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惠母女提前结束了这趟旅程,第二天早上便收拾好行李。
温时溪将两人送到门口,彼此都心照不宣地避开了昨夜的话题,“祝你们一路平安。”
她没有说“欢迎下次再来”,有些伤口只能交给时间。
丘瑜临上车前,脚步忽然一顿,往她的方向瞥了瞥,低低说了声“谢谢”,随即飞快钻进车厢,车门“砰”地关紧。
晨光里,温时溪望着远去的车尾灯,眼底漾开一抹满足而得意的笑,像只餍足的猫晒着太阳,连发梢都透着舒畅。
她转身的瞬间,看到满载陈列展柜的货车正一辆辆地从前庭广场驶过,五天后的臻品珠宝展已经开始布场了。
这次的珠宝展共举办4天,规模不算大,仅有150家厂商参展。但每家都拿出了镇店之宝,价值八千万以上的展品共有五件。
出于安全考虑,超高价值的珠宝一般是不开放试戴的。然而江获屿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此次展会和厂商合作推出了一项特殊权益:翡丽酒店钻石VIp会员可以试戴价值过亿的顶级珠宝。
更有一些人为了这难得的体验机会,直接充值了30万办理了钻V。
温时溪听了只觉得两眼一黑,一想到这种VIp没有偏好档案,完全不知道什么脾气,她的太阳穴就突突直跳。这么有钱,能不能只办VIp,不住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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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客关系办公室里,中央的白板上写着珠宝展试戴的相关规定,五件顶级珠宝的照片整齐地贴在边上。温时溪像饲养员一样往那一站,拍了拍手,团队成员们就自动搬着椅子向她聚拢。
她清了清嗓子,“首先欢迎一下我们的新同事。董奕航和汤颖。”
在同事们的掌声中,两位新人腼腆地做了自我介绍。唐心柔鼓掌鼓得最起劲,就差泪流满面了:“太好了!村里终于来新人了。”
坐在最边上的李逸威身体往前倾了一下,“那溪姐,这次珠宝展的VIp是不是得重新分配了。”
“那不行。新来的同事还不熟悉流程,先从普通VIp开始吧。”温时溪手里的红笔在白板上点了点,“珠宝展的钻V还得由我们6人负责。”
办公室里一片怨声载道,温时溪也跟着无奈地“哎呀”了一声,“大家就辛苦一下啦,4天很快就过去了。”
红笔在“登记身份信息”这几个字上圈了一下,“展出的珠宝已经确定了,这两天我们各自收集一下客人的试戴意向,然后整合一下信息,不要出现扎堆试同一件的情况。”
苏雨媛重重地叹了口气,“我这边有一位客人,昨天问我能不能全部试戴。”
“这么多戴得过来吗?”唐心柔两片嘴唇嫌弃地向下撇去,“想得倒是挺美的。”
“我觉得吧,大家应该都是冲着这条2亿的‘量子钻石’来的。”温时溪看着白板上的照片,突然“啧”了一声,“说实话我觉得好丑啊。”
苏雨媛笑了一声,“我一开始也觉得丑,但看到价格后,就越看越顺眼了。”
唐心柔说:“‘绯红诅咒’那条挺好看的。”
“你敢戴?”李逸威故意露出阴森森的表情,“戴过的人全都遭遇不幸了。”
“我说的是好看,又没有说想戴。”
李逸威挑挑眉,“要不怂恿那些讨厌的客人去戴好了,让他们破产。”
温时溪笑了出来,“这也太坏了吧。”她看向旁边的两位新人,“我们平时就这样,对客人所有怨气都在这间办公室里撒完,别带过夜,不然迟早得被气死!”
话题越跑越偏了,她赶紧找回主场,目光扫过五位老员工,“你们每人负责三位,我负责那两位刚充值的。信息表找客人核对完就交上来,我跟厂商那边沟通。”
温时溪觉得这个试戴其实没什么意思,全程都得被工作人员监视着,还掐着表,时间一到就得摘下来,只有那么短暂一瞬的华丽,就像灰姑娘被午夜钟声撕碎的华美长裙。
不过她觉得也许是自己没钱,所以才不懂这些花钱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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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河宴会厅里,工人们正在有序地搭建珠宝展的展台。
江获屿刚从格鲁吉亚回来,就马不停蹄地来到宴会厅查看进度。他脸上还带着长途飞行的疲惫,脚步在铝合金支架之间来回穿梭。
钻石VIp试戴权益是一次大胆的尝试,说实话他心里没底。这次办好了,以后就能沿用这个模式多吸收几个钻V,要是办砸了……
呸!才不会办砸!
做生意的人特别迷信,要是一场活动出了事故,那么这块场地就很难再招到同类型的活动了。
说起来这件事还是秦远牵的线,江获屿立即拍了张现场照给他发了过去。
大秦珠宝是这个珠宝展的主办方之一,也是参展厂商之一。肥水不流外人田,这种活动肯定是交给自家兄弟承办。
让钻V体验试戴是江获屿去年无意间提起的,秦远也觉得可行。
钻V本身就具有一定的消费能力,这类人最看重的就是特殊待遇。和江获屿合作,等于免费获得一次在高消费群体面前曝光的机会,何乐而不为。
秦远对这件事挺上心,经过半年的努力,终于要把这件事落地了。不到两分钟,他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你回国了?”
“嗯。”身后钢架碰撞的声响在空旷的宴会厅里炸开,江获屿被尖锐的声音刺得眯起眼睛,“已经动工了,尾款该打了吧?”
“去你的!”秦远那边传来一阵“滋滋”的声音,像是五花肉在铁盘上卷曲,油星四溅的声音,“才搭了几个展架就来要钱。哪来的臭乞丐。”
江获屿朝着宴会厅大门走去,声音里带着明显得疲态,“我刚倒了一家酒店,需要你拿钱来安慰我。”
秦远歪头夹着手机,坏笑一声,“要钱没有,别的安慰要不要啊?”
电梯镜面映出江获屿摇晃的身影,领带松垮挂在脖子上,“不要……”他伸出食指戳向楼层键,喉间溢出气音,“这个世界上只有钱和我老婆能安慰我。”他的眼皮快睁不开了,嘴角却还固执地上扬着。
“老婆老婆……”秦远的嘴里嚼着肉,“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会舔?”
电梯数字不断攀升,江获屿将脑袋抵在冰凉的轿厢壁,“一个好消息,她的朋友圈解封了。”说完还“嘿嘿”了两下。
秦远嗤笑一声,“等我过几天去会会你老婆。”
“你离她远点!”不锈钢镜面映出他骤然清明的眼睛,“别用你那泡夜店的脏味熏着她。”
“江获屿你真是令人作呕。”秦远在电话那边“哕”了一下,“你要是最后没追到她我笑话你一辈子。”
“不可能!”江获屿嘴角突然勾起一抹痴笑,“她昨晚还安慰我呢~”
“既然你老婆安慰了,那我就不安慰了。”
“她是昨晚安慰的,今晚轮到你了。给钱!”
“我……”筷子重重拍在桌面,砸出一声脆响,“到底是不是兄弟,信不信我直接尾款给你打个五折。”
“秦远你真是令人作呕。”江获屿打开了3201的房门,“居然用这种事威胁兄弟。你那个破珠宝展,我20c的空调、灯光都给你循环开120个小时,这些都是要钱的。”说完,他直接趴倒在了床上。
“少来,你那个破酒店,有没有我的珠宝展,空调、灯光都是循环开着的。”
“我不管,明天早上如果没有看到尾款,我就把展台都撤了。”江获屿看了一眼时间,“不跟你聊了,我要找老婆了。”
挂电话之前又补了一句:“还有,来参展这几天你最好给我装得人模狗样的。别让我老婆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挂了。”
江获屿实在睁不开眼睛了,发了一条语音跟温时溪说晚安后,就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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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4宿舍里,温时溪听完他那声“晚安”,下意识地就把手机拿远了一些,超绝气泡音,她嫌弃地“噫”了一声。
她刚从洗手间里出来,手上拿着两片洗好的空调滤网,睡衣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一个好久没联系的人给她发来了信息,【时溪,还记得我吗?】
温时溪和周知念只见过一次面,是在米兰的马尔彭萨机场。当时她在网上买的流量卡不知道为什么用不了,正急得团团转的时候,周知念就出现了。
她到现在还记得他当时穿了一套藏青色的西装,浅蓝色的斜条纹领带,在米兰的秋风里,教她一步步找回手机信号,成功打车回到酒店。
当时他们互加了微信,除了到酒店后报了一声平安外,两人就再也没有聊过天了。
她回了一句,【记得呀。】
对面又发来一句,【我看你的定位,你是在鹏城的翡丽酒店工作吗?】
温时溪:【是呀,怎么了?】
周知念:【那我们过几天就要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