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获屿站在电梯前,双手抄在西裤口袋里,手机屏幕贴着他的手背,存在感极强。
肋骨中间的心脏泛起细密的刺痒,像有蚂蚁沿着血管搬运想问出口的话。
终于,他忍不住点开了温时溪的对话框,手指在键盘上打下了“还没睡啊?”
电梯门缓缓打开了,金属镜面的反光映得他面孔微微扭曲,像极了傍晚看到温时溪和陈嘉良并肩离去时,那种难以名状的复杂心情。
他抬脚走进轿厢,顺便将输入框里那句话删掉了,又自嘲地笑了一声,勾搭人家的女朋友,谁那么没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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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01的“清洁服务”灯灭了,说明客房部已经打扫过了。
江获屿推开露台的落地窗,四月的夜风没了寒冬那股刺骨的凉意,吹在身上格外舒服。
墙上的防护服在黑暗里像是倒垂睡觉的蝙蝠,他套上的瞬间,一阵若有似无的小苍兰香幽幽钻入鼻尖。
他不喜欢别人穿他的衣服,就是不喜欢这种气味的混杂,有一种领地被入侵的不适感。
可此刻,他修长的手指却在衣领处停顿,鬼使神差地轻轻拎起来,用力闻了闻,那抹小苍兰香很淡,像一缕抓不住的月光,却让他的身体立刻回忆起布草间里那股血液倒流的热意。
江获屿气急败坏地脱下防护服,随手往铁艺桌上一扔,就匆匆回到客厅里。
他趴在沙发上,一只脚还挂在边缘,脚尖用力地碾着地毯,皮鞋前端压出细密的褶皱,像他此刻的脑子一样混乱。
一米九的身高使他从沙发上坐起时显得格外笨拙。他的头发、领带、衬衫都很凌乱,像是刚结束了一场激烈地斗争。
江获屿突然从鼻腔里喷出一股热气,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把刚才删掉的信息又重新编辑了一遍,再次发送:【还没睡啊?】
他盯着对话框上方那行“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后面六个小点每闪烁一下都让他绷紧神经。
突然,提示消失了。对话框一片死寂。
江获屿猛地坐直身体,手指飞快地敲击键盘,打了一个问号,又删掉。打了一句“怎么了?”,再删掉。
【准备睡了。江总还不睡吗?】终于,温时溪的回复跳了出来,像一尾鱼,跃进了江获屿的眼里。
他贝齿咬着下唇,嘴角翘起的角度差点摸到了眉梢。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三步并作两步跑进了浴室,迅速将上半身脱光,站在镜子前让自己的腹肌在灯下发光,手机调整好角度,连拍了好几张。
他装模作样地回复了一句:【洗完澡就睡】,又顺手将选好的照片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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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获屿发信息过来时,温时溪正在文件传输助手里编辑明天要发给陈嘉良的信息。
她在江获屿的对话框里输入几个字后,又觉得每天晚上都躺在被窝里和他聊天怪怪的,犹豫了一下还是删除了,打算假装没看见。
没曾想屏幕上端立刻出现“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吓得她把删掉的话又打回来,赶紧发过去,可不能让老板发现自己故意不回信息。
没想到这个骚包男竟然给她发了半裸照!
他是不是对自己的身材特别自信啊!
别以为有六块腹肌就不是性骚扰了!
温时溪正准备转发到【蜂蜜回收站】里,江获屿却突然把照片撤回了,还发来了一句:【不好意思,发错了。】
江获屿这么做是为了欲擒故纵,而温时溪盯着那一行字,嘴角只是冷哼了一声,认为他肯定跟很多人在同时聊天,才会手滑把照片发到她这来。
那个王小姐才过去多少天来着?这又有新目标了?果然有钱的男人就是花心。
不过话说回来,他这样纵欲,心脏受得了吗?
算了,不管了。可能江获屿觉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吧。她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嗯嗯,江总晚安。】
江获屿也很快地回了一句“晚安”。
温时溪往上翻了一下他们之间的聊天记录,怎么连续三晚都在互说晚安?下班后老板能不能别来沾边,oK?
温时溪准备发给陈嘉良的信息已经编辑得差不多了,本来她想在最后写点什么升华一下,但被江获屿这么一打断,思路全没了。
不过也好,把自己的想法都表达清楚就行,额外的叙述也许会显得矫情。
她将手机扔到一边,把脸埋进被子里。
如果,陈嘉良没有提两年内结婚这件事,自己会和他交往吗?
他确实能把人照顾得很好,但自己真的需要那样的照顾吗?或者说,自己真的需要一个男朋友吗?
始于悸动,终于两看相厌,会不会是每段恋爱逃不开的宿命呢?
哥哥和嫂嫂就不会,但他们属于非典型恋爱。
嫂嫂说她一开始对哥哥的期待并不高,所以恋爱的过程中即便出现了不尽人意的事情,她也不会太失望。最终能有这样和谐的婚姻,对她而言就是天大的惊喜。
但是温时溪做不到叶听雪那样理性。就拿今天晚上来说,她在对陈嘉良有近乎完美的印象下,才愿意尝试和他接触,所以会在他说了一句“颧骨高克夫”后,所有细微的甜蜜就如退潮般抽离。
这也许就是“满分递减”与“及格分递增”的区别吧。
温时溪翻了个身,她想,也许自己应该学会一开始就不把期待放得太高,否则这辈子可能都谈不了恋爱了。
她突然睁开眼,黑暗中摸到了枕边的手机,解锁的瞬间,刺眼的白光像一把锋利的刀,刺得她下意识地偏过头去。
“不好意思,发错了。”温时溪将这句话默读了一遍。或者自己也可以更极端一点,连期待都不要有,纯粹见色起意,就像江获屿那样,先谈了再说,这个不行就换下一个。
屏幕熄灭,这个想法也随之消散。算了吧,她可没有江获屿那样胡来的资本。
而且从生物学风险上来看,女性滥交的代价太大了。
窗外有只野猫在嗷嗷叫,温时溪的意识渐渐飘远,眼皮也越来越沉,没一会就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预知梦。三天后“陆氏羊绒”的新品发布会上,陆凌科穿着一件渐变色的羊绒半袖,迈着精确又松弛的步伐在t台上走秀。
不知道怎么的,他没有在台前定点站住,而是一直走到了t台的边缘,一脚已经踩空出去,而到这里刚好30秒结束,后面的事情未知。
预知梦里出现的画面,三天后一定会真实发生。所以陆凌科肯定会在走秀的时候走过头。
不过他只是一只脚踩空出去,有没有可能“金鸡独立”,把脚收回来呢?温时溪醒过来后,忍不住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