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实在太热,薛丛理心疼李闻溪,他们出城没走多远,寻了处水浅些的河段,旁边还有几棵大树,这里有不少同样出来避暑乘凉的人,都一样地拖家带口。
有机灵的发现了商机,支个小摊,卖些米糕凉茶等物美价廉的饱腹解渴之物,倒也热闹。
薛衔被反复叮嘱过,绝不能往深水里跑,便被放出去跟其他同龄的半大孩子一齐玩耍了,李闻溪则大口喘着粗气,将领口拉得大些,散散汗,很没形象地靠着树坐下,接过薛丛理递来的凉茶一饮而尽,总算缓过一口气来。
这该如何是好?再过一月便要入伏,天气只会越来越热,以往李闻溪无论冬夏都甚少出门,在家衣服穿得单薄,可现在不行啊,她的外袍之下,胸口裹着棉布,要多热有多热。
唉,真是麻烦!她挠了挠头,让薛丛理去盯着薛衔,以免孩子不知轻重,浑乱玩耍出什么意外,省得他总用一种自己马上就要重病在床的担忧模样看着自己。
“滚开!都滚开!”就在李闻溪昏昏欲睡时,一阵喧哗声突然传来,几个仆从打扮的下人,正在河边驱赶还在玩水的百姓。
这里不是什么知名的游玩圣地,也没有拿得出手的美景,胜在水浅岸平,还有大树遮阴,是以才聚集了些附近的村民,以孩童居多,像薛丛理这样的成年男子几乎没有。
这几个仆从的态度甚是嚣张,李闻溪亲眼所见,有个似乎被吓呆在原地的孩子,被其中一个仆从一把推进了水里,上下扑腾了好几回,才勉强站起来,脸都白了,好不容易爬上岸。
那几个仆从哈哈大笑,丝毫没有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
哪里来的恶仆?主家都不做约束的吗?任凭这样的仆从在外,败坏自家名声?
很快,李闻溪就见识到了什么叫恶仆随主,不远处嘻嘻哈哈,带着女妓同游的几个少年郎,为首最大的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出头,但他的眼神阴郁,动作油腻,让人看了,生理性不适。
被他圈在怀里的那名女妓,身上本就穿得单薄,在他有意的拉扯下,单薄的外衫几乎一半都已经脱落,露出半截香肩,以及内里穿的肚兜的一角。
她一张长得挺漂亮的脸蛋上,全是无助与惶恐,只能死死拉住剩下的一半衣服,不让它们继续往下滑了,那小模样,至少在李闻溪看来,恐怕会让男人升起更强的征服欲。
他们一路朝着刚刚被仆从清空的岸边走来,薛丛理早在第一时间已经拉着薛衔回到李闻溪身边,想要离开。
看这几个少年郎的穿着,非富即贵,普通百姓惹不起他们的,一看这形势,早就带着小伙伴们离开了,剩下不服气的,也骂骂咧咧远远看热闹,这样一来,李闻溪他们还未起身,就很显眼了。
出门在外,明哲保身,永远不要跟不必要的人起冲突,薛丛理叫李闻溪赶紧跟他们走。
她坐在地上不动还好,一动,便吸引了这几个少年郎的注意,尤其是为首之人,刚才还搂着女妓与友嬉笑,现在一转头看见了李闻溪的脸,突然就推开了身边的女妓,眯着眼,大步朝她走来。
他带的几名恶仆似是做惯了帮凶狗腿,十分了解自家公子想干什么,见他感兴趣,立刻三五成群聚到了树下,堵住了所有的去路。
“这位......公子,瞅着你面生啊,也是淮安人士?相逢即是有缘,不如我们一起戏水玩乐啊?”为首的公子上来就想拉扯,被薛丛理上前一步拦住。
“这位公子,在下姓薛,这厢有礼了。不才乃淮安府署司狱,与知事大人趁着旬休一同出外游玩,如若搅扰了公子的兴致,在下这便离开。”
薛丛理先行自报家门,旨在告诉这几个小瘪三,他们两人虽然官职不高,但也不是无名小卒,乃是淮安府署正经在职官员,欺负了他们,就相当于打了府署和上官的脸。
这几个人看着眼生,他们在府署工作的时间不短,淮安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基本都已经见过了,这些人家里,可没有眼前几个少年郎。
想来也不过是三流人家,仗着有点臭钱,欺负欺负百姓的纸老虎。不然他们怎么会来到这么一处平民聚集之地。
要知道再往前二里多地,就有片依山傍水的好地方,早就被王爷开发成了一处游园,花点银子就能进去吃好玩好,他们不选,大概率是出身不够,到那里面得夹着尾巴,不能像现在这样欺男霸女,彰显他们的威风。
果然,一听他们是府署的小官,为首的少年立刻收敛不少,只有些遗憾地上下又打量了李闻溪几眼,皮笑肉不笑地道:“薛前辈误会了,小可只是想跟这位公子交个朋友。”
“在下范嘉掖,乃安东人士,家里做些药材生意,今次来淮安,有幸与公子相遇,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在下姓李。”李闻溪不咸不淡地开口:“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就不打扰几位公子的雅兴了。不知范公子,可否让仆从退开一些?他们挡着我的路了。”
范嘉掖瞪了仆从一眼:“还不滚一边去。”仆从听话散开,李闻溪头也不回地跟着薛家父子离开。她走得急,一直没回头,压根不知道范嘉掖盯着她的背影,目露贪婪。
“公子,人都走远了,您还看什么呢?”
“啧,男生女相,真是极品。”范嘉掖喃喃说道,又搂回刚才被他推开的女妓,毫不留情地拽掉她的薄衫。
其他跟着他一起来的公子哥们色眯眯地吹起了口哨,河边顿时响起了些不太和谐的声音。
李闻溪直到回了家,还觉得今天这趟门出得有些晦气。范嘉掖的眼神太具有侵略性了,让人生理性不适。
安东范氏?没听说过,大约不是什么厉害人物,以后他们应该也不会有交集了吧,像这样的浪荡子,得离他们远点才好。
她没想到,居然不过两日晨光,她便又见到了这位范公子,只是彼时那个时候,他既说不出话来,也没办法再拿恶心人的目光盯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