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逸才暂时跑不了,兄弟手足相残这种骇人听闻的事,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李闻溪并不想惊动他。
现在最重要的,是查出花船之上,痛下杀手的船公,究竟是何方神圣。
那原来的船娘也早就找到了,被人打晕扔在了草丛里,压根没看见袭击她的人是谁,查无可查。
一天忙忙碌碌,等回到家,天早已黑透,薛丛理端出来热好的饭菜时,李闻溪已经累得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她睡得正香的时候,中山王府里,可有人一点睡意也没有。
红烛噼啪作响的声音,时不时会吓人一跳,刘妤——现在应该叫李妤了——依然稳稳地坐在床边,背脊挺得直直的,屋里站着四个丫鬟,依然鸦雀无声。
这天夜里,她的卧室之内,气氛与大婚当晚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李妤穿着一身寝服,脸上挂着一层寒霜。
“世子说,他还有事,大抵今儿也不能回房,让世子妃自行安寝.....”从外面回来的小丫鬟战战兢兢跪在地上回话。
李妤停了许久,淡淡地道:“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众人连忙齐齐退下去。
李妤又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呆呆地望着门口,不知道想些什么,直到烛心又爆了一下,才让她回神。
呵呵,呵呵~
她不禁冷笑出声。
她费尽心思想爬出那个泥潭一样的牢笼,摆脱那样一个痴傻的丈夫,拼命抓住每一个可能的机会,结果呢?
结果,她不过是从一个泥潭,跳进了另一个同样冰冷的深渊。
本以为嫁入中山王府能迎来新生,摆脱过往的屈辱与不堪,可如今看来,这所谓的世子妃之位,不过是另一副华丽的枷锁罢了。
世子连大婚之夜都未曾露面,如今更是以有事为由,彻夜不归,将她一人孤零零地留在这空荡荡的房中。
李妤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身下的被褥,那精心绣制的纹路在她掌心下扭曲变形,仿佛也在嘲笑着她的命运。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但那股不甘与愤怒却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很清楚,纪凌云这是赤裸裸地嫌弃她,嫌弃她曾是有夫之妇,嫌弃她可能是不洁之身。哪怕她顶着前朝公主的光环,他违抗不了父王,不得不给她世子妃的名分。
但是腿长在他的身上,他想去谁的房里,与谁有肌肤之亲,却是中山王左右不了的。
她想要解释,解释她原先那痴傻的丈夫压根不懂什么是夫妻人伦,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她还是完璧之身,可也得纪凌云愿意站在她的面前听她说才行。
现在的问题是,她连他的面都见不到,他避她如蛇蝎!
到底要怎么办?方士祺给她下的命令,是要她尽快诞下嫡子啊!这种事,哪怕她再有本事,一个人也生不出来!
违背那伙人的结果会如何?李妤想都不敢想,她不由地打了个冷颤,脱鞋上床,将自己埋在锦被之中。
骑虎难下,她已经没有了退路。
为什么每一次最无能为力的都是她,她只想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她有什么错?
她好恨,恨纪凌云,恨中山王府,恨方士祺,更恨她自己。恨所有的事与愿违,与遇人不淑。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拼命想着破局之法,哪怕有万分之一的胜算,她也绝不想坐以待毙!
一墙之隔的堂屋里,“有事在忙”的纪凌云端坐在主位上,跪在他下首的,正是刚刚跟在李妤身边的大丫鬟。
“她有什么反应?”纪凌云懒洋洋地问。
“还是像以前一样,似乎并不在意主子的去向。”
“呵呵,不在乎,还天天派人打听?”纪凌云冷笑,欲擒故纵的手法,他看过太多想要爬他床的女人用过了,早就不新鲜了。
看来这前朝公主果然自小就没受过什么正规教育,手段简单到近乎没有,比他想象得要好对付得多。
“当了这么多年童养媳,对方还是傻子,现在居然能进王府当世子妃,说出去都没人信。”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将杯子砸向地面。
简直奇耻大辱!
外面的人不了解这位前朝公主的来历,但是自家人,有一个算一个,可是都很清楚的。
哪怕父王再三向他保证,知道她曾经是童养媳的人,已经全都被处理干净了,但是那天婚礼现场,自己的好哥哥和好弟弟前来敬酒时,提及他的新娘,那神态那语气!
他们肯定知情!偏自己不可能问出口,他们更不会把话挑明,就这么来来回回,话里话外地刺激自己!
只要每次想起来,纪凌云都恨不得拔出剑刺死隔壁那只破鞋!
可他也明白,现在还不是时候。
父王已经对他讲明了其中利害,他不能因为一时的冲动而坏了大事。
也罢,就让她先占着名分恶心自己几年吧,当个阿猫阿狗一般养在内宅也就是了。
纪凌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怒火。他转头看向跪在下首的大丫鬟,冷声道:“你继续盯着她,一举一动都要向我汇报。”
“是,主子。”大丫鬟连忙应道,心中却暗自叫苦。这位世子妃看似柔弱,实则心思深沉,她每日里都要小心翼翼,生怕露出什么马脚。
纪凌云挥了挥手,示意大丫鬟退下。他独自坐在堂屋里,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李妤那张清冷的脸庞。他承认,李妤确实有着一副好皮囊,可那又如何?
哪怕她是天仙,他也对别人碰过的女人不感兴趣。
想到此处,纪凌云不禁冷笑起来。且等着吧,纪氏得了天下之际,便是她的死期了!他相信这一天不会太久。
夜色渐深,中山王府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
李闻溪是被薛丛理抱到床上去的,她在第二日天蒙蒙亮的时候被饿醒,从昨日清晨到现在,她总共只吃过一顿朝食。
她起身的动静还是惊醒了薛丛理,他匆匆出去买了新的早点回来,昨日的剩饭便由他自己消灭了。
因心里有事,李闻溪到府署后,第一时间奔向毕蒙的画室,以他的速度,那个船公的画像应该已经画好了。
果不其然,画室里没人,但在画架上摆着一副新的画,画中人身量不低,戴着斗笠,蒙着头巾,别说长什么样了,不仔细看,连男女都分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