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食巷的烟火气正浓，但“豪味居”的后厨里，气氛却有点拧巴。
李志豪刚盘完上午的账，正准备去前面转转。
新招的主厨马涛，这个膀大腰圆、平时掌勺咣咣响的汉子。
搓着手，一脸讪笑地凑了过来，那表情跟刚切了没炒的苦瓜似的。
“嘿嘿…那个…豪哥？”
马涛声音比蚊子哼哼高点有限，眼神还躲闪。
“嗯？咋了马哥？”
李志豪看他这德性，眉头下意识就皱起来了。
马涛他认识好多年了，是他好不容易从别的店挖来的。
技术不错，人也还算实诚，最近表现都挺好，这突然缩头缩脑的…有问题！
“就…就…”
马涛吭哧瘪肚，脸憋得有点红。
“那个…豪哥…你看…咱这…能不能…先…先预支点工钱？”
“预支？”
李志豪心头那根弦“噔”就绷直了！
借钱可不是小事！
“急用？家里有事儿？”
他追问，心想别是爹妈生病孩子上学啥的。
生活里谁还能碰不到一个难处，想提前预支工资也是正常的。
“没…没啥大事儿…”
“就…就还别人点儿账…”马涛眼神更飘了，手指头不安分地绞着油腻的围裙边。
“还账？”
李志豪心里咯噔一下，盯着马涛那张明显带着点“灰头土脸”气色的脸，再联想到最近这哥们儿下班老是神神秘秘的…
一个不妙的念头闪电般窜出来！
“马哥！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
“你是不是沾上那玩意儿了？！赌？！”
李志豪声音猛地拔高，带着点不敢置信的愤怒。
这玩意可不是沾着玩的，一旦染上了之后，想跑估计就难了。
被直接戳穿，马涛一个激灵，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没没没！豪哥你误会了！绝对误会！”
“就…就是跟几个老兄弟小玩了两把…玩牌！”
“纯手痒！真不是赌！”
“呵！小玩两把？”
李志豪心里那火“噌”地就顶到了天灵盖！
他太明白这种套路了！
他一巴掌拍在旁边的调料架上，震得瓶瓶罐罐一阵乱响。
“哪个进去的人不是这么说的？！”
“就玩玩、小赌怡情！”
“结果呢？”
“就是个无底泥潭！”
“沾上了就别想甩干净！”
“越陷越深！”
“到最后砸锅卖铁妻离子散！”
“你当你家开印钞厂的啊？！”
他指着马涛，痛心疾首，唾沫星子都快喷马涛脸上了。
“我看你手艺好才请你来！不是让你拿着工钱去填那见不着底的坑的！”
马涛被喷得脸上挂不住，那点“小玩怡情”的底气也绷不住了，脖子一梗。
“豪哥！话别说那么重！”
“我马涛是知好歹的人！这不就栽一回嘛！”
“我保证！真的！就这一次！”
“还了这点‘过路费’，以后连扑克牌的花色都不带看一眼的！”
“您信我！”
马涛有点生气，只是想预支个工资，没想到李志豪居然这么说自己。
“信你？我信个鬼！”
李志豪气得在原地直转圈，像个点着了捻儿的炮仗。
“我爹就是信了一个就这一次的老友，结果呢？
把厂里的货款都偷出来去捞本，最后跳了河！”
“赌鬼嘴里的话，比白切鸡盘子里的油花还飘！”
“今天‘就一次’，明天‘翻个本’，后天就是‘老天爷开恩’！”
“永远没个够！”
“马涛你醒醒吧！”
声音越吼越大，充满了过往的怨怼和恨铁不成钢的愤怒。
“我懂！我都懂！用不着你揭我爹妈的伤疤来教训我！”
马涛也毛了，脸涨得像刚出锅的螃蟹，声音吼得比李志豪还大。
“不就借点钱周转一下吗？这么难？”
“老子给你干活是卖力气的！没偷没抢！不借拉倒！”
“老子还不伺候这爹味儿说教的场子了！”
两人像两只斗鸡，在后厨狭窄的空间里互喷唾沫星子。
锅铲忘了洗的铁腥味、案板上剁碎的姜蒜辛辣味，都掩盖不住这爆裂的火药气！
吵吵声越来越大，穿透了厨房门，在相对安静些的后巷拐角，震得嗡嗡响。
角落里，黄毛正缩着脖子，假装系鞋带，耳朵却竖得像雷达天线！
太清楚了！
太尼玛清楚了！
简直像有人把吵架现场装了扩音器杵他耳朵眼儿里放送！
厨房里，火药味浓得快爆了。
李志豪胸膛剧烈起伏，看着马涛那张又红又倔的脸，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失望涌上来。
他妈的，怎么就碰上了这破事儿！
这老马…
唉…
他猛地抬手，指着马涛的鼻子尖，那手指都在抖。
“行！行！你有种！我懒得跟你掰扯这些破道理！就当被狗啃了良心！你我这么多年认识的情分……”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把那翻腾的怒火和憋屈压下去，声音也沉了下来，带着点冷意。
“算了！老子也不做那断了你活路的恶人！”
他转身，“咣当”一声拉开那个老旧的、带锁的铁皮钱柜！
里面码着整齐的钞票。
他动作粗暴地抽出厚厚一沓，转回身，“啪”地一声摔在案板上！
那力道，震得案板都颤了颤。
“你的工钱！预支给你！”
李志豪的声音像结了冰碴子。
“现在就拿着！”
马涛看着那两沓红票子，眼睛里有瞬间的复杂光芒，但瞬间又被急需还账的焦虑淹没。
“不过马涛你给我记住了！”
李志豪的声音陡然拔高，压过了一切噪音，极其响亮地强调道。
“这笔钱，是看在你手艺份上，也是看在这么些年交情份上！”
“只此一次！没有下一回！”
他盯着马涛的眼睛，一字一顿。
“我在从哪儿听到你搞这个东西，那你就卷铺盖滚蛋吧！”
这话吼得中气十足，震得后窗玻璃都嗡嗡响。
窗户外头死命竖着耳朵的黄毛，眼睛猛地亮得像探照灯！
他浑身肌肉都绷紧了！
心脏狂跳！
这是老板和厨子吵起来了。
那富哥交代的任务不就完成了吗？
这鸭厨师不光喜欢赌，还欠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