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蛇的嘶鸣在洞穴中响开,虞年的鲜血继续顺着下巴滴入清泉。
水面的漩涡加速旋转,幽蓝的灵液掀起三尺高的水墙,将互相撕咬的蛇群震飞。
在血与水的交融中,一条足有洞穴两倍长的巨蛇从泥沼中崛起,蛇首中央嵌着拳头大的菱形碎片。
泽水法则的本源碎片在它额间跳动,蛇瞳里倒映着无数溺于泽水的亡魂。
“闯入者,献身于法则。”
蛇王的声音像是野兽的嘶吼,每吐一个字,洞顶便有灵液滴落,在地面腐蚀出滋滋作响的深坑。
虞岁岁的光箭擦着蛇王的毒牙而过,在触碰到灵液的瞬间,便被化解:
“阿年,它能操控秘境所有水流。”
她的轩辕弓在手中颤抖,箭支上的灵光也逐渐熄灭。
虞年的左眼在剧痛中解析蛇王的弱点,发现它的七寸处缠绕着历代死者的魂链:
“怨灵共生体,攻击会被亡魂吸收......”
话未说完,蛇王甩动尾巴,滔天巨浪席卷而来,浪头里浮着无数惨白的人脸,指甲深深抠进虞岁岁的脚踝。
冰冷的河水灌进口鼻的瞬间,虞岁岁眼前场景骤变。
殷念的记忆总在午夜梦回时碎成齑粉,又在意识深处重新拼合成最清晰的刑台场景。
是那年,她六岁。
雪地泛着青灰色,父亲的血滴在她睫毛上,比后颈的铁铐更冷。
“殷家血脉,当祭江城!”
监斩官的声音混着梆子声砸下来时,父亲的头颅刚滚到她脚边。
眼睛还半睁着,睫毛上凝着血冰,唇角却勾着笑。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父亲认输的表情,却比平日的威严更让她心惊。
“念念,闭眼”
刽子手提着头颅的笑声,将声音撕成碎片。
殷念盯着雪地,看血珠从头颅断口处滚落,在雪面上烫出一个个黑洞。
像母亲温婉尸体上散落的血,也是这样。
把她的世界烧出窟窿......
场景再次变化,是记忆里,两天后的城墙下。
他们掀开她背后的衣服时,她还在数父亲悬挂在城墙上的头颅晃了多少下。
十三下.......
冰凉的刀刃贴上后背时,她终于尖叫出声,却被塞进浸过辣椒水的抹布。
辣味顺着喉咙爬进胃里,比钉子钉入指缝的疼更让人窒息。
她背上的皮被整块剥下来,拿刀人举着手里的皮欣赏。
“小贱种,你父亲的魂核在我酒坛里泡着呢!”
又用钉过父亲手掌的长钉穿透她脚踝,殷念死死的盯着他腰间的殷家玉佩,那是母亲送给父亲的定情信物,此刻正沾着她的血。
她想咬舌自尽,却看见远处墙头蹲着只瘸腿橘猫,像极了父亲养在祠堂的守灵猫。
她忽然笑了,沾满血的脸笑起来,异样的惊悚。
周围的人,都不自觉得的后退一步。
“怪物,和她爹一个样,是畜生!”
意识模糊之际,殷念总能看见母亲站在血雾里。
温婉的素白旗袍染着血,却和记忆中温柔的模样重叠......
“念念别怕,”母亲的手穿过她的身体,胸前还戴着那块玉坠。
“我一直在这里,接念念回家好不好......”
可家早已烧成灰烬,她也不会再回来,看自己一眼.....
殷念在孤儿院里第一次发病,就是看见护工的剪刀反光,她突然掐住对方脖子。
直到看见对方恐惧的眼神,才惊觉自己指甲缝里嵌着的不是血,而是当年刑场上的雪粒。
他们给她钉入最后一根钉子时,她数到了第十七声嘲笑。
“殷家的小崽子,这么不喜欢说话,是舌头不想要了吗!”
刀尖划过她舌尖,殷念尝到血的腥甜。
和父亲喂她的糖葫芦一个味道。
她终于明白,原来人在濒死时,记忆会挑最甜的片段来骗自己......
场景再次变化,虞岁岁的意识已经彻底沉沦,她已经分不清,她是谁。
但记忆告诉她,她是殷念
她逃到了暗巷里讨饭,把发霉的馒头掰成十七块。
被流浪狗咬掉半块,她蹲在墙角哭了整夜。
不是心疼,是突然想起刑场上的雪,想起父亲头颅滚动时,那只瘸腿橘猫突然跳上城墙,冲她晃了晃尾巴。
眼神摇曳。
她躺在别墅的床上,摸着脚踝的钉疤,突然听见浴室传来水滴声。
有人在洗澡,水流声混着热水器的嗡鸣,像极了刑场那天的梆子声。
她蜷缩成球,指甲掐进掌心,却在闻到瘦肉粥的香味时,鬼使神差地松开手。
“念念,活下去。”
父亲的声音在天花板上回荡,和那人递来卫衣时的温度重叠。
殷念盯着床头小夜灯的暖光,突然发现自己在数那人给自己擦头发的次数。
十七下,和刑场的梆子声一样。
人影很模糊,但她知道,一定是很重要,很重要的。
她却仍控制不住自己,一次次的数着碗里的米粒。
她知道这是病,知道那些钉子早已取出,可后颈的皮肤仍会在阴雨天发烫,像钉帽还嵌在骨血里。
煮的粥很烫,烫得她眼眶发热,却比当年塞进嘴里的辣椒水更让人安心。
也许,绝望中的人真的会抓住任何一丝温度,哪怕那温度来自火焰。
午夜梦回时,殷念又看见刑场的雪。
这次,雪地上多了串脚印,从父亲的头颅旁延伸到她脚下,脚印尽头是那人的背影。
他手里握着的,是那只瘸腿橘猫叼来的,一块玉坠,她母亲唯一留给她的玉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