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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李铁柱的儿子李小宝么?

他脑子转得飞快。李小宝前阵子跟许大茂闹过矛盾,说是被骂了两句,一直耿耿于怀。

难不成是……

他眯起眼,看向站在人群后头的李小宝——那小子此刻低着头,嘴角却微微牵动着,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哼,藏不住了……”何雨柱眼中闪过一抹寒光,转身朝那方向走去。

院子里众人也被他的目光带了节奏,不少人顺着看去,李小宝这才意识到自己被盯上了,连忙往后退了一步,脸上的神情陡然变得慌张。

何雨柱慢慢靠近,每一步都像踏在鼓面上,砰砰震响。

“李小宝。”他停在那少年面前,声音平静如水,却带着刀锋般的冷意,“你,前两天是不是在许大茂门口转过?”

李小宝嘴唇动了动,眼珠子乱转,忽然低声说了一句:“我、我不是故意的……”

院子里一片死寂。

何雨柱眸子猛地一缩,几乎可以确定,真相就在眼前了。

李小宝的声音细若蚊鸣,像是一缕冷风从缝隙里钻出来,不仔细听几乎就被这片沉默吞噬了。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牙齿上下磕碰着,像是压了许久的恐惧终于要挣脱牢笼。何雨柱眼神如钉,紧紧地锁在他身上,哪怕他只眨了一下眼,何雨柱都捕捉得一清二楚。

“小宝。”何雨柱的声音沉着,语气却低得几乎让人发寒,“你刚才说啥?再说一遍,清楚点。”

李小宝低着头,两只手不停在衣角上揉搓,他那双沾满泥土的小手指缝里满是黑垢,手指抽搐得像刚捞上来的小鱼。他咬了咬牙,抬起头,眼眶红了一圈,声音终于破了音:“是许、许叔让我干的……”

话音刚落,院里像炸了锅一样,所有人脸上都写满震惊和不可置信。

“你放屁!”许大茂几乎是跳起来的,脸色刷地变白,一把指着李小宝,“你个小崽子胡说八道什么?!谁让你放火了?!我他娘的屋都烧了,我能烧我自己屋子?”

“你、你不是说,只是要给别人一个教训,不会烧起来的……”李小宝往后退了一步,眼神怯怯的,像被猛兽逼到角落的兔子,“你说只要我把那根绳子点上就行了,你说……只会冒点烟……”

“你胡说!”许大茂吼得嗓子都沙了,冲上前去就要拽李小宝的胳膊,眼里充满了狠厉和慌乱,“你个死小孩,别血口喷人——”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把他打得退了半步,脸偏到一边,火辣辣地疼着。

“别动他。”何雨柱收回手,声音不大,却让院里所有人都噤了声,“这孩子是不是撒谎,咱们可以查。你现在这么急着动手,只能说明你心虚。”

许大茂的脸上浮现一抹怨毒,他想咆哮,却发现自己喉咙里堵着一块铁球似的,憋得脸都紫了。他眼神四处游移,汗珠顺着鬓角滴下,嘴角不停抽搐。

“你说,是他指使的?”何雨柱低下头,缓缓蹲在李小宝面前,语气虽然温和,却有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你怎么知道他要你干这事?他怎么跟你说的?说清楚。”

李小宝嗫嚅着,把头转向一边,小小的身躯轻轻颤抖。他像是挣扎在良知与恐惧之间,双手攥得发白。

“他那天……让我在胡同口等他。”李小宝语气飘忽,仿佛重新回到了那天的夜晚,“他说四合院里太多人惹他不痛快了,说要弄点‘小动静’吓唬吓唬人。然后就……就给了我一卷火绳,还有个小罐子,说里面是汽……是容易烧的液体,让我绑在机油罐子边上,再引到外头柴堆那边。”

他说到这,眼泪终于夺眶而出,“我、我不敢的,我说会出事,可他就掏出个烟头在我眼前晃,还说,要是我不听话,就告诉我爹娘我偷人家鸡……”

“你小子说谎成性!”许大茂嗓子都变了调,“你偷鸡的事儿谁不知道?你怕我告你?你告我陷害你?你哪来的证据?!放屁!”

“证据啊?”何雨柱低头一笑,从袖口里抽出那截半烧的火绳,在手里晃了晃,又指了指屋角那几个罐子,“要证据是吧?你那几个罐子本来在角落,火绳是从外头引进去的,火焰从绳头烧起,正好烧到机油边儿上,这一连串的布局,就你李小宝一个人想得出来?”

他不等许大茂辩驳,又回身一指李小宝:“小宝,你还记得那火绳怎么绑的吗?你照着原样绑一遍,大伙儿看看,你是不是胡说的。”

李小宝一听这话,顿时瘫坐地上,连连摆手,眼泪一颗接一颗往下掉,“别……我不敢了,真的不敢了……求你了柱哥,别让我碰那玩意儿了……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信许叔的话了……”

“你看他这反应像是编的吗?”何雨柱猛地转头,扫视院里众人,“你们自己看看清楚!真要是他自己点火,犯得着怕成这样?他要真敢干,就不会怕回头再来一次。”

“许大茂。”他声音骤然拔高,语气凌厉得像砍刀,“你想借火给人个教训,结果收不住手,把自己屋也搭进去。你现在是不是心里恨?恨自己,恨这孩子,恨火烧得不该烧的地方,是不是?!”

许大茂脸上的血色已经褪得干干净净,那副样子像是站在刑台前的死囚。他嘴唇开合几次,终究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围观的邻里乡亲已经不是单纯的看热闹,人人脸上都露出一种极难言的情绪,有人皱着眉头,有人唏嘘叹气,也有人狠狠瞪着许大茂,仿佛恨不能上去踹他几脚。

何雨柱却并未就此作罢,他知道,这种事光靠小孩一张嘴说出来,许大茂再怎么狡赖,总能想出借口撇清干系。

他盯着许大茂的脸,语气不紧不慢:“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不如现在给自己留点脸面,老老实实承认了,大家或许还能高看你半眼。”

“我……”许大茂声音干哑,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挤出两个字,“我冤枉……”

传得最欢的,还是那张寡妇。她拎着个破脸盆在水井边汲水,嘴里像打机关枪:“你说这徐峰……白天修锅晚上炒菜,棒梗晚上都不回自己屋了,跑去他家炕上打滚……哎呦,真是稀奇!这叫啥事儿啊!”

她这话刚说完,正巧秦淮茹从旁边经过,水桶拎在手上,神色一僵,几乎立刻意识到这话是在暗指自己。

“张婶,”她放下桶,站定,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棒梗一晚上都睡在我屋里,从来没去过别人家。你可别张嘴就来。”

“哟,”张寡妇扯着嗓子,“你可别急,我就是听人说——这话啊,院里人都讲了,我也没凭空捏造不是?”

“那你就告诉我,谁说的?”秦淮茹的眼神锋利得像刀,盯着她,“你敢指出来,我这就去找人对质。”

张寡妇“啧”了一声,撇撇嘴,拎着脸盆躲回自家屋里去了,嘴里还嘀咕着:“小寡妇真是不得了,有人撑腰了,腰杆儿都直了。”

秦淮茹强忍着怒意,回了屋,却一言不发,进门便将桶放到角落,神情冷硬得像是结了冰的池水。

徐峰正在整理那把在集市新买的菜刀,听到动静抬头一看,心里便知道这又是外头那堆人多嘴了。他将刀放下,起身走到她身边。

“谁又在后头说了?”

“张寡妇。”她坐下,咬着牙,“把咱们说得不堪入耳。”

“我早知道她不安好心。”徐峰语气平静,像是早有预料,“但她的话,说不痛不痒也不行,说出去总有人信。”

秦淮茹沉默了一会儿,眼中浮现出一丝迟疑,“徐峰,要不……咱们以后还是别太来往了吧。”

她这句话说出口后,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徐峰垂着眼,指节在炕沿上轻轻敲了敲。

“你怕了?”

“不是怕。”她抬起头,目光颤动,“是厌了。人活得这么难,还要被人指指点点,我不想拖你下水。”

徐峰看着她,眼中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他本以为,自己可以悄无声息地帮她撑起一片天,却忘了四合院的天,从来都不安宁。

他缓缓说道:“他们可以说,但我不在乎。我要真在乎,早就不搭理你了。可你不同,你是带着孩子的女人,怕得多些,是正常的。”

他顿了顿,声音低下来:“我徐峰若怕这点风言风语,早就不是徐峰。”

秦淮茹抿唇不语,半晌,才轻轻嗯了一声。

然而,院子里的风波并没有因此平息。

就在这天夜里,许大爷家的鸡不见了。老头气得直拍桌子,嚷嚷着有人偷鸡贼心不死。鸡圈的门被撬过,地上还有模糊的鞋印。

“这不是偷,是贼!”许大爷手里拎着根拐杖,一边在院里走来走去,一边骂,“老子养了快一年的老母鸡,说没就没了!”

这鸡在院里人眼中可不是个小事,鸡蛋能换油盐、能下饭,一只鸡丢了,那可等于一个月少吃了几顿肉。

“是不是院里头有人干的?”王桂芝眼尖嘴快,立马把怀疑扔了出来,“平时谁最缺钱?谁最近又常半夜出门?”

这话像是一把点着的火苗,立刻引燃了众人的怀疑情绪,目光纷纷瞟向了院子西头那个最穷最寡淡的人家。

徐峰皱起眉,目光瞬间变得深沉。他知道,风波还远远没有结束。今晚这鸡丢了,明日就能演变成某个人偷鸡养女人的故事……

次日清晨,院里的气氛依旧紧张。虽然鸡丢的事情好像已然成了一个热门话题,但大家似乎都在等待着一个结果,一个能够安抚大家心里的不安的答案。

徐峰从昨夜一直没有入睡,他躺在炕上,脑中盘旋着关于那只失踪的鸡的种种猜测。鸡丢了,许大爷气得跳脚,院里的流言也随之四起。昨晚他一夜未眠,总觉得这其中肯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因为,他知道,许大爷那只鸡可不是无缘无故地消失的。

早晨,院子里不再像往常那样宁静,反而有种即将爆发的躁动。大家早早地围在一起,围着许大爷的鸡圈谈论着昨晚发生的事。

“徐峰!”王桂芝扯着嗓子喊道,“你昨晚是不是又偷偷跑到许大爷家去偷鸡了?”

这话一出,院子里所有的目光几乎同时聚焦到徐峰身上。那种几乎是无声的质疑让空气变得凝滞,许多邻居都开始在心里打起了算盘。

徐峰心里一沉,他知道,这种诬陷的风波不可避免。然而,他也明白,单纯的解释并不足以平息大家的疑虑。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走出屋门,脸上的神情依旧冷静。

“王桂芝,你说话得有个限度。”徐峰抬头,目光沉静,“我昨晚整晚都在自己家里,棒梗在屋里睡得正香,没人去偷鸡。”

他这话一说,几个人稍微松了口气,但依然有不少目光带着怀疑,甚至还有人偷偷窃笑。

“那你说,昨晚是谁干的?难道许大爷自个儿把鸡弄丢了?”刘嫂子语气中带着些许嘲弄,“咱们院里有谁不会这些偷鸡摸狗的把戏,徐峰,咱可得盯紧了你啊!”

她的话无疑是将局面推向了高潮,徐峰眉头微微一挑,突然间,心里涌起一股寒意。虽然他知道刘嫂子总是喜欢搅动风波,但这次,她的话里隐藏着明显的敌意。这种敌意,不是来自他的过去,而是来自于他现在的举止——他已经习惯了将自己与别人的纷争保持距离,不轻易参与,更不轻易表态。这种冷静反而让周围的人更为警觉。

“你觉得是我?”徐峰的语气依然淡然,语调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你看见我做了什么吗?”

刘嫂子不说话了,目光闪烁,似乎被他的冷静逼得有些失神。

“徐峰,别的不说,”这时许大爷声音从旁传来,“就这鸡圈被撬了,你说,谁敢这么大胆子?”

徐峰眼神锐利地扫过院里的人,突然有了一个念头。他知道,这件事情绝不是偶然。许大爷家这只鸡,实在是太过显眼,丢失得如此彻底,而他听到的那些流言,和昨晚的冷战,也都让他更加确定,事情绝不简单。

“我去看看。”徐峰不再多言,转身向鸡圈走去。

大家见状,心中的疑惑愈发浓烈,纷纷跟着他走了过去。秦淮茹也站在屋门口,眼里闪过一抹担忧的神色,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她知道,徐峰心中有数,他不会无缘无故去调查这些事。

鸡圈的门被撬开了,散落在地上的泥土有些松散,旁边的木栅栏也被撬得微微翘起。徐峰蹲下身,细细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这地面上,没人见过脚印?”他低声问道,眼中有一丝严谨的神色。

“没。”许大爷低声回答,他显得有些无奈,“昨晚我就站在这儿看,什么也没看到。”

“这鸡,不简单。”徐峰站起身,眉头紧锁,“昨天晚上一定有人趁着天黑过来做了手脚。”

“有人?”秦淮茹皱了皱眉,“难道不是偷鸡的惯犯?”

“偷鸡的惯犯?”徐峰转头望着她,目光渐渐变得深邃,“你知道,我在院里见过一个人,眼神不像是个老实人。”

“谁?”秦淮茹有些愣住,心中莫名一沉。

“刘海中。”徐峰轻声说道,目光定定地落在她脸上。

秦淮茹听到这个名字,顿时愣住了。刘海中,他并不陌生。这个人虽说平时不多话,但总是显得很猥琐、老谋深算,总喜欢在院子里窥视、打听别人的事情。他的眼神里,总是透着不安分的狡诈。

“他昨天一直在旁边看热闹。”徐峰继续道,“我回头去找他问问,看他有没有什么线索。”

“你这么说,刘海中看上去也像是个嫌疑人?”秦淮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怀疑,目光却透着些许警觉。

徐峰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身往刘海中的院子走去。四合院的小道曲折幽静,每一条巷道都充斥着人的低语,空气中总有些不明朗的气息。

他的脚步没有丝毫拖延,眼神坚定。虽然院里的人并不看好他,但徐峰并不在意。他知道,只要他能查清楚这件事情,流言也就不攻自破。

他走到刘海中的门前,停了片刻,突然敲了敲门。

屋内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门打开的声音。刘海中站在门口,目光有些不耐烦。

“什么事?”他咳了咳,语气有些急。

“昨晚丢了只鸡,想问问你有没有注意到什么。”徐峰直截了当地开口。

刘海中一愣,神色顿时变得紧张,目光闪烁。“丢了鸡?我没注意到啊,我昨晚早早就睡了。”

“是吗?”徐峰挑了挑眉,语气依然平静,“那你昨晚是不是在院里溜达过?听说你昨晚在东边看热闹。”

“我……”刘海中脸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我只是站在屋里,看院子里的动静,没走出去。”

徐峰静静地望着他,没有立刻发话,只是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仿佛在分析什么。

“好吧,那就算了。”徐峰淡淡地收回目光,“如果你能想到什么,记得告诉我。”

刘海中这才松了一口气,关上了门。

徐峰站在刘海中的门前,感觉一股冷风袭来,他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将心中的疑虑压下。他直觉告诉他,刘海中的反应有些不对劲,然而,他也知道,眼前这人并不会轻易泄露任何信息。徐峰目光微凝,心中暗暗下定决心,这件事情必须要查个水落石出。

他转身离开了刘海中的院子,心里不停盘算着接下来的行动计划。四合院里的每个人都是关键人物,任何一个细节都可能是解开谜团的线索。徐峰的思维飞速运转,一种无形的压力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到底是谁偷走了许大爷的鸡?为什么偏偏是昨夜?是不是巧合?

徐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推开门,看到秦淮茹正坐在桌前整理着几本书,安静的神情仿佛与世无争。她看到徐峰进来,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但依然微笑着迎接他。

“你去找刘海中了?”秦淮茹抬头问道,语气平静,却让徐峰有些意外。

徐峰点点头,脸色有些阴沉。“他嘴上说得轻松,但我总觉得他心里有点不安。”

秦淮茹放下手中的书本,转身站起身,走到徐峰身边。“你是不是怀疑他和鸡的失踪有关系?”

徐峰没有立刻回答,沉默了片刻后,缓缓开口:“不确定,但我不相信他的话。刘海中的眼神太过闪烁,言辞也不够稳重。昨晚他到底有没有溜出屋子,我们永远无法确认。更何况,大家都知道他平时总喜欢打探别人家的事,这次如果是他干的,倒也不奇怪。”

秦淮茹微微皱眉,低声道:“可是他也许并不是唯一的嫌疑人啊。”

徐峰看着她,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你说得对。也许还有其他的线索在等着我们。”

秦淮茹深吸一口气,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徐峰,如果你这样一直盯着他,难免引起别人的怀疑。大家都开始关注这件事了,万一真是误会了,我们的关系可能会变得很微妙。”

“我知道。”徐峰的语气依然平静,但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只有彻底查明真相,才能洗清大家的疑虑。我不想让无辜的人受到牵连,也不想让事情变得更复杂。”

秦淮茹静静地看着他,似乎察觉到他内心的决心。她轻轻叹了口气,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好吧,我相信你。”

徐峰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什么,便迅速起身。“对了,我得再去一趟市场,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

“你打算去找谁?”秦淮茹询问道,眼里带着一丝关切。

“找找有没有谁看到昨晚有可疑的人进出院子,或者有没有其他什么不寻常的情况。”徐峰说完,便向门外走去。

在走出院子的那一刻,徐峰不禁回头看了一眼秦淮茹,她依然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离去。徐峰的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感觉,仿佛他与她之间的关系不再仅仅是邻里之情。秦淮茹的温暖和关心总是能无声地安抚他内心的焦虑与不安,但这次,他知道,他必须独自面对即将到来的风波。

徐峰径直走向市场,他的步伐稳健而有力,眼中却闪烁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光芒。市场的热闹喧嚣仿佛与他的心境格格不入,但他此刻的心情并没有被外界的嘈杂所干扰。这里是他熟悉的地方,每一条街巷,每一个摊位,都曾在他生活的记忆中留下过足迹。而今天,他又一次来到了这里,带着不安的心情,试图找到解答。

他走到一个卖鱼的摊位前,看到摊主是个中年男人,面容和善,正在熟练地清洗鱼。徐峰目光扫过摊位,突然注意到旁边有一只装满小鱼的篮子,心里忽然一动。

“老板,昨晚你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吗?”徐峰开口问道,语气平淡,但眼中却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摊主抬头看了看他,微微皱眉。“可疑的人?昨晚啊,怎么说呢,我看见一个穿黑色外衣的人在市场上走动。不过,走得急,也没注意他是不是做什么坏事。”

“黑色外衣?”徐峰心中一动,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看着摊主,神情变得更加严肃。“你能再描述一下他吗?”

摊主想了想,低声道:“那人身形瘦削,头发有些长,像是个年轻人。走得匆忙,我倒是没多想。”

徐峰心中微动,猛然想起刘海中昨晚的模样。刘海中身形瘦弱,穿的也是深色的衣服,这样的描述不禁让他心头一紧。

“谢谢你了。”徐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摊位。市场的喧嚣似乎变得更加刺耳,徐峰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脑海中的思绪却早已乱成一团。

徐峰的心跳不自觉地加速,市场上的喧嚣仿佛与他无关,他脑海中不断回想着摊主刚才的话——“那人身形瘦削,头发有些长,像是个年轻人。”这个描述和他心里关于刘海中的怀疑越来越契合。特别是刘海中的身形瘦弱,平日里也总是穿着深色衣服,那黑色外衣的印象几乎无法忽视。

他把这些零散的信息紧密地拼接在一起,心头隐隐感觉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近了。直到走出市场,踏上通往四合院的小道,徐峰都没有停止过思考。

回到院里,徐峰没有急着去找刘海中,而是将自己关在屋里,沉默地整理着手头的线索。虽然他无法完全确定,但有些细节已经不容忽视。屋内的空气仿佛也在压抑着,徐峰拿起一支笔,开始在纸上列出他思考过的所有线索。

“昨晚的鸡丢失事件。”他轻声自语,“刘海中有嫌疑,但没有直接证据。他不在现场,但有描述与他一致的特征。摊主看到的人穿着黑色外衣,身形瘦削,和刘海中的体态相符。”

徐峰顿了顿,笔停在纸上,陷入了沉思。他忽然想起昨晚院子里的其他动静,记得有人提到刘海中曾偷偷走过院子。他又记得,刘海中有些行为让人无法轻易释怀,尤其是他那种窥探别人的习惯。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种种迹象让他无法忽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打破了屋内的沉默。

“谁?”徐峰皱眉问道,稍微整理了一下情绪。

门外没有立即回应,只有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接着,门被轻轻推开,是秦淮茹,她的脸上带着些许紧张,眼睛里闪烁着关切的神色。

“徐峰,我刚才去找了下许大爷。”秦淮茹的话一出口,徐峰立刻聚焦了注意力。

“什么情况?”徐峰放下了手中的笔,站起身,心中不禁升起一丝不安。

“许大爷说,他昨晚其实看到了什么。”秦淮茹停顿了片刻,眼神有些复杂,“他不确定,但他说,他在院子里的时候,曾经看到一个人影在院外晃动。他当时太困,没怎么看清楚。只是记得那人走路的步伐有点急,像是故意躲避什么。”

徐峰的心里猛然一震,眉头紧蹙。“那人影看起来如何?”

秦淮茹略微思索,“他说看不太清楚,只记得那人穿着黑色的衣服,身形偏瘦,步伐急促,像是匆忙走过的。”

“黑色衣服……”徐峰喃喃自语,他的思绪再次飞快地运转。这个描述,简直和刘海中昨晚的模样一模一样。虽然许大爷的记忆有些模糊,但从这些零散的信息中,似乎可以拼凑出某种答案来。

“你觉得,真的是刘海中?”秦淮茹小心翼翼地问道,她似乎有些犹豫,“可是,刘海中也许并不像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徐峰的眼神变得愈加深邃,心中早已有了自己的判断。他点了点头,语气沉稳:“我现在怀疑,昨晚失踪的鸡和刘海中有着直接的关系。无论他是否承认,他的所作所为都已经引起了我的注意。”

秦淮茹站在一旁,目光微微闪烁,似乎有所不安。“可是,徐峰,我们现在没有直接的证据。仅凭这些线索,难以证明他就是小偷。”

“我明白。”徐峰微微一笑,眼神中透出一丝坚定,“但这些线索已经足够了。现在,我们只缺少一个最后的突破口。”

秦淮茹看着他,眼中流露出一丝不确定,但也不再言语,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等着,”徐峰忽然低声说道,“我去找点证据。”

他站起身,走向门外。秦淮茹没有阻止他,而是站在原地,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徐峰走出院门,风吹过面庞,带着些许凉意。今天的气氛似乎异常沉重,院子里的人们都各自忙碌着,却没有人注意到他正在做什么。他的目光扫过每一扇窗,每一扇门,都带着几分冷静的观察。

他朝刘海中的院子走去,心中没有一丝犹豫。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这些天来的种种线索已经将他引向了刘海中。此时此刻,徐峰感到一股强烈的直觉,告诉他,这一切并非偶然。

他来到刘海中的门前,轻轻敲了敲门,等待了一会儿,刘海中的身影才出现在门口。

“又来找我?”刘海中的语气明显有些冷淡,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有些事想再和你确认一下。”徐峰的声音依旧平静,目光却不再是那种轻松随意,而是充满了质疑与警觉。

“你昨晚有没有去过许大爷家?”徐峰直接问道,语气沉稳。

刘海中的神色微微一变,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让徐峰的心中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昨晚……没有。”刘海中稍作停顿,声音有些低沉,“我就在家里,没出去。”

“是吗?”徐峰的目光深深锁住了他,“你确定?许大爷看到的那个人影,和你很像。”

刘海中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嘴唇微微颤抖。“那只是误会,我没有出去。”

徐峰盯着他,似乎想从他的眼神中寻找更多的线索。“你说得没错,或许真是误会。可你不觉得,自己的谎言越来越站不住脚吗?”

刘海中的脸色越来越差,眼中显现出无法掩饰的紧张。徐峰突然伸手指向门外的一片空地,冷冷道:“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在你家门口,昨天有几根细小的羽毛掉落吗?”

刘海中一愣,随即脸色更加难看了。

刘海中的脸色变得铁青,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低下了头,紧紧盯着地面。空气中的沉默像一层厚重的雾霾,让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模糊而压抑。徐峰目光锐利地看着他,心跳有些加快,但更多的是一种释然的感觉,仿佛真相终于接近了。

“你说你昨晚没出去。”徐峰的话语冷冷地打破了这片寂静,“可是你家门口的羽毛,能解释一下吗?”

刘海中没有再开口,他的双手微微颤抖,眼睛里透着无法掩饰的慌乱。徐峰的心中一阵凉意,这种反应,已经告诉他一切。他知道,自己几乎拿到了决定性的证据。

“羽毛。”徐峰的声音没有丝毫波动,“许大爷家的鸡毛。这不可能是巧合。”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以为,能一直瞒得住我们吗?”

刘海中终于抬起头,眼中满是惶恐与恼怒。他的嘴唇微微颤抖,似乎在做着最后的挣扎。“徐峰……你不要乱说!”他的话语带着一丝怒气,但显然是掩饰不住内心的慌乱,“你没有证据!”

徐峰冷笑一声,走上前一步,目光直视刘海中。“证据?你以为,光靠你一张嘴就能掩盖一切吗?昨天晚上的一切,从羽毛到你今天的表现,早已给了我答案。”

刘海中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却始终说不出话来。他像被逼入了死角,脸上的愤怒逐渐转为无力和迷茫。

徐峰没有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我去市场的时候,摊主看到一个人穿着黑色外衣,身形瘦削,匆忙走过。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刘海中的脸色一阵白一阵青,他试图做出反驳,但最终什么也没说。他的眼神开始变得飘忽不定,像是想要找一个借口,然而无论如何都无法逃脱徐峰那犀利的目光。

“昨晚你悄悄溜出去,偷了许大爷的鸡。”徐峰语气越来越冷,“你以为没人注意到吗?”

刘海中的手已经开始握紧,指关节泛白,显然他已经知道无法再逃避。他低下头,长久的沉默之后,终于叹了口气,缓缓开口:“是我偷的……是我把鸡拿走了。”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悔意,但也有着无法言说的无奈,“我知道你不会相信,但昨晚实在是……我急需些钱,我没办法了。”

徐峰眉头微皱,内心并没有因为刘海中的忏悔而有所动容。“你偷鸡就能解决问题?”他的话语锋利,如同刀刃,逼迫刘海中面对自己内心深处的恶行,“你为什么不告诉大家,为什么要选择用这种方式来解决问题?”

刘海中的眼神开始黯淡下去,似乎被问得没有了力气。“我……我知道错了。我以为大家不会发现,想着拿了鸡就能换些钱,不会有人怀疑。”他语气中带着一丝愧疚,“可是没想到会被你发现。”

徐峰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站在那里,静静看着他。此刻的刘海中,已经没有了曾经的精明和冷静,眼前的他,像一个被逼入绝境的角落里的猎物,无法再逃脱。

“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徐峰冷冷问道,“偷窃这种事,不仅仅是丧失了信任,更是对所有人的伤害。你知道许大爷有多么依赖那只鸡吗?那可是他唯一的寄托。”

刘海中低下了头,目光迷茫,仿佛陷入了深深的自责。“我知道,我知道我错了。”他声音越来越低,几乎没有力气再说下去,“我并不想伤害任何人,只是……只是情急之下,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徐峰默默地站在他面前,心中却五味杂陈。偷窃,这种行为,给人带来的不仅仅是物质上的损失,更多的是情感的背叛。刘海中眼中的悔意并不全然是对自己行为的愧疚,更多的是对被揭发后的恐惧和无助。徐峰的目光渐渐变得冷静,他知道,自己并没有完全解开这件事情的真相。虽然刘海中承认了偷鸡,但这背后的动机,可能并不像他说的那么简单。

“你打算怎么做?”徐峰问道,眼神锐利。

刘海中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抬起头,眼中满是无奈。“我……我会去许大爷那里赔偿,拿钱补偿他。我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他声音低沉,但依旧带着几分不舍,“我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真的不想走到今天这一步。”

徐峰沉默了一会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向院外走去。“去找许大爷吧,你的弥补才刚刚开始。”他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刘海中的院子,留下刘海中独自一人站在原地。

徐峰走出门外,内心却依旧没有得到彻底的释放。虽然刘海中终于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但他所做的这一切,并没有让徐峰感到一丝轻松。反而,他的心里有些沉甸甸的,仿佛被一种无形的重压所困扰。

“事情已经开始揭开真相。”徐峰自言自语,但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真正的风暴,可能才刚刚来临。

他走到自己家门前,深吸一口气,准备回去继续思考接下来的步骤。事情的真相并没有彻底明了,他仍然需要做出一些决定。虽然问题暂时得到了一个小小的解答,但徐峰心里依然没有找到那份安定与踏实。

他推开门,回到了院子里,望着院子里的一片寂静,脑海中却仍旧有很多未解的谜团在悄然滋生。

在夜幕的沉沉笼罩下,朦胧的月光自云层后泄出,斜洒在老旧的青砖地面上,勾勒出一条条被岁月踩磨得发亮的小道。而此刻,沉睡中的四合院,却因为一场不寻常的“半夜梦游”,悄然掀起了一层诡异的波澜。

徐峰翻了个身,眉头微蹙。

他做了个不大不小的梦,梦里似乎有人在他的窗下低低哼着古怪的小调,声音拖着调子,像是哀怨,又似含着某种莫名的执念。

“嘶……不对劲。”

徐峰猛地睁开眼,房间里一片漆黑,只余一缕月光从纸窗边缘悄悄爬进,像一条偷看的蛇。他静静地躺了一会儿,心头却升起一股说不出的寒意。

耳边,又传来了那种断断续续的声响。这一次,他确定不是梦。

“呜……哎呀……我的傻柱啊……”

那声音像是有人在梦中低泣,极轻,极细,却又在这寂静的夜里分外刺耳。

徐峰不动声色地起身,披了件外套,蹑手蹑脚地推开门。门轴轻轻一响,那声音却戛然而止,仿佛藏匿于黑夜中的幽灵察觉到了他的动静。

四合院里,漆黑一片,唯有月光为他指引前路。他眯着眼,小心翼翼地沿着走廊边缘慢慢走着。刚拐过东厢房的转角,就看见那院子中间的枯井边,站着一个人影,孤零零地,背对着他。

“贾张氏?”

徐峰眼睛猛地一缩。

那影子佝偻着背,头发散乱,披着一件暗红的棉袄,宛如深夜中的一团游魂。她像是在低头看着井口,又像是在跟井底的什么人说话。风一吹,那抖动的身影看得徐峰心里一跳一跳。

“傻柱啊……娘给你留着的窝窝头你吃了吗……你得听娘的话,别老是给秦姐送菜了……她不是你该惦记的人……”

声音忽远忽近,如同从井底飘出,又仿佛来自梦中深处。

徐峰站在远处,背脊发凉。他不是没听过贾张氏梦游的传闻,只是以前从未亲眼见过。她平日里刁钻刻薄,是院里出了名的“母老虎”,可现在,她却像个疯魔的老人,在夜色中独自低语。

他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可贾张氏忽然转过头来。

那一瞬,徐峰几乎屏住了呼吸。

她的眼睛是睁开的——却无神、空洞,像是深夜里忽然亮起的两点白光,没有焦距,也没有理智。她看着他,却仿佛什么也没看见,脸上还挂着一种诡异的微笑。

“傻柱……你回来啦?你是不是饿了?娘给你热窝头去……你别走,别走啊……”

她脚步虚浮,慢慢地朝他走来,嘴里念念有词,手还在空气中比划着,好像真的在端着什么食物。

徐峰额头渗出一层冷汗,不敢轻举妄动。他听说梦游的人不能被硬拉醒,轻则惊吓,重则魂魄归不了窍。他咽了口唾沫,往后退了半步,却踩到了落地的枯枝,发出一声脆响。

贾张氏忽然停住了。

她低头看着地上的枝条,又抬头望着他,嘴角慢慢咧开,发出一声嘶哑的笑声:

“你……不是傻柱……”

“娘说了,不能让别人进来的……你要是进来了,就……就得留下来……”

徐峰心里猛地一震,浑身发麻。他从来没见过贾张氏露出那种表情,像是疯子,又像是中邪。

她忽然转身就跑,朝着西厢房的方向,脚步轻飘飘的,却快得惊人。

“喂!贾张氏!”

徐峰忍不住喊了一声,可她头也不回,直直跑进了她自己的屋子里。

他犹豫了几秒,也赶紧追上去,毕竟出了事可没人担得起责任。到了门口,他发现门没关,虚掩着,一股陈年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他抬手推门,门“吱呀”一声开了。

屋里一片狼藉,炕上堆着各种旧衣服,还有几只不知道多久没洗的饭碗。贾张氏正坐在炕沿,低着头,拿着一个破碗,里面空空如也,却用手指一下一下地往嘴里送,仿佛真有饭吃似的。

“好吃吧?傻柱你最喜欢吃娘做的窝头了,是不是……”

她喃喃地说着,神情呆滞,眼神还是那样空洞无光。

徐峰站在门口,不敢进,也不敢出。

屋外的风又大了些,院子里的枯树被吹得瑟瑟作响,如同冤魂哭泣。天色未明,寒意越发逼人。他的心也一寸寸被某种说不清的阴郁包围。

“你不能走……”贾张氏忽然低声说。

徐峰心中猛跳,猛地抬头,却见贾张氏缓缓转身,眼神直勾勾地望向他。

“你是……谁?”

那眼神忽然变了,变得狐疑、戒备,甚至带着一丝……杀气。

“你不是傻柱!你不是我儿子!你来我屋子干什么?”

话音一落,她忽然抓起炕头的木棍,就往徐峰这边挥来。

“滚出去!我儿子不在你别来打他主意!你个混账东西,休想抢走我傻柱留下的粮票!”

徐峰一边躲闪,一边连连后退,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他不敢再留,转身就跑出门外,一口气冲到了院子中央,弯腰大口喘息。

“疯了……这老女人疯了……”

他心跳如雷,脑中混乱不堪。

可当他回头望向那扇门时,却惊愕地发现——门关上了。

一动不动,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风依旧在吹,月光依旧冷清。

徐峰呆立在院中,忽然意识到,这四合院……也许藏着一些他从未了解过的秘密。

他不知道的是,屋里,贾张氏正缓缓重新躺下,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终于做完了一个未尽的梦。

“傻柱啊……娘不会让你饿着的……永远不会……”

夜,依旧漫长。

徐峰站在风中,眼中有了前所未有的沉思与疑惑。

天色终于亮了,曙光如丝线一般,悄悄在四合院的墙角勾勒出一道浅浅的轮廓,青砖灰瓦之间,被夜色压抑了一夜的四合院开始复苏。

徐峰坐在自家的屋檐下,手里捧着昨夜未喝完的冷茶,盯着对面贾张氏那扇木门,眼神却飘忽不定。眼皮发沉,脑袋涨痛,他一宿没睡,脑子里反复回荡着贾张氏昨夜在枯井边喃喃自语的画面,还有那双空洞死寂却仿佛透视一切的眼睛。

“她到底……是梦游,还是……”

他咬着牙,不敢继续往下想。那种寒意至今还缠绕在脊背上,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背后呼气一样,时刻提醒他昨晚的事不是梦。

他本想把这一切藏在心里,但世事往往不如人意,尤其是在这样一处人多嘴杂的老四合院里。

“哎,你听说没?昨儿夜里,贾张氏又出来溜达了。”

“可不是,我起夜听见她在喊‘傻柱’呢,老远都听得见,可吓死我了。”

“我家那狗都不敢叫了,缩在窝里直打哆嗦。”

一大早,院子中央的水井边就聚起了几个张家长李家短的婆子,手里拿着水桶,一边吊水,一边凑在一起小声议论。

徐峰推门出来的时候,正听见秦淮茹也加入了讨论,她一边摇着手里的篮子,一边压低声音说:

“她那样子,是真吓人。我在窗户缝里瞅见她,光着脚呢,脚底都冻红了,还笑着说什么‘窝头热了’……”

“她是不是……心里真出了什么问题?”邻家王婶皱着眉头,脸上全是担忧,但眼底却透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你们说……要不要请个先生来看看?她要是天天夜里这么乱晃,总不是个事啊。万一哪天掉井里去了,或者——”

她没说完,嘴巴被身边的大娘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一下,众人便都默契地闭了嘴,互相对视了一眼,皆心照不宣。

徐峰靠着门框静静听着,心里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知道这些人背地里从不曾真正善待贾张氏,可听到这些言语,依旧让他有些不舒服。

他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苦涩的茶汤让他打了个激灵,忽然走上前,站在那几位妇人身旁,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你们都看见了?”

众人一愣,回头看他,有人点了点头,也有人支支吾吾地避开他的视线。

“她到底都说了什么?”徐峰又问。

“就……还是老一套呗,傻柱啊,饭热着呢,不让他去找秦姐,还说什么‘你不听娘的话,娘就……就哭给你看’,反正听着心里发毛。”秦淮茹皱着眉头,说这话时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徐峰低头思索,昨夜的那一幕跟她们说的差不多,说明贾张氏的“梦游”,已经持续有一阵子了。

“她要真只是梦游……”他心中思索,“为什么每次说的话都一样?是记忆?执念?还是……某种催化她说这些话的东西?”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这时,院里角落处,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叫骂:“你们几个婆娘,嘴里就不能干净点?梦游咋了?你们还没说过梦话呢!再乱嚼舌头,信不信我撕了你们的嘴!”

贾张氏站在自己家门口,双眼血红,头发炸乱如鸡窝,手里拎着根烧火棍,脸上的皱纹在阳光下一道一道,更显得狰狞可怖。

几位妇人吓得连连后退,王婶连忙打圆场:“哎呀贾大娘,您别激动,我们就说说呢,哪敢真嚼舌头啊。”

“哼!”

贾张氏狠狠一瞪,棍子在地上一敲,众人噤若寒蝉。

徐峰却没动,静静地望着她。

“你昨晚去哪了?”他低声问。

贾张氏转头看他,眼神里明显愣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那副尖厉姿态:“我去哪还轮到你管了?臭小子,别以为你个外来户就能管我这老骨头!”

徐峰没有回嘴,只是缓缓说道:“你自己不记得你半夜做了什么?”

“放你娘的屁!”贾张氏突然像被戳中逆鳞似的暴跳如雷,“我半夜就在屋里睡觉,你别血口喷人!”

说着,她挥了挥棍子,转身回屋,“砰”地一声重重关上了门。

众人见状,纷纷散去,不敢再说半个字。

徐峰站在原地,望着她紧闭的门,心里却越发不安。

一个人若是偶尔梦游,或许只是疲惫所致,但若是每晚都出现相似的行为、说相似的话,甚至还发展到梦中持棍攻击,那就绝不仅仅是梦游那么简单。

“她可能……是在重演什么。”徐峰喃喃道。

突然,他想起了枯井边那块被青苔盖住的石头。

他记得昨晚,贾张氏的眼睛是盯着井口的,而且似乎在跟井底的“人”说话……

“井底……她是不是藏了什么?”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却如烈火燎原,无法平息。

他决定,今晚——再蹲守一次。

这事,没那么简单。

四合院在夜幕再度降临后,重新陷入了白天难以察觉的寂静与压抑中。

徐峰没点灯,他就靠在床边坐着,一动不动。

他已经坐了快两个时辰,窗外一点声响都没有。但他知道,贾张氏会再出来。像一只每晚都准点出洞的老鼠,带着诡异的执念,准时游荡在这座老院子里。

“到底……你在找什么?”

他目光沉静,望着窗外的夜色。窗纸被风拂动,一下一下,像是在有节奏地敲打他心口。他的背脊紧绷着,耳朵像是被拨到极限的弓弦,任何一丁点动静,都会激起他神经的波澜。

时间一点点流逝。

忽然——

“咯噔。”

远处,一声轻响,从西厢方向传来。

徐峰的瞳孔一缩,立即起身,脚步极轻地穿好鞋,推门而出。

院中还是那样漆黑,月亮今晚藏在云后,连一丝光都没露。他没拿灯,只靠那对这座院子熟悉到骨血里的记忆,一步步踩着青石砖,慢慢往西厢靠近。

果然,贾张氏那扇门半掩着,一道模糊的影子正缓缓从里面溜出来。

她没穿鞋,光着脚,一步一步,缓慢却执着。披着那件旧得发白的红棉袄,脑袋低垂,头发像稻草般乱披披地搭在脸两侧,整个人看上去如同脱离尘世的游魂。

徐峰迅速躲在走廊下的黑影里,屏住呼吸,紧盯着她的动作。

贾张氏没有说话,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绕过院中石桌,径直朝那口枯井走去。她的脚在地上拖着,磨出一连串诡异的“沙沙”声,仿佛一条爬行的蛇。

她在井边停住了。

徐峰蹲低身子,从檐下的缝隙窥视。只见她站得笔直,脸正对着井口,那张脸在黑暗中几乎毫无血色。

“傻柱……你回来啦?”

她又开始了,和昨夜一模一样的语气,一模一样的句子,甚至连停顿的节奏都没变。

“娘煮的窝头你吃了吗?你别闹了,别哭了……娘这不是给你热着嘛……”

徐峰紧张得额头冒汗,他明明知道她梦游不能叫醒,可眼前这一幕实在太诡异了。一个人若是偶然梦话,说几句也算正常,可她这样,几乎是复述,像是在不断重复某个早已发生的场景。

她不动了,整个人僵在原地,仿佛被井底什么东西牵住了魂魄。

然后,她居然,慢慢地,弯下了腰。

“什么?”

徐峰瞳孔猛地收紧,只见贾张氏一步步地探出身子,双手扶在井沿上,身子几乎探进了大半。

“你还在井里是不是?娘带你回家啊……”

她的声音,变得格外低哑,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颤音。

徐峰顾不上多想,猛地站起身,几步冲了过去。

“贾张氏!”

他大喝一声,一把将她从井边拉回来。

那一瞬间,他触到她的手——冰凉、僵硬,如同死物。

“啊!!!”贾张氏惨叫一声,猛地睁开双眼,像是从噩梦中惊醒,神色惶恐,张牙舞爪地想挣开。

“你干什么!你想害我是不是?!你想把我推下去?!你这个恶人!”

徐峰不敢放手,紧紧拽着她,沉声说:“你差点掉下去你知不知道?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刚才在做什么!”

“胡说!我出来看看天!我就看看天!你管得着么你?!”贾张氏疯了似的挣扎,嘴角挂着口水,眼神迷茫而愤怒。

院中灯光被吵醒了,陆续有邻居推门探头,隐约的脚步声从各家响起。

“出什么事了?”

“又是贾张氏?”

徐峰喘着粗气,一边死死按着她一边朝屋里喊:“秦淮茹!你快来帮忙!她疯了,真疯了!”

秦淮茹披着衣服跑出来,一看情形,吓得脸色都变了,赶紧扑过来扶住贾张氏:“哎呀娘,娘你怎么又出来了?你快回屋,快回屋啊!”

贾张氏浑身发抖,终于像是魂魄回笼一样,眼神渐渐恢复清明。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赤裸的双脚,再看看自己站的位置,顿时嘴唇一哆嗦,眼圈猛地红了。

“我……我又……又出来了?”

她声音里满是惊惶和羞耻,那张历经风霜的老脸,一瞬间像是塌了。

“我到底……到底怎么了啊……”

“娘……咱回屋,别怕,我在呢。”秦淮茹一边搀着她一边低声哄着,那姿态柔声细语,仿佛回到了过去她还在忍气吞声求生活的模样。

徐峰站在原地,望着贾张氏渐行渐远的背影,脸色凝重。

他抬头看了一眼那口枯井,忽然发现井沿上,多了一道湿润的印记——像是手印,又像是某种液体从井口滴落后遗留下的痕迹。

他俯身凑过去,用手指一沾,黏腻,冰冷。

不知为何,他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恶寒。

这井……一定有问题。

但要探下去,他得想个法子。白天?怕是贾张氏不会让人靠近;夜里?梦游的她会不会再来?

徐峰倚在门槛边,手里握着茶碗,目光却一直没离开对面的西厢房——贾张氏的屋子。

他不敢轻举妄动。枯井边那黏腻湿冷的手印还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像某种未知的警告。他清楚,事情绝不会止步于此,昨夜贾张氏几乎跳井的一幕,实在太诡异。

但最让他心头沉重的,不是昨夜的混乱,而是清晨时,贾张氏“恢复正常”后的模样。

早上五点左右,院中还弥漫着薄雾时,她就出门了,穿戴整齐,梳头洗脸,甚至还系上了围裙,在厨房门口蹲着择菜。

她神色平静,双眼有神,动作利索,看上去哪儿都不像一个梦游症发作的人。

“诶哟,贾大娘今天起这么早啊。”秦淮茹从屋里走出来,手里拎着饭篮,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地试探。

贾张氏头也没抬,语气平常得让人怀疑昨晚是否真有那一出,“早起点好,天一热,这菜就蔫了。”

徐峰就坐在院中,听着这对话,一言不发。他在等,等一个能看穿她伪装的缝隙。

可整整一个上午,贾张氏都表现得无可挑剔。

她洗衣服、晒被褥,还不忘教训楼上两个熊孩子别把弹珠滚得到处都是。她甚至还提着水壶给门口的那棵老槐树浇水,嘴里一边念叨:“这树也是条命,活得可比人还长。”

徐峰心里泛起莫大的疑惑——这到底是一个病人?还是一个能精确掌控自己病态的人?

而后,一幕更令他心惊的画面出现了。

临近中午,阳光炽烈,贾张氏正搬着小板凳坐在屋檐下摘黄豆,身边放着她那只年代久远的搪瓷缸,茶香袅袅。

这时,院里最调皮的小石头捏着弹弓跑过来,一不小心绊在她腿上,跌了个狗啃泥。

贾张氏低头看了他一眼,脸上竟露出一丝慈爱的笑容——是的,慈爱,不是平时那种皮笑肉不笑的虚假神情,而是真正的温和。

“疼不疼?来来来,奶奶这有个糖,拿去吃。”

说着,她从怀里摸出一颗用纸包着的麦芽糖,塞到小石头手里。

那一刻,徐峰忽然打了个冷战。

不是因为这行为太怪,而是因为他记得清楚——昨夜她梦游时,嘴里也说过类似的话:

“别哭了,傻柱,娘给你糖吃,甜的……”

而她白天,又以同样的语气,同样的动作,将糖递给了另一个孩子。

这不像巧合,太精准了。就像一段程序被复制黏贴,只是换了执行的时间和对象。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在梦游,她是在……重复。”

徐峰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指尖掐紧了茶碗边缘。

“她记得……一定记得昨晚的事。”

不然她不会做得这么“正常”。

这念头越想越真,直到秦淮茹从他身旁走过,还特意停了一下,看了他一眼。

“徐峰,你别一直这么盯着我娘看,她好歹年纪一大把,你看得她心里发毛。”

徐峰淡淡道:“她昨晚差点掉井里去,你怎么还让她白天出来干活?”

秦淮茹顿了顿,低头道:“她不记得了。早上醒来,跟没事人一样。我说了,她还骂我‘胡说八道’。”

徐峰望着她:“那你信吗?”

秦淮茹咬了咬牙,没说话。眼底有一丝动摇,但随即藏了回去。

“她是我娘。”她轻轻丢下这句话,转身走进屋。

是啊,她是你娘,可你也怕她,徐峰在心里说。他看得出秦淮茹怕,只是不愿承认。

午后阳光落在院中那口井上,像是一张被灼烧过的绢纸,微微发黄,笼着层幽幽的光晕。井边的青苔被太阳晒干了一些,那一串湿痕也逐渐消退,但在徐峰脑海中,却越来越清晰。

他走到井边,蹲下来,仔细端详井口。

井是老井,石圈松动了几块,缝隙里嵌着泥垢与杂草。他伸手摸了摸井沿上的青石,冰冷、粗粝,没有水气,也没有异味,但他知道,昨夜那黏腻的触感不是幻觉。

他回头看了一眼贾张氏的屋子,门紧闭,窗帘微掀,他能感觉到,那双眼睛,或许正透过缝隙,看着他。

“她知道我怀疑她了。”

他站起身,眼神沉了下来。

那一刻,他做了一个决定。

他要想办法,趁夜,再探一次井——但这次,不是站在井边看,而是下去。

他要知道井底藏了什么,是什么让贾张氏夜夜梦游,又在白日表现得比谁都清醒。

可要下井,他需要工具,需要计划,更需要一个能在他失踪时发现他的人——以防万一。

他转身回屋,拉开床底,开始翻找那只旧旅行箱,里面有他搬来四合院时带来的些许老物件,还有一些户外用的绳索、手电。

“今晚……就今晚。”

他喃喃地自语,眼中浮现出从未有过的决绝与警惕。

徐峰坐在屋内,茶水已经凉透,他却毫无察觉,眼神空洞地盯着窗外,仿佛整个人都陷入了沉思的泥淖里。

他脑海里不停翻涌着贾张氏白天的模样——那过分“正常”的行为、那重复梦中情节的举动、那无懈可击的日常掩饰。

一种极为古怪的猜测在心底盘旋着,越来越清晰。

“不是梦游,是……病了?”徐峰低声自语,眉头紧锁,声音中透着一种几近迟疑的肯定。

可这又不像普通的精神病。他曾在工地打工时见过有师傅患过癫痫,发作的时候神志模糊、动作失控;也见过抑郁的,眼里一整天都没光。

可贾张氏不同,她梦游的时候,是另一副模样,整个人就像沉浸在某种“过去”的回忆中,有条不紊地重复着某段被脑子固定下来的剧情。而她白天,又恢复成精明而工于心计的老妇人,该掐谁掐谁,该怼谁怼谁,嘴皮子快得像菜刀,分毫不差。

“一个人怎么能……在两个状态之间切换得这么自如?”他心底隐隐感到不安,“如果说是病,那是什么病?”

“疯了?”他自己都觉得这词太重。贾张氏不是疯,她清楚自己做的每一件事。可她梦游那时候,又似乎完全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那种状态,甚至让人觉得她根本不在这个时间里。

他忽地想起一个词——分裂。

“人格分裂?”他喃喃道。

可这词说出来的瞬间,他自己也皱紧了眉——不像。太不一样了。哪有分裂人格还能分得这么有节制,能控制梦游时间、能白天演得滴水不漏?这不像是病,更像是某种……隐秘的习惯。

“难道……她自己知道自己在梦游?”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徐峰浑身泛起一层寒意。

如果真是这样,那贾张氏比他们想象中更加可怕。

她不是病了,她是在借着梦游的壳子,去做某些她清醒时不方便去做的事。

这想法像火苗一样烧着他内心的疑虑,越烧越旺。他站起身来,在屋里踱步,步子越来越急,像是想从那根绷紧的线里找到突破口。

“她梦游时总去井边,嘴里念的全是关于傻柱的话……她是不是在找什么?或者,她在‘演’给某人看?”他的眼神忽然一凝,“不对,她不是演给某人看,她是在‘重复’,重复一段过去的剧本。”

“可这段剧本,从哪来的?”

他目光缓缓转向屋角那口老井,眼神越发冷峻。

井,才是这整件事的关键。

“她每次梦游都围着井打转,这地方一定藏着她想掩盖的东西。”徐峰咬紧了牙,“她不是不知道自己梦游,她是在借着梦游,把那些埋得更深。”

想到这儿,他不禁打了个寒颤。空气中仿佛突然变得凝滞,一股莫名的压抑涌上心头。

屋外传来几声麻雀的叫声,夹杂着邻居家的锅碗瓢盆撞击声,仿佛一切依旧如常,唯独他,陷入了这个逐渐诡异的旋涡。

夜幕再度临近,徐峰没有吃晚饭。他拿了手电、绳子、一把小刀和一卷粗布,把它们一件件塞进随身的布包里,动作利落,神情却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知道,这一趟下去,也许会看到一些不能说的东西,也许……也会引出一些不该醒的东西。

正当他准备关灯歇息时,院中忽然响起一道微弱的脚步声,像是赤脚踩在砖石上,沙沙作响,轻得像猫爪,但节奏却分外诡异。

徐峰屏住呼吸,耳朵自动搜捕着声音的来源。

“又来了。”他喉咙滚动,喃喃低语。

他轻轻推开门,黑暗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现。

贾张氏。

她依旧披着那件褪了色的红棉袄,头发松散,脸上毫无表情,一步步朝井边走去。

和往常不同的是——

她嘴里,这次没有说话。

那种反常的安静,比任何梦话都让人毛骨悚然。

徐峰贴着廊柱,缓缓跟上去。

他必须看清楚,她今晚要做什么。

月色很淡,星子藏在云后,一切朦胧如水。徐峰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偶尔随着风在地上轻轻一晃。他贴得很近,连贾张氏脚步微微拖地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到了井边。

站定。

这一刻,时间仿佛被定格。

贾张氏低头看着井口,没有动作,没有喃喃自语,就像是一个彻底沉入梦境的稻草人。

但徐峰却从那抖动的肩膀上,看见了一丝异常。

她的手,在动。

极慢、极轻。

她从袖口里,抽出了一样东西。

月光下,那是一串生了锈的铁钥匙。

“钥匙?”

徐峰屏住了呼吸,眼睛死死盯住她的动作。

贾张氏蹲下身,手伸向井圈下方的某处。她的指尖拨弄着墙缝之间的青苔,似乎在找什么。片刻后,一块不太起眼的石头被她小心掀起,露出一道窄缝。

她把钥匙塞了进去,然后重新把石头盖上。

做完这些,她站起身,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转身回屋。

徐峰整个人僵在原地,冷汗一滴滴地从额头滑落。

“她不是梦游……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这一次,他终于可以确认——

贾张氏,从头到尾都知道。她借梦游掩盖自己夜里的一切举动,甚至不惜反复复刻梦境中的语句和行为,只为了让旁人以为她“疯了”、“病了”、“不记得了”。

可她做这些的目的是什么?

那串钥匙,要锁的是什么?

井底……会不会藏着她掩盖多年的秘密?

徐峰眼神发沉,呼吸变得粗重。他知道,他必须尽快行动了。再拖下去,说不定贾张氏会发现他已经知道了太多。

他盯着井边那块看似普通的石头,心跳一次次重重敲击着耳膜。

夜已经很深了。

徐峰站在自己屋里,灯早就关了,窗帘也拉得死紧,屋里黑得像是墨汁。他却睁大了眼,一动不动地站在窗边,手里死死攥着那卷粗麻绳。

那块石头的位置他记得清清楚楚。

井圈东南角,斜着一块不太起眼的小青砖,边缘已经被多年的雨水冲刷得有些微凹,贾张氏就把钥匙藏在那下面。那是一把锈迹斑斑的老钥匙,绳环也磨损得厉害,显然不是今天才藏进去的。

“她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徐峰的呼吸带着轻微的急促,“她已经习惯了……熟练得像每晚都得演这一出。”

他反复回想着贾张氏刚才梦游时的一举一动,脑子里迅速拼凑出一幅扭曲却清晰的图像。

“她不是真的梦游,她是装疯;但这疯,不是给所有人看的,是给她自己看的。”

这想法越往深处走,越让他心寒。

他迅速绑好了手电,卷好布包,又一次确认了腰间的绳结,然后轻轻地推门,走进了院子。

空气比昨晚更闷,像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在整片天地之间,连槐树的叶子都没怎么晃动。

井口静静地躺在那,井圈外还有几片未扫尽的树叶,偶尔一只蟋蟀从砖缝里跳出来,在黑夜中发出一声清脆短促的叫。

徐峰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掀开那块石头。

里面果然有一个小小的坑,坑里躺着那串钥匙,锈色深红,像是长期泡过血的铁皮。他轻轻地取出来,握在掌心,冰凉得像是从尸体上剥下来的骨头。

“这不是普通的钥匙。”他深吸一口气,看向井口。

没有锁。

那么钥匙是打开井下的某个“东西”的?他再三确认井沿,没有发现任何插锁的痕迹。

他将绳子牢牢绑在井圈一侧的石柱上,然后手电开到最小亮度,缓缓地滑下井壁。

脚底触碰到湿滑的石壁,井内的气息潮得让人发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腐臭味,那不是污水的味道,更像是老木箱里久未翻动的破布、霉斑和老鼠屎混杂出的恶意气息。

“这井,太久没人下来了……”徐峰喃喃道,声音在井壁之间回荡,幽幽地传出去,好像也唤醒了什么沉睡多年的气息。

手电光在井壁上缓慢扫过,井内的砖已经老化,部分地方甚至有剥落,但在接近井底的地方,他发现了一处异常。

井壁上的某块砖——居然有明显的修补痕迹。水泥浆的颜色比旁边新很多,边缘甚至还有指甲抠过的印子。

徐峰轻轻将手电放到一边,从包里掏出小刀,小心地撬动那块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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