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的时候,李随意已经跑出了近百里的距离。
路过一潭湖水,他翻身下马,来到湖边洗了一把脸。
清凉的湖水洗去整夜奔袭带来的浮尘,他神识清朗不少。在湖边小坐一会儿,稍带疑惑的看向他一路走来的方向。
那里安安静静,没有一点动静。
“不应该啊……”
李随意喃喃开口:“难道是老子跑得太快了,没追上?”
按照原本的计划,他应该一出城就会被盯上,一路追杀。
他要把所有人引到荒凉的敌方,然后来个包抄,全擒活口。
但是直到现在,幕后之人都没行动。
李随意摘了跟狗尾巴草叼在嘴里,斜靠在石头上,悠哉悠哉的等追兵,心中调侃没想到江焕也有算错的那一天。
狗尾巴草晃啊晃着,突然停了下来。
李随意眸光一凝,突然意识到什么,坐起身来快速拿出装着万民书的盒子,打开一瞧,整个人就顿住了。
这是真的万民书。
江焕没打算让他吸引火力,是真的让他快速回京送证物!
李随意“啪”地扣上盒盖,一颗心疯狂下坠。
他一路都没有遇到阻碍,说明幕后之人以为他带走的是假的。
那“真的”呢?
是谁顶替了他的位置,吸引火力?
李随意脑海中突然浮现此次出行前他和江焕的对话。
“老子带暗锋营跟你一块去还不够?非要叫尹怀袖做什么?傻乎乎的,武功又差。”
“不要小看任何一个貌似无害之人,要看他被用在何地。”
看起来单纯,武功又不太好……
不是正适合做靶子吗?
李随意霍然起身,从怀中掏出一节三寸长的烟火筒,将末端的线绳一拉,一道蓝色烟花瞬间飞至空中炸开。
蓝色信号,是暗锋营的集合讯号。
暗锋营是镇南军中的一支特殊存在,全队不过三百人,却各个都是精锐,皆是由李随意亲自挑选,单独训练而成,只听李随意一人调遣。
李随意这次回京,带了一百人随行,这次临阳之行,他为了帮江焕查案,把一百人全都带出来了。
蓝色烟火绽开在雾蒙蒙的清晨,耀眼夺目。
流光渐渐下落,在光芒接近消失时,李随意的面前已经整整齐齐的站了一排人。
暗锋营十人为一小队,此时出现在李随意面前的,是每一队的队长。
李随意将手中的万民书以及一块腰牌交给其中一人,冷肃道:“三队四队护送证物回京,不能有任何闪失。”
“是!”
两人躬身应下,转身离开。
“剩下的人,随我返程!”
李随意重新翻身上马,带着人加急回撤。
……
临阳县内,江焕带着盛辞月分别坐上了两辆马车。
盛辞月为了掩人耳目,一大早就向苏县令讨要了两幅名家画作。把画从盒子里拿出来,万民书装进去,背在背上,逢人就说这是苏县令送我的画。
江焕和苏县令两人面上都没有任何异样,一如往常一般,你推我往的说一些车轱辘话,最后再感念一番圣上大德。
盛辞月在一旁看着,心中直夸两人都是好演技。
马车晃晃悠悠的行驶在路上,盛辞月抱孩子似的紧紧抱着盒子,眼神警惕的从车帘缝隙里反复往外望。
刚出县城时,尚算是平静。
走出一段路程后,她能感受到车队的速度明显加快。外面的山也逐渐连成片,树林越来越多。
又过了小半炷香的时间,外面传来一声高喝。
“车上人听着,我们兄弟在此借点盘缠,乖乖束手就擒,不然休怪我们不客气!”
来了!
看来他们是要假扮劫匪,若是能直接搜走证据最好,若是真闹出了人命……就能直接推到附近的山匪头上!
还真是个好主意啊!
盛辞月脑中那根弦绷得更紧了些。
车队周围的护卫们拉开阵仗,怒喝:“尔等可知这是谁的车驾?车上贵人乃是当今三皇子殿下,你们有几条命敢对三殿下动手?”
对方的声音响起:“我管他是什么三五八皇子,爷爷我手头没钱了,就是天王老子来,也得乖乖把东西都交出来!”
他似乎是没什么耐心,直接大喊一句:“兄弟们,上!”
刀枪相接,锵然之声尖锐的钻入盛辞月的耳朵。
本以为江焕带的护卫都是精锐,应当能阻挡一阵。
谁料不过片刻时间,她的车帘就被一劫匪用刀挑开。
明晃晃的刀锋闪过盛辞月的眼,她下意识的往角落缩了缩,灼灼目光难掩惊恐之色。
那“劫匪”嘿嘿一笑,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朝她伸出手。
“乖乖把东西叫出来,我留你一条命。”
盛辞月似乎是被吓傻了一样,手抖得厉害,颤巍巍的把盒子递过去。
劫匪面露喜色,伸出一只手就要来接。
盛辞月趁他注意力在盒子上,一手顺着刀背而上,直击他拿刀的右手。
只听“咔”的一声,劫匪的腕骨脆弱处吃痛,手中长刀直直落地。
盛辞月速度极快,趁着他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脚踢在他腹部。
或许是一路都在担惊受怕,现在反而横生了一腔热血和勇气。她这一脚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量,硬是将人踢的后退了好几步,直接跌落车外。
盛辞月不再犹豫,抱着盒子跳下车,用极快的身形躲过两个劫匪的攻击,疯了似的往前跑。
这里她从未来过,不认识路,也不知道此时自己到底是跑了哪个方向。
总之,内心里有一个声音反复告诉她:一定要逃出去,保护好手里的证物,这是临阳百姓苦难的申诉,也是江焕最后的希望!
前段时间跟着李随意苦练下盘力量颇有成效,她再用以前师父教她的轻功步法,速度竟然快了两倍有余。
树木唰唰的从身旁掠过,耳边风声呼啸。
后面的劫匪与她保持着一段距离,追不上也甩不脱。
盛辞月就这样闷头一股脑的往前冲,直到前面再没有路。
她一个急刹在地上留下长长的两条印,终于在崖边堪堪停住。
几块碎石被她的动静震下,落在深不见底的空谷中没有回响。
盛辞月愣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
这是天要绝她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