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府上,李随意吊儿郎当没骨头似的歪在椅子上,右腿在扶手上搭着,左手从旁边的桌上拿了个苹果放在嘴里啃着。
江焕早已习惯了他这样的做派,随他自在。
“如今不仅是临阳,还有附近的隆川、宁城,都在私下种植风罗。”
他皱眉看着手里的信报,叹了口气。
“形势比我们想象中还要严重一些。”
他只是派人查了四座城,三座都种的有风罗。以此类推,整个大承不知有多少。
这样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李随意坐直了一些,道:“南境那边倒是没有,我已经跟我爹说了,防患于未然。”
江焕点点头,手中笔杆不停,在写奏折。
此时门外进来一个小厮,将一封信递了上来:“三殿下,平昌那边的新报。”
“平昌?”李随意眉头一挑,“那不是那只菜鸡的老家吗?”
江焕没有回答,只是摆摆手让小厮下去,然后盯着手中信封看了半晌。
李随意马上明白过来,放下手中啃了一半的苹果,语调上扬:“你查他?”
江焕无奈道:“此人身份有问题,我不信你没看出来。”
李随意哼哼一声,不置可否。
他不傻,当然能看出有问题。
一个乡下来的小子,细皮嫩肉的,一看就不是吃过苦的人。
武功虽然全是花架子,但能看出都是上乘功法,只是没有下劲练出力量来支撑。
那根软鞭所用材质,更是普通人家绝对用不起的东西。
那小子说鞭子是师父送的,能送得起这种武器的师父,怎么可能任由徒儿把好好的武功练成这个样子?
总之,这个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不对劲。
只是李随意从未动过去查他的心思。
身份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知道这人心思单纯坦率,甚至有点缺心眼,相处起来很舒服,这就够了。
但是江焕不一样。
他是皇子,处在权力漩涡的中心。
就算平日里看起来与人相处和善,一点都没有皇子的架子,但其实他身边所有人都是经过一查再查,确保没有问题才能留下的。
这一点,李随意倒是能理解他。
虽然现在皇帝看重他,但他生母景皇后去世的早。
如今的皇后孟氏是五皇子的生母。
有孟皇后的枕边风吹着,太子之位难保会不会落在五皇子头上。
储位之争,明争暗斗防不胜防。尤其周围亲近之人,难保不会有安插进来的眼线。
李随意这般想着,虽心有膈应,但也没多说什么。
江焕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迅速拆开信封,拿出里面的信报。
李随意难得正经起来,目光如炬,盯着信报的背面。
半晌,江焕松了口气,将手里的纸递给他。
李随意接过来扫了一眼,这才把提起来的心放了回去。
三皇子的人到了平昌尹怀袖的老家住处暗中打探,分两批行动。
一批人拿着尹怀袖的画像打探,一批人用尹怀袖的名字打探。
最后两批人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此人从小体质孱弱,几次都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后来有一算命先生说,是因为他命格中阴气太重,又是个男孩,会被阴官误认为寿命将至,所以才会频频病重。只要在十六岁之前把他当女孩养,多休息少出门,便可化解。
与此同时,北境盛国公府。
一个顶着满头染发膏药的中年男人看着手里的信报,问垂首立在一旁的男子。
“平昌那边的口径都统一了吧?”
男子恭敬道:“统一了,前几日有两拨人在平昌打探小姐的消息,都已经应付过去了。”
“那就好。”盛国公把看完信报上的内容,将纸放在烛火上点燃。
“扶光那边有信了吗?”
男子摇头:“世子的情况已经在慢慢好转,有鬼医在,应当是不会落下什么后遗症。”
“那就好……辞月呢?”
“小姐随着问天书院游学完成后,已经回了京城。”
“游学?”盛国公面上露出一丝诧异,“那条件苦得很啊……没哭鼻子吗?”
男子没忍住轻笑一声,回道:“属下瞧着小姐还是挺高兴的。”
“嘶——这倒是奇了。”盛国公眨眨眼,板正严肃的脸上带上些许孩童般的好奇。
“快跟我说说,这一路她都去了哪?吃得如何住的如何?有没有人欺负她?”
“就你整天操心操的多!”盛夫人端着半盆清水进来,往桌上一放,凑近来看盛国公的头发染的如何。
边看边说:“稍微有点磕着碰着的,你都要管。闺女大了,你不要总是拘着她,派人暗中保护着就行了,别总是问东问西的,烦不烦?……坏了,这里没抹到,发根还是黑的……”
盛夫人拿起染发的草药,开始往盛国公头上抹。
京城那边得到的消息是盛国公得知世子之死后“一夜白头”。
保险起见,还是要每天染一染,免得被探子传回京城,露出破绽。
“对了,这几天给月儿在京城买个宅子吧,客栈哪哪都不方便。”盛国公交代男子,“挑个好一点的地段,不要太偏,旁边最好有糕点铺子和衣裳铺子……别说是我买的,你就把价钱放低一些,让她以为是自己买的。”
“另外她走的时候带的钱应该用的差不多了吧?再给她送点。”
盛夫人停下手中动作,好奇地问:“为什么不说是你买的?”
盛国公咂了咂嘴,语气突然低落了些。
“陛下封她为青城郡主,想必召她入京的圣旨已经在路上了。她现在对这件事还一无所知,知道了还不一定是什么反应,先瞒着吧。”
让她能高兴一天是一天。
盛夫人点点头,心中明了。
毕竟现在盛国公对闺女明面上的态度,是要求她赶紧回北境。
再给她在京城买个宅子,难免叫她怀疑。
“你就惯着她吧。”盛夫人不免感慨。
盛国公老老实实被夫人捯饬着头发,嘴里还不忘嘟囔着:“你也就是闺女不在的时候吆喝的起劲,之前哪回她磕了碰了晒着了冻着了不是你心疼的最快?回回我上午扣她点月钱,下午你就给她补上了!”
“嘿,你再说一句?”盛夫人一巴掌拍在男人后脑勺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然后满脸嫌弃的把沾上药膏的手在盛国公衣服上擦干净。
那来汇报的男子见国公和夫人又开始你来我往的斗嘴,很是有眼色的低头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