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工研究院属于保密单位,外来访客即便是登记了,没有领导的批准,也不能随便进入,沈泽谦就站在门口,看到陆清禾走出来,他紧皱的眉头稍微舒展开些。
陆清禾脱了防护服,微风吹起她绿色的格子裙,为了方便工作,她用一根米色的丝带束着长发,站在沈泽谦面前,她的眼眸中带有一丝疏离。
不等陆清禾询问他中午跑过来做什么,沈泽谦拉住她的手腕,语气急切,“清禾,你怎么把存款都取出来了?是不是遇上麻烦了,你怎么都不跟我说?”
沈泽谦担心陆清禾遇上棘手的事情,却不主动向他商量、求助。明明从前不管家里的大事小情,陆清禾总是跟他商议之后,再去做决定的,她这次却隐瞒着他,沈泽谦心里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慌张。
听到他的话,陆清禾的眼眸黑沉,她明显不悦地问道:“你翻我的东西了?”
沈泽谦一时有些局促。
陆清禾神色黯然,嘲弄地笑了下。
就算这段时间她发现沈泽谦有了婚外情,她也从没有为了寻求什么证据去乱动、乱翻他的私人物品,这是对人的基本尊重。
“清禾,我不是……”沈泽谦知道陆清禾是个很讲究原则的人,他眉心再次皱起,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清禾,我只是担心你。你先告诉我,你把钱都取出来做什么?”
陆清禾缄口不言。
她低头沉默的样子落入沈泽谦眼中,他担忧的表情更甚,“清禾,你有事瞒着我,我很着急担心的,你到底怎么了?”
不等陆清禾说话,身后,一道清澈而明亮的声音传来。
“陆师姐把钱借给我了。”
顾锦华单手抄着兜,一边走,还一边甩着脚上那双打湿的白色回力鞋。
出来时候太着急,一脚踩进实验楼前的水坑里了。
沈泽谦看向突然出现的这个男青年,记得那天这人主动跟他打过招呼,是清禾实验室新来的大学生。
“你好啊,沈师兄,久仰大名。”
沈泽谦没心思听他奉承的话。
顾锦华瞧着沈泽谦那张明显不怎么通畅的脸,露出一个笑,说道:“我遇上点急事,陆师姐人美心善,愿意帮我的忙,取了钱借给我,不过沈师兄你放心,我一个月之内肯定把钱还上,不会坑陆师姐的血汗钱的。”
陆清禾听着顾锦华的话,虽然她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帮她遮掩,但是眼下,瞒住沈泽谦要紧。
是她自己做事不当心,本想着在这剩下的时间,她慢慢做离开前的准备,没想到这么快就会被他知道,想来是她取钱的时候被熟人看到了。
顾锦华又说:“是我不好,麻烦陆师姐帮忙,反而让师兄跟师姐有误会了,是我的错。”
沈泽谦听着他的话,什么都没说,先揽上了陆清禾的腰身,将人带到怀里。
“我只是担心清禾遇上麻烦,没有误会。既然是帮忙,那我知道了。”
沈泽谦低头看向怀中的人,“你该跟我说的。”
陆清禾嗯了声,嗓音平静,“你还不回医院去吗?下午上班时间快到了。”
沈泽谦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他将人松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确实该回去了,今天是我不对,别生我的气,我是关心则乱,下班我来接你回家。”
陆清禾点了点头,看着他走远。
身后,顾锦华幽幽的声音传来,“陆师姐,你不怎么会撒谎哦。”
陆清禾仰头看向他,从裙子的口袋里拿出一条浅粉色的手帕,“鞋面湿了穿着不舒服,你垫一下吧。”
顾锦华咧嘴笑着,露出那两颗虎牙,“可不敢,我怕把你手帕给熏臭了。”
陆清禾也没跟他再客气,将手帕收回,她看向他,眼神微冷,“为什么要跟着我出来?为什么偷听?”
一连两个问句,彰显出她的怀疑和几分不满。
“我没有偷听,我想出来买瓶北冰洋的,就顺便听到了。”
陆清禾听着他解释的话,定睛看了他四五秒钟,收回自己的视线。
她往实验楼去,顾锦华就跟在她身侧,小声询问:“不过陆师姐,你为什么不告诉沈师兄你取钱要做什么啊?”
“我也没必要告诉你。”陆清禾说道。
顾锦华瘪嘴,陆师姐有点凶,整得他怕怕的。
陆清禾站定脚步,又看向他,“谢谢。”
顾锦华方才委屈的脸瞬间喜笑颜开,“我可不接受口头感谢,陆师姐你要实在感谢我,就请我喝汽水儿吧。”
陆清禾没吭声,只是转过了身,往单位外的杂货店去,她最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
许是因为中午沈泽谦的行为让陆清禾有点不高兴,沈泽谦也知道自己不该乱翻她的东西,所以下班来接她的时候,他特意又买了一束黄玫瑰,哄清禾开心。
沈泽谦虽然不赞同陆清禾把那么大一笔钱借给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同事,但毕竟那是她自己的存款,她有权支配,他没有多说什么。
两个人一起回到家属院,陆清禾的手被他拉着,迎面撞上沈泽谦单位的同事。
“泽谦,清禾,我还说去找你们呢,供销社送来一批螃蟹,剩的不多了,泽谦你要不要去买点?我记得你好吃这口。”白敬轩说道。
如今改革开放,国家号召发展市场经济,近两年菜场上各类蔬菜肉食的种类增多了,不再像以前那样要凭票购买,但是海鲜在南城还是稀罕物,每次都是供不应求。
沈泽谦笑笑,“我就不买了,我们家清禾的体质不适合吃太寒凉的东西。”
“谦哥对嫂子可真够妥帖的,不管是生活习惯还是饮食,都顺着嫂子来,要不说你有老婆呢!”另一个同事揶揄着,还冲沈泽谦使了个眼神。
陆清禾站在一旁听着他们的话,倍感讽刺。
那天在国营饭店的包厢里,这两个人都是在场的。
“你个没结婚的人懂什么?”白敬轩拍了下那人的手臂,打趣道:“男人就得疼老婆,那句老话叫什么来着,爱妻者风生水起,再说了,清禾这么好的人,他沈泽谦娶了个宝,当然得好好稀罕着了。”
陆清禾隐隐皱眉,只觉得自己手脚都麻木了。
他们这些人,演技可真够好的,在她面前说着沈泽谦对她有多重视,可背后却沆瀣一气,替沈泽谦遮掩。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陆清禾甚至开始替白敬轩的妻子感到担忧,只希望她不会经历自己如今所承受的痛苦。
“你们聊吧,我先回家了。”
陆清禾将自己的布包从沈泽谦手中夺过,撂下一句话后,直接离开。
沈泽谦的朋友发出一声嗤笑,“嫂子脾气可真够大的啊,板着脸冷冰冰的,这是瞧不上我们?也是,人家是科研骨干,比我们这些小医生高级得多。”
“不过泽谦,我说你也适可而止,也不能太疼老婆,这女人惯久了,脾气可就大了。”
沈泽谦眼神冰冷,锐利的眼眸看向说话的人,声音明显带了怒气,“少在我面前诋毁我老婆,她也是你能说的?”
感觉到沈泽谦的不悦,那人立马噤了声。
白敬轩有意劝说:“行了,泽谦,他也就是发几句牢骚,不至于,你快回去吧。”
沈泽谦嗯了声。
等人走远后,那同事摇了摇头,“这么怕老婆,我看就是没出息。”
白敬轩笑笑,“说人家没出息,人家现在可是副主任了,前途一片光明。”
他们两个人嘀咕着,沈泽谦心情有些复杂地回到家,刚拐过楼梯角,看到站在门前的陆清禾,还有她对面的林思雨,沈泽谦的心跳瞬间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