王凝之倒也没拒绝,但推说吴县混乱,他忙着安置乱民,一时还离开不了。
等吴县稳定下来,他就立刻返回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