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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徐峰把饭盒洗干净收进布袋,又顺道去后院看看猪。他绕过办公楼,从侧门进后院,小猪正趴在窝里打盹,眼皮时不时地跳一下,像在做梦。

他蹲下来,静静看了片刻,嘴里轻声道:“你这日子过得也不差了,有窝有草,还有我给你提饭。”

小猪哼哼两声,没睁眼,只是懒洋洋翻了个身,把肚皮朝天,露出粉嫩的肚皮,呼吸平稳悠长。徐峰伸手在它耳后挠了挠,小猪咂了下嘴巴,又沉沉睡去。

“真会享福。”他喃喃了一句,站起身,拍拍手上的尘土。

他回到办公室,坐下没多久,贾张氏就找上门来了。她穿着那件常年不换的花袄子,脚下一双布拖鞋在水泥地上啪嗒啪嗒响,一边走还一边嚷:“徐峰,徐峰!”

“咋了?”他回头看去,心里隐隐有点预感。

贾张氏一进门,气势汹汹:“你牵头猪回四合院干啥?你这是要折腾哪门子?我家院子里已经够闹腾了,你还整这么个会叫会拱的畜生?”

徐峰眉头一挑,没立刻开口,反倒端起茶缸抿了口水,镇定地看着她。

贾张氏把手往腰上一叉:“我跟你说,后院那块地本来就是大家共用的,你现在整天拎着猪东跑西跑的,弄不好哪天把院里的衣服都拱了,我找谁去说理?”

徐峰慢条斯理地放下茶缸:“猪没进你家院子,也没拱你家衣服。”

“那也不行!”贾张氏气不打一处来,“光看着我就不舒服,你能养猪,我也能养鸡,到时候你那猪要是咬了我家鸡,我打不死它!”

“你要真想养鸡,我还可以帮你搭窝。”徐峰不急不躁地说,“院里没规定不能养,你不爽是你的事,我也不能为了你高兴把猪宰了吧?”

“你!”贾张氏被噎得一愣,眼睛瞪得像铜铃,但一时间找不到反驳的词。

屋里其他人都忍不住偷笑,宋浩东还悄悄朝徐峰竖了个大拇指。徐峰站起来,拍了拍衣襟:“贾姨,要是真有啥问题,咱可以坐下来好好说。你一上来就吵,我也不好搭理。再说了,那猪才来一天,犯不着给它安这么大罪。”

贾张氏愣在原地,满脸通红,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终究没开口,转头就走。

等她一走,屋里顿时一阵哄笑。

“徐哥,您是真能扛啊。”宋浩东笑得前仰后合,“换了我,早就给吵翻天了。”

“得了,赶紧干活吧。”徐峰摆摆手,坐回工位,心里却隐隐生出一丝担忧。

贾张氏不是那种吃亏就算的人,这回被他堵得哑口无言,指不定会憋着什么坏水。他得早做准备,不然那头猪怕是安稳不了几天。

下午的工作一如往常,文案、对账、整理数据,徐峰一边干一边在心里盘算:是不是得在猪窝周围再搭个小围栏?万一有人真想偷摸捣乱,也能起点防护作用。

快下班的时候,他悄悄去了趟杂物间,挑了几根铁棍和一些旧绳子,又找了个废弃的塑料窗帘,准备晚上加班后自己动手加固一下猪窝。

等天色渐暗,单位里的人陆陆续续离开,徐峰却独自一人来到后院,卷起袖子开始忙活。他把铁棍一根根插入地里,用锤子敲实,再将窗帘围在四周,缝缝补补,不算漂亮,却也结实。

小猪似乎也察觉到动静,站起来在窝里来回踱步,偶尔抬头望他一眼,尾巴一甩一甩。

“你放心,有我呢。”徐峰一边绑绳子一边对它说,“就算那泼妇闹到天上,也别想动你一根毫毛。”

夜风吹来,带着草木的清香和远处巷口饭馆飘来的炖肉味道。四合院深处传来几声狗叫,还有一串细碎的脚步声,似有似无。

徐峰收起最后一根绳子,站在猪窝前,眯着眼望着渐渐黯淡的夜色。

夜深了,四合院被浓浓的黑暗裹住,仿佛沉入一口无声的老井中。

徐峰家里,老旧的电风扇发出规律的“嗡嗡”声,轻风吹得窗帘轻轻摆动。他正躺在床上,脑海里还在琢磨第二天该如何加固猪窝外围的篱笆,眼皮沉重,几近入梦之时,一声尖锐刺耳的猪叫骤然划破夜色。

“哼——哼哼哼——唧——”

叫声凄厉,像是被人踩了尾巴,又像是梦中受了惊的孩子惊慌地哭闹,尖细而急促,一声高过一声。

徐峰猛地睁开眼,从床上坐了起来,神经像是被人拽紧了的弦。他第一反应是猪窝出事了。

随即,四合院里也炸了锅。

“谁家的猪哟?这大半夜不让人睡觉了!”西厢房的马寡妇尖叫着吼出声,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火气。

“哪户这么缺德,半夜还不让人安生?”东厢房的老李也跟着骂起来,棉被“哗啦”一声甩开,连拖鞋拍地的声音都传了出来。

“是不是疯了啊?养猪就算了,还整得跟闹鬼似的!”贾张氏的嗓门最高,几乎盖过了猪的哼叫,“我就知道这猪早晚出事!”

“得了,得了,我下去看看!”徐峰连忙穿衣,拉开门冲了出去。

夜色中,他踩着青石板小跑着往单位后院方向去,拖鞋拍打地面的回声在静夜里格外刺耳。小猪的叫声此刻已经像惊雷似的在院里炸开,夹杂着铁栏被拱动的“嘎吱”声,仿佛它在挣扎、逃脱,又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惊吓得彻底失控。

当他奔到猪窝边时,只见月光下,那小猪已经把一块塑料窗帘拱翻,一根固定的铁棍也歪到一边,身上的稻草散了一地。猪眼里满是惊恐,四蹄踏得尘土飞扬,鼻子拱在地上打着旋儿,仿佛疯了一样。

“猪仔!怎么了!”徐峰大喝一声,赶紧冲上去一把按住它的脑袋。

小猪还在挣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声,尾巴夹紧,仿佛后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它似的。

“冷静点,别叫了。”他低声哄着,双手轻轻拍着它的脊背,“没人害你,别怕,没人会碰你。”

小猪在他声音里终于慢慢平静下来,挣扎的动作变小,鼻子在他掌心里蹭了蹭,发出一声疲惫的哼唧。

徐峰蹲在地上,长长喘了口气,一身薄汗浸透背心。他摸了摸小猪的肚子,发现它并没有外伤,脚也没有扭到,只是惊吓得厉害。

这时,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响起,院里的人纷纷赶来。

“徐峰,你这是闹哪出啊?让不让人睡了?”贾张氏披着件厚毛衣,站在一边瞪眼怒视,声音中带着火药味。

“是不是你这猪闹翻了棚子,要跑出来啊?”马寡妇紧随其后,灯下那双小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它怎么突然这样?”徐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稳,“我也不知道,我正睡着,它突然就叫了。”

“哼,怕不是鬼压猪吧?”有人在暗处嘀咕。

“你说什么?”徐峰侧头看了一眼那人,那人立马噤声。

贾张氏咄咄逼人地跨前一步:“徐峰,我今天可把话放在这儿了。你这猪要是再吵一回,咱们整个院都得集体反对你养。你要不管住它,就趁早给我拖走,听见了没?”

徐峰望着她,眸子里隐隐透出一股沉沉的不快。他心里其实早就有预感,这事不会那么简单。小猪突然闹腾,不像是自己疯了,倒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了——可半夜三更的,又谁会故意去惊猪?

他扫视了一圈人群,那些熟悉的面孔在灯光下显得模糊不清,有人躲避他的眼神,有人一脸看热闹的表情,还有的人满脸写着幸灾乐祸。

“各位。”徐峰沉声道,“这猪是我养的,出了什么事,我认。但今天这情况,我得查清楚。如果真是我养得不好,我明天一早就处理掉。”

说完,他蹲下身重新围好散乱的篱笆,把小猪安顿进窝里。小猪已经安静下来,窝在草堆中,偶尔发出两声软哼。

人群渐渐散去,只剩贾张氏还在站着,似乎还不甘心,嘴角一抽一抽的,像还在酝酿新一轮的责难。

“你最好守信用。”她冷冷丢下一句,转身离开。

徐峰站在猪窝前,眉头紧皱。他抬头望了一眼院墙的方向,微风吹过槐树枝,叶子沙沙作响,像是有人站在黑暗中,悄悄地看着他。

他不信这只是巧合。

有人不希望这猪留在这里——不只是因为声音吵。

这,是警告。

他知道,接下来的日子,才刚刚开始。

徐峰站在原地,眼神缓缓扫过四周,漆黑的院子沉寂下来,只剩几声夜风吹动槐叶的“沙沙”声,像是谁在耳边低语。他心底泛起一股不安的凉意,不只是因为猪突然半夜惊叫,更是因为四合院那熟悉却又模糊的面孔中,有人藏着东西。

他蹲下身,在猪窝边细细检查。

塑料窗帘的一角被撕裂,明显不是猪自己咬出来的痕迹,裂口不规则,带着一点像是钝器拉扯的弧度。他抬头看看那根歪掉的铁棍,四周地面上还有几道并不属于猪蹄的浅浅痕迹——鞋印,小号,前头尖,像是女人的鞋。

徐峰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缓缓站起来,轻声低语:“是你……还是你派人动的手?”

他没有指名道姓,但心里已经模模糊糊有了轮廓。

回到屋里,他点了一根烟,坐在窗边望着窗外昏黄的灯影。烟雾缭绕间,他的心绪越发沉重。

一夜无眠。

第二天清晨,四合院早早热闹了起来。

院子里传来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小孩的笑声夹杂着大人催促洗脸的喊声,空气中弥漫着早饭的香气,有人蒸馒头,有人煎鸡蛋,还有人偷偷在角落煮了一锅面疙瘩,香得人直咽口水。

徐峰照常起床,洗漱完后绕到后院。小猪还在睡,窝里铺得暖和,它蜷成一团,像个小肉球。他检查了整晚修好的栏杆,又补了几处松动的地方,确认没问题后才安心离开。

刚出门,他就看见贾张氏在院口,一手叉腰,一手握着一个葱油饼,边吃边看他,眼里满是防备。

“徐峰。”她嘴里含着一口饼,含糊地说,“昨儿晚上我没睡好,我老腰都犯了。你说说,你要真打算养它,就得有个章法吧。”

徐峰走过去,点了点头:“贾姨,昨儿是我疏忽了,我承认。但那猪叫不是无缘无故的,我看现场,像是有人动了手脚。”

贾张氏一听,眉头一挑:“你啥意思?怀疑我?”

“我没说是谁。”他语气依旧温和,但眼神一如既往地深邃,“只是提醒一句,后院没人监控,要真出了事,不好追究谁动的手。为它,我可以负责;可要是有人有意捣乱,那咱们就得公道处置。”

“哼!”贾张氏冷哼一声,转身回了屋里,脚下却有些虚浮,仿佛心虚。

徐峰望着她的背影,眸色深了一分。

单位里,徐峰如常打卡上班,坐在工位上,耳边却总能捕捉到些窃窃私语。

“听说他那猪昨天半夜吵得不行,整院子都炸了。”

“我就在想,他一个大男人,咋琢磨着养猪?图啥?”

“可别说,那猪倒挺精神,毛色都亮。”

“话虽这么说,可猪毕竟是猪,臭得很。换我我也受不了。”

徐峰懒得理这些话,他知道,这就是四合院生活的一部分。风言风语,冷嘲热讽,从来没断过。哪怕你只是养了一头猪,也能被人当成舌尖上的菜,翻来覆去嚼。

“徐峰。”宋浩东探头凑过来,压低声音,“你真打算一直养那头猪啊?”

“打算。”徐峰目不斜视地回了一句,“我那猪,还得养大呢。”

“行啊你,”宋浩东咧嘴笑了笑,“你这一口一个‘我那猪’,听得跟养个亲儿似的。”

“儿子不会晚上叫成那样。”徐峰淡淡回了一句,低头继续看报表,笔尖在纸上轻轻划着。

午饭过后,徐峰特意没回办公室,而是独自一人绕道去了后院。他在单位库房里找出一卷粗铁丝,顺便还从工地边角拾了两块剩木板。

他站在猪窝边,一边打量四周,一边认真地加固防护。粗铁丝绕了三圈,木板钉在出入口的位置,留了个可开合的小门,用铁链子扣上。

“看你谁还能进去吓你。”他边绑边说,语气不轻不重,却暗藏锋芒。

刚钉完最后一颗钉子,身后忽然传来一道轻飘飘的女声:“徐哥,你这是盖猪堡啊?”

他回头,只见娄晓娥正抱着一个饭盒站在墙边,眼神有点促狭,笑容里却带着几分调皮。

“你怎么来了?”他皱了皱眉,“不是说今天去郊区走访那家厂子?”

“回来了,早点回来想看看你这传说中的猪。”娄晓娥走近几步,眼神落在那窝里安静的小猪身上,挑了挑眉,“看起来还挺乖嘛。”

“它可不总是这样。”徐峰把锤子收进工具袋,“你昨晚没听见它叫?”

“我睡得死,啥也不知道。”娄晓娥说着又靠近一步,“不过你说真的,这猪你打算养多久?”

“看它长得快不快,至少得养到年前。”

娄晓娥点点头,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徐哥,你不会是打算自己养猪过年吃了它吧?”

徐峰一怔,低头看了眼窝里的小猪,小家伙正在打盹,鼻子时不时动一下,像是在闻什么梦里的香味。

他没接话,只是笑了笑:“走吧,上班去了。”

“唉哟,这么快就赶我走?连口水都不给喝?”

“猪有水,你要喝?”

“滚!”

两人说笑着往办公楼走去,阳光从高高的槐树缝里洒落下来,打在地面斑驳一片。

然而,徐峰心里并不轻松。

从猪半夜惊叫,到今早贾张氏那副嘴脸,再到后院里那明显的人为痕迹,他隐隐觉得,有人盯上了他这头猪,不是因为它吵,而是因为它——不该出现在这里。

有人,真的不想让它留下。

午后的阳光透过槐树枝叶的缝隙,斑驳地洒落在四合院中,空气中漂浮着微微的尘土味。院子里没了清晨的热闹,邻居们各自回屋歇着,或是在厨房里忙碌。徐峰坐在小板凳上,靠着后墙,手里握着一支烟,目光却落在猪窝那边,小猪已经醒了,正用鼻子拱着那堆干稻草,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仿佛昨晚那场惊吓从未发生过。

可徐峰的心,却一直没能真正安下来。

他缓缓吸了口烟,眼神落在那头小猪身上。它的毛色因为晒了几个早晨,已经开始发亮,眼神也比前些日子灵动了许多。可徐峰知道,这只猪现在就是一根点燃的引线,而整个四合院,早就埋着一堆火药。

他不能不防。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吱呀”一声,紧接着是几声脚步声。

“徐峰,喂,徐峰——”一个粗着嗓子的男人声音响起,带着几分笑意。

徐峰抬头,只见何大壮提着两瓶黄酒,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胖乎乎的王翠花,两人似乎刚从外头赶集回来。

“来来来,咱哥几个好久没坐一坐了。”何大壮笑嘻嘻地走近,手一扬,“今天刚领了点奖金,找你喝两杯,顺便,看看你这头猪。”

徐峰站起身,嘴角勾起一丝淡笑:“怎么,现在大家都对我这猪感兴趣了?”

王翠花一听这话,嘿嘿一笑:“那是当然了,你这可是整个四合院第一头猪。我们刚才在街上碰见了李大娘,她说你昨晚那猪叫得跟杀猪似的,闹得人都睡不着。”

“你们也信她说的?”徐峰语气不紧不慢,转身打开屋门,“进来吧,屋里说。”

几人进了屋,坐下后,何大壮自来熟地倒了两杯酒,递过来一杯:“说真的,我是挺佩服你,别人都想着怎么省事,你倒好,折腾一头猪在后头。”

“有事干,时间过得快。”徐峰接过酒,轻轻抿了一口,语气平淡。

王翠花却笑得意味深长,捅了捅他:“得了吧,你徐哥啥人我们还不清楚?不干白事,肯定是有打算。”

“我养猪就是想过年能自己动手杀只肉吃。”徐峰抬头,目光从她脸上一扫而过,语气略带一点敷衍,“你要是想知道更多,等杀了再请你尝尝肉。”

“行啊。”王翠花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那我就等着你那猪长肥的那天。”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酒越喝越多,何大壮也渐渐放松,话就多了。

“你昨晚上是不是出去看猪了?”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我听说,有人看见你蹲在那边半个钟头。”

徐峰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点冷意:“猪窝出事,我不上去谁上?”

“嘿嘿,是是是,我就是问问。”何大壮连连摆手,但眼神却转向窗外,似乎若有所思,“不过……你这猪,怕是惹了事。”

“怎么说?”徐峰盯住了他,眼神一瞬不瞬。

“听说……有人不高兴了。”何大壮压低声音,凑近耳边,“说你把猪养在院里是存心添乱,这猪一叫,隔墙都能听得清楚。”

徐峰轻轻一笑,放下酒杯,语气却冷下来:“要是不高兴,可以当面说,不用半夜跑去吓唬它。”

“你是说……”何大壮一愣,“你怀疑是……院里人?”

“你觉得呢?”徐峰直视着他,语气平淡得如水,但每个字都带着寒意。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屋里一时间只剩下酒杯轻轻碰撞桌面的声音。

“我可啥都没说啊。”何大壮举起双手,连连摆手,笑容却明显僵硬了几分,“我就是提醒你,小心点。”

“谢谢提醒。”徐峰淡淡回了一句,随即起身送客。

两人离开后,他坐回窗边,看着猪窝的方向久久没有动。

他知道,有人开始坐不住了。

那晚的骚乱不是意外,而是一场试探。他养猪这件事,已经触碰了某些人的底线。

有些人,习惯了四合院里那套沉闷的秩序,习惯了谁该闭嘴,谁该让步,谁又应该始终沉在水底。徐峰的出现,就像一颗小石子,丢进了这潭死水里。

他不想惹事,可是惹上了,他也绝不会退。

傍晚时分,天色暗了下来,徐峰在院里转了一圈,确认每一道篱笆都锁得紧紧的,小猪吃了晚饭,肚子圆滚滚地躺在窝里呼呼大睡,打着小呼噜。院子另一头却不安分起来,几户人家在院中低声议论,一会儿说猪叫,一会儿说徐峰不懂事,甚至有人说他“心眼太深,表面老实,其实一肚子主意”。

这些话,他都听在耳里,却没有任何回应。

夜深人静时,他在屋里点起煤油灯,伏在桌上画了一张草图,是后院的结构图。他不动声色地在几个角落画了红圈,然后写下几个注解——“易翻区”“死角”“可设钩绳”。

他要做一张网,一张看不见的网,让那些藏在黑暗里的人,自己撞上来。

他没有揭穿任何人,也没有警告任何人。但他知道,只要他安静地做下去,那些人就会越来越不安,越来越慌张。

夜深人静,煤油灯的火苗在桌角微微跳跃,窗纸映出昏黄不定的光影。徐峰披着外衣坐在桌边,茶盏中的热气早已冷却,他的眼神却没有一点倦意。屋外是一片沉默,四合院仿佛睡进了土里,可他知道,这种静,并不代表太平。

他轻轻拉开抽屉,取出一只磨得发亮的小钢夹,放在桌角,又拿出一卷细铜丝——这是他在车间捡下来的残料,别人看不上,他却珍而重之地收了起来。手指灵巧地绕着钢夹拧线,他的动作不紧不慢,每一个细节都精准地控制在心意之间。

“你们要是再来……”他低声呢喃,语气却如寒冰般决绝,“就别怪我给你们点‘彩头’。”

他在图纸上的几个红圈位置,准备安设自制的报警装置。没错,他不会主动出击,但要是有人真敢深夜摸进来,那就别怪他让人丢脸丢到天亮。

窗外忽然传来“吱嘎”一声,是哪家屋门被风吹开,随后便是几声轻微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院中踱步。徐峰眉梢一动,立刻熄了灯,掀开窗帘一角望出去。

院子的西南角,一个人影靠着墙边蹲着,似乎在翻找什么。他目力极好,那人影轮廓虽然模糊,但身形却格外熟悉——瘦,矮,脚步轻。那是三号院的二柱媳妇,李玉芬。

她竟然深夜摸出来干什么?

徐峰心头一动,不敢轻举妄动,只盯着那边不放。

只见李玉芬小心地扒开角落的竹篱,手里似乎拿了点什么,一边看一边将什么撒进某个角落。那动作小心至极,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她撒的是什么?毒?食物?还是其他?

“想试探?”徐峰眯了眯眼,心头浮出这个念头,却不动声色。

过了一会儿,李玉芬悄悄退了出去,四合院重新归于沉寂。

徐峰没有立刻起身,他坐着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披上衣服,悄然来到后院,借着微弱的月光,他找到了那片被动过的土地。蹲下身,仔细地扒开泥土,一股淡淡的甜腥味扑鼻而来。他用纸巾捏起一小撮送到鼻下嗅了嗅,神情立刻一变——猪血。

那女人竟撒了猪血?

他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

这可不是随意闹着玩的,她这是故意引来野狗甚至别的杂物,想让猪窝乱成一团。

“好,很好。”他低声道,眉眼间那股沉静渐渐被锋利所取代。

他并不打算立刻揭穿李玉芬,他要让这件事自己“发酵”,让她和背后的那个人,自己暴露出更多。

第二天清晨,天还未亮,徐峰早早起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他洗漱完毕,拎着铁铲去了后院,一边铲着地,一边小声哼着曲,像个每日都这么做的老农。

不一会儿,猪窝那边的动静把邻居们陆续吸引过来。

“哎呀,徐峰,你这是要翻地种菜吗?”一个老太太探头出来问。

徐峰笑着答:“昨儿风大,后院的土吹进猪窝了,我整整地,让它住得舒服点。”

“哟,这猪还讲究呢。”老太太啧啧两声,“你倒是有心思。”

“养啥都得用心。”徐峰语气里带着点暗示。

就在这时,王翠花不知从哪儿溜过来,一边搓着手一边朝他使眼色:“徐峰,你昨晚听见什么动静没有?我今早起来,发现后墙边上好像被踩塌了一点儿。”

徐峰装作讶异,抬头问:“是吗?我这边没听到呀,我睡得死。”

“我听着像猫叫。”王翠花接着说道,“怪怪的,也不知是不是野狗闯进来了。”

“我这儿倒有发现。”徐峰若无其事地将昨夜那块被撒血的泥土扬了扬,“一股子血腥味,像是猪血。”

王翠花眼神微变,嘴角一抖,却很快笑着掩饰:“是不是你前些天买猪肉的时候泼洒的?沾地了呗。”

“我买肉不会撒这地方。”徐峰淡淡一笑,望着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深意,“不过好奇的是,昨晚有人蹲在我墙角,不知是不是来找丢的猪血?”

这一句话一出,周围几个邻居都看了过来,气氛顿时凝住。

王翠花哼了一声,转身就走:“我才没那么闲。”

“我没说是你啊。”徐峰淡淡应了一句,声音却并不小。

众人面面相觑,虽然谁也没说破,可心里已经开始打鼓。谁去撒的血?为啥非得半夜?

徐峰这一招,算是半公开点名了。

而就在午后,他又去了趟单位,把前天收集好的铁钩和铃铛拿了出来,一根一根小心安装在后院篱笆外,隐蔽处,他甚至在土下埋了两颗小小的感应灯泡,一旦有人靠近,那一处便会亮起。

他是铁了心要守住这头猪,也守住自己在四合院的这一方净土。

临近傍晚,院子里忽然传来一声尖叫——“我的鞋!谁把我的鞋藏猪窝里了!”

是李玉芬。

众人闻声而来,只见她提着一只污泥满面的高跟鞋,满脸不可置信。

“谁干的?谁这么缺德?”

徐峰也在人群中,看着她那只鞋,嘴角轻轻勾了一下。

“可能昨晚风大,把你鞋吹进去了。”他笑着说,“要不你问问猪?它昨晚可是折腾了一夜。”

李玉芬气得脸色通红,却哑口无言。

众人却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谁干的,没有人说。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从这一刻开始,四合院那些想动歪脑筋的人,终于意识到——徐峰不是好惹的。

他虽然话不多,平日也不声张,但真要斗起来,谁也别想讨得了好。

而那头小猪,就这么在众人疑窦和暗斗中,一天天长大,成了这四合院里,最奇妙的存在。

四合院的风吹进五月,阳光斜洒在院墙的青砖上,浮起一层浅浅的暖意。可这温热的光,却没能暖透徐峰的心。他蹲在猪圈边上,手里拿着一根木棍,若有所思地拨拉着地上的稻草。

小猪正咕哝着打着滚儿,圆滚滚的身子在干草堆里翻了个肚皮,四蹄朝天,哼哼唧唧地撒娇,看得徐峰嘴角微微上扬。可那点笑意,也只停留在唇角,没能爬上眼角。

“现在连猪也得防着人了……”他低声嘀咕了一句,语气里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疲惫。

自从那只高跟鞋事件之后,四合院表面上倒是平静了不少。李玉芬在一连几天被人议论之后,悄悄闭门不出,连平时爱跟贾张氏掐架的劲儿也没了。可徐峰却知道,这平静的水面下,暗流依旧不止。

“你这猪啊,还真是个祸根。”他伸手轻轻拍了拍猪脑袋,猪抬头看他一眼,似乎听懂了似的哼了一声。

突然,一道瘦长的身影从他背后晃过。

“哎哟,徐师傅,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居然这么早就蹲猪圈?”

徐峰一听声音便知是三大爷严修文,那一脸笑眯眯里头藏着的试探劲,他向来识得清楚。

“这猪最近老不安生,我看看是不是又让什么东西吓着了。”徐峰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三大爷,您老不也是遛弯儿,怎么兜着兜着就往我这来了?”

严修文呵呵一笑,笑里不带情感,倒像是为了应付。

“我这不是听说你那猪最近吃得比人都精细?心里一动,就想着改天我也弄头猪来养。听听你经验,讨点真经。”

徐峰把木棍插回稻草堆,站起身拍拍手上的土:“这玩意儿要真能靠经验养成,那市面上的猪肉早就不愁了。”

“你这话倒有理。”严修文点头,眼珠却在院里转来转去,像是在找什么。

徐峰心里冷笑,却不动声色。

“对了,听说你那小猪可精贵,居然吃胡萝卜拌白粥?有这事儿?”

“它嘴刁,不吃别的。”徐峰拉过凳子坐下,似笑非笑地看着严修文,“跟有些人一样,什么都要挑最好的,吃不得苦。”

话音刚落,严修文脸色微变,讪笑两声:“哪能啊,咱们这日子,都靠节俭过的。你这猪,要是一直这样养法儿,怕是吃成了大爷。”

“它是猪,本就不该像人那样计较。只要我能供得起,它吃得再精我也不嫌。”

严修文听得出这话里的刺,顿时讪讪,找了个借口就走了。可徐峰心里却更沉了几分。越是这样莫名其妙地凑热闹,越说明他们还有什么没达成。

他回屋泡了壶浓茶,坐在窗边默默思忖:按理说,自从那次“鞋案”之后,李玉芬该有所收敛,严修文更不会明着挑头。可这几天频繁打听猪的吃食、圈舍、作息……他们这是在谋划什么?

“难不成还想换个法子来?”他把杯口的茶叶拨开,眉头越皱越紧。

黄昏时分,院中又起喧哗。小孩子们扯着嗓子追逐,母亲们喊着名字叫人回来吃饭,锅碗瓢盆的碰撞声此起彼伏。就在这嘈杂中,猪圈忽然传来“哼哼哼——嗷!”一声嚎叫。

徐峰猛地一震,手里的杯子险些落地。他冲出去的速度快得惊人,连围墙边的狗都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只见猪圈外不远处,丢着一只半掀的竹筐,里头还有没吃完的烂菜叶和一截发霉的地瓜。

“谁放这玩意儿的?!”徐峰的声音冷得像钢针。

院里顿时安静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谁又会闲得没事往你那猪圈扔烂菜?”贾张氏头一个不乐意地蹿出来,叉着腰道。

“不是我说你,徐峰,你也忒多疑了吧?这院子里鸡鸭猫狗多了去了,保不准是哪家孩子玩的时候掉进去的。”

“是么?”徐峰冷眼一扫四周,“要真是小孩儿玩儿掉的,那这竹筐也太重了点吧?你们哪家娃能一手拎这东西?”

话音落地,一片沉默。

他不再废话,俯身捡起那筐,一点点往外倒,只见底部赫然是一把破布包裹着的——半截骨头,骨头上还沾着红红的肉丝,味道恶臭。

“我养的是猪,不是狗。”他轻声道,“你们哪位想喂狗的,请带回自己家去。”

这话说得不重,却带着一股刺骨的冷意。

“你个小子说话也太不讲情面了!”贾张氏恼羞成怒,“不就是点猪食么?扔你圈里是看得起你!你还挑上了?”

徐峰不说话,把筐朝屋角一搁,慢悠悠地擦着手,转身道:“以后谁家的东西再掉进来,我就送回去,连本带利。”

他这话才是真正的警告。送回去,怎么送,他没说;连本带利,又该怎么算,那些心里有鬼的,自然明白。

那天夜里,风起得比往常大些。树枝拍打着窗户,发出“噼啪噼啪”的声音。徐峰依旧没睡,守在后窗,静静听着四合院的每一丝动静。

午夜时分,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响在墙角响起。

他握紧手里的钢棍,嘴角浮出一抹寒意。

“你们真是不长记性啊。”他低声道。

徐峰窝在屋子里的小窗后,双眼没有一丝睡意。窗纸因为风压微微鼓起,他身前那根磨得油亮的钢棍就靠在腿边,随时准备跃起。那根棍子原本是他在厂里拣回来的废旧机械轴,沉甸甸的,一棍下去,哪怕是狗都得打得半死不活。

他没有点灯。黑暗之中,他的眼睛已经适应,反倒更加敏锐。他靠着窗户,屏息静听——那声音果然又响了。

是踩在沙土上的脚步声,不重,却带着小心翼翼的节奏。

“不是猫,不是狗。”徐峰心中一动,握紧了钢棍。

脚步停在他家的后墙角附近,接着是一阵稀稀拉拉的翻拣声,像是谁在动院墙边堆着的柴火或者旧砖。他的心沉了下去。

“要真是来偷猪的,倒还简单,”他心里想着,“怕就怕,是来下毒或做手脚的……”

就在这时,他那头白胖的小猪突然哼唧一声,接着竟“嗷”地一叫,像是被什么吓到了。紧接着,猪圈里传来“砰砰”的动静,小猪在圈子里急速奔跑,显然是惊慌失措。

“动手了。”

徐峰眼神一冷,不再犹豫,一把推开窗户,身子像弹簧一样窜出去。

“谁在那儿!”他大喝一声。

那一刻,夜色像被撕裂。徐峰翻过窗台,脚尖一点落地,钢棍在夜色中划出一道冷光。他冲到后墙角,却只见一团黑影猛地向后跃出,撞翻了一摞破盆烂瓮,发出一阵叮叮哐哐的乱响。

“别跑!”他喊了一句,追了上去。

黑影明显是个成年男子,动作敏捷,转身从院墙一跃而出,动作干脆利索。徐峰紧随其后,冲到墙边时却不敢立刻翻过去。他知道对方既然能翻墙逃跑,说明早就踩好点,如果自己此时跟着跃过去,很可能正落进别人的圈套里。

“狗东西。”他暗骂一声,站在墙根,听着墙外那渐行渐远的脚步,心中一片冷意。

“不是小偷……是来下手的。”

他转身返回,自家猪圈门果然被人撬动了,门闩被撬断一角,还带着一道明显的刀痕。而猪圈里,小猪缩在角落里,满身是汗,眼神惊恐地看着他。

徐峰心疼地蹲下身,伸手摸了摸猪的脊背。

“没事,没事了……不是给你吃饭的,是来要你命的。”

他低声说着,声音中多了几分怜惜。猪虽然是养来吃的,可养到现在,三个月不到,早已养出感情来。他甚至时常会想,等它再长大点,也许真能当成一条看家的大狗用了。

第二天清早,四合院还没醒透,徐峰就站在院中央,脸色阴沉如水。

他左手拿着那根被撬坏的门闩,右手拎着钢棍,像是昨夜就没睡。

“昨晚上,有人翻墙进我家猪圈,撬了门,还吓到了我那猪。谁干的,站出来。”

他这话一出口,院子里顿时安静得能听到蚊子飞。

众人从各自的房间里探出头来,看到徐峰那副模样,一个个神色古怪。

“徐峰,你这是做什么?”三大爷最先开口,“大清早的,站院里吓人干嘛?”

“我不是吓人,我是找人。”徐峰目光如刀,逐个扫视,“昨晚上谁家没睡,谁最清楚。若是没事人,就别躲着。”

贾张氏也从屋里走出来,穿着一身皱巴巴的花布衣裳,皱眉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昨儿是你猪吵得我睡不好觉,今儿又大清早吵人,咋?你那猪比人金贵不成?”

徐峰冷哼一声:“我猪圈昨晚被人撬了门,猪差点被吓死。我是提醒你们,若是哪个养的小孩贪玩,别怪我回头打烂你家锅。”

“你敢!”贾张氏火了,“你再敢动手,我可就不依了!”

徐峰不搭理她,只盯着三大爷严修文:“昨晚那人跑得快,要不是我没翻墙追过去,你们今儿怕是能看见猪尸了。”

三大爷脸色微变:“徐师傅,你别乱说话,哪来的尸体不尸体的?”

“我的猪,谁敢动,我就敢让他躺地上。”徐峰的语气没带一点情绪,但院里却没人敢对视他的眼神。

他将被撬坏的门闩高高举起,“谁要是再动心思,下次可就不止这根门闩受罪了。”

说罢,他转身离开,把众人留在原地窃窃私语。

回到屋里,小猪已经恢复了些,正探头探脑地扒着木栏看他。他心里微微一暖,蹲下身拍了拍它的头,低声道:

“别怕,我给你换新门闩,还加上锁。咱们看这帮人还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徐峰站在猪圈边,沉默了好一会儿。

清晨的阳光尚浅,照不透四合院中弥漫的一丝阴霾。他低头看着那只缩在角落、浑身瑟瑟发抖的小白猪,眉头越皱越紧,额角的青筋也微微跳动起来。

“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他喃喃道,声音低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猪圈的木栏已经被他初步修补好,但他知道——那只是暂时的防线,拦得住人一时,拦不住那点子歪心思。昨晚那人逃得太快,分明是老手,知道哪堵墙矮、知道他哪屋窗不开,显然是踩了点的。也就是说——这事不是偶然,而是蓄意。

他瞥了一眼猪圈边的角落,那儿原本堆着些旧砖头和木板,现在被他清得干干净净。他决定干脆利落地布一道真正的“防线”。

“你们要玩阴的,我徐峰也不是吃素的。”他暗道,拎起那根沉甸甸的钢棍,转身回屋拿了些工具出来。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徐峰忙得脚不沾地。

他先是在猪圈周围挖了两道浅浅的沟壑,深不过半尺,但沿着圈子一圈,像是围了一道壕沟。他又从屋后拉来一截废铁丝网,用钳子剪成条状,固定在猪圈门上,并在边角安上自制的钩锁。锁不值钱,却极难撬开——里面还有一根绷簧机关,若是强行扯动,啪地一声,藏在上方的一盆脏水就会直泼面门。

“这东西不值几个钱,关键是恶心。”他边干边对自己嘀咕,“谁要敢来,我也让他出出风头。”

最后,他在猪圈旁边安了几根暗桩,用细线拉了几道低矮的警报绳,一旦有人踩线,连着小铃铛的细绳便会响起清脆的“叮当”声,哪怕是猫走过也逃不过。

“小子,有点意思。”后院墙根传来三大爷的声音,他拄着拐杖站在墙头,眼神中有些讥讽,“整这些东西,搞得跟防贼似的,你这是不信咱们这院里还有人?”

徐峰没有理会他,只冷冷说道:“有贼我自然要防。防得不是人,是心。”

三大爷呵呵一笑,“你这话说得倒是漂亮。可惜啊,这四合院不是你一人的,咱们都是邻里,你太搞这动静,难免让人心里不舒服。”

徐峰头也没抬,只回了一句:“有人做贼心虚,自然会不舒服。”

这句话犹如一盆冷水泼了过去,三大爷脸上顿时挂不住,哼了一声,拄着拐杖悻悻地走了。

午后,院子里炸开了锅。

贾张氏顶着鸡窝似的头发,拖着布鞋来到猪圈边,看着徐峰拉绳安钩,气得嘴角直哆嗦。

“徐峰,你疯了吧你?一只破猪你防得跟金子似的,你是不是看谁都像偷你东西的?”

“你要是心安理得,自然不会不自在。”徐峰冷冷应对,一边将最后一颗铁钉敲进横木。

“我呸!”贾张氏气得跺脚,“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就是故意搞这些动静,好让人都以为是我们家的人干的!你不说说,昨晚谁亲眼看见我家有人去了你那?你有证据吗?”

“证据?”徐峰回头,眼神犀利如刀,“真等我抓着,那可就不是这点警报线的事了。到时候你就等着瞧,我徐峰不怕事,也不躲事。”

贾张氏心里猛地一缩。他这句话明着说的是“等我抓到”,可她听得出那话里头还有层意思——他已经盯上她家了。

“哼!”她骂骂咧咧地走开了,嘴里嘟囔着什么“神经病”“跟猪过日子”之类的,可声音却越走越远。

院子里的几个邻居都避着不说话,只是躲在自家门后探头探脑地看。有些人心中不以为然,也有人低声赞叹:

“徐峰这家伙倒是个狠角色,说干就干,一点不含糊。”

而徐峰,根本没心思理会这些目光。

他站在猪圈边,背对着整个四合院,眼神落在那只已经逐渐安静下来,正用圆溜溜眼睛看着他的白猪身上。

他突然想起了小时候,那时候他家穷得连饭都吃不饱,可他还是偷偷养过一只小鸡。那鸡最后被邻居家孩子偷走宰了,他父亲因为那事跟人吵了一架,结果反倒被村里人说成“为了只鸡小题大做”。

他那时候不懂,觉得冤。现在才明白,鸡不只是鸡,猪也不是猪。

它们是他这个独居男人在四合院里唯一能掌控、能依靠、能维持尊严的“家当”。

他转身回屋,擦了擦额头的汗,咬牙道:“来一个,我收拾一个。我倒要看看,这四合院到底谁敢做贼!”

徐峰靠在床边没睡,手边那根粗重的钢棍就静静地躺着,冷硬得像某种不言而喻的沉默。

他闭着眼,耳朵却仍在工作。院子里的每一声窸窣他都听得清清楚楚。远处三大爷的咳嗽、隔壁小孩梦里的呢喃、柴房老鼠爬动稻草的细响,甚至那小白猪在猪圈里无意识翻身的“哼哼”声——这些声音,每一丝都像针,扎在他心里。

他心里清楚,今天这手设防,是硬撕了四合院那层维系着“邻里和睦”的面皮。可他不怕,他向来不怕。他不是个爱惹事的人,但也不是吃亏的主儿。从小就知道,有些人你敬他三分,他却要踩你五脚。

“今儿这动静一出,那帮人不敢再明着动手了。”他心里想,“但不明着,可不代表他们就此作罢。”

徐峰睁开眼,沉默着下了床。屋里一片昏暗,他摸到桌上的暖壶倒了杯冷水,咕咚喝下去,水冷,胃也冷。他轻手轻脚走到窗边,悄悄撩起帘子一角。

外头一片漆黑。

月亮藏在云层背后,只剩几星残光像是旧灯泡闪着微弱的黄晕。他盯着猪圈方向,那小白猪已经蜷成一团睡熟了,时不时蹄子会抖两下,像是在梦里奔跑。

“要是真有下一次,就不是玩笑了。”他心里默念了一句,手下意识地摸向腰带,那儿塞着一小块刚磨好的铁片,锋利得能刮指甲。

“徐峰。”

忽然,一道低低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他猛然转头,身子贴墙,手已握住钢棍。

“谁!”他厉声喝道。

“是我,是我。”那人赶紧低声回应,声音带着些慌乱和熟悉。

徐峰皱眉,几步走到门口,将门拉开一条缝。灯光照出去,站着的是院西边的小李——李贵才,三十来岁,个头不高,整日神神叨叨,常年干点零碎活儿。

“你大半夜不睡,鬼鬼祟祟来我这做什么?”徐峰沉声问,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李贵才咽了口唾沫,搓着手,眼睛躲躲闪闪地看了一眼猪圈,又看徐峰,“峰哥,我……我就是想问一句,你家猪有没有丢东西?”

“什么意思?”

“我听我妈说……有人昨晚在猪圈附近鬼混,今天又看你忙活了一整天,我就寻思,是不是有人真惦记你那猪啊?”

徐峰冷笑:“你家娘不是今天早上还在那骂我‘疯子’吗?现在你倒来通风报信了?”

“不是,不是……”李贵才连连摆手,声音压得更低了,“我跟你说个实话吧,昨天晚上,我也没睡死。我听到点动静,从窗缝往外瞅过一眼。我看到个黑影子,从你墙角爬出来,然后朝东屋那边溜了。”

徐峰眉头一动:“东屋?”

“嗯。”李贵才点头,“我不敢确定是不是秦淮生,但那影子的身形,有点像。”

秦淮生,住在东屋,是个油滑人精,厂里不讨喜,院里也没好脸色。最爱打听人家隐私、占小便宜。

徐峰沉吟片刻,没接话。

“你说我是不是该去跟他说一声?”李贵才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地问。

“不用。”徐峰摇头,眼里闪过一丝冰光,“你只要记住,今儿你说了这些话。真要是哪天猪出事,我第一个找的就是你。”

“哎哎哎,不会的,不会的。”李贵才忙不迭点头,赔着笑往后退。

等人走了,徐峰才慢慢把门合上。

回到床边,他坐了下来,脑子里却已经开始转动——秦淮生。

这人平日最擅长打马虎眼,专挑人家鸡毛蒜皮的事翻旧账。他家院门正对着街口,要说谁最方便半夜溜出来,又不容易被人撞见,那就属他。

徐峰咬了咬牙。

“行。你要玩,我就陪你玩个大的。”

第二天一早,四合院的住户刚起床,就看见徐峰在猪圈旁又多钉了一块牌子。

白漆黑字,上头写着:“圈内设防,动者自负后果。”

三大爷站在院子中央看了老半天,咂着牙:“这家伙真是疯魔了,连猪都得写牌子。”

贾张氏冷笑:“我看他那猪迟早被他自己吓死。”

可秦淮生看到那牌子的时候,脸色却白了一瞬。他眼神飘忽地看了看徐峰的屋子,心里泛起了嘀咕。

“他不会真知道了吧……?”

他回屋后,便一直坐立难安。可他不知道的是,窗帘后面,徐峰早已冷眼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

“急了……你果然有鬼。”

那一天,徐峰没有去上班。他请了假,理由是“家里圈栏失窃未遂,要整修。”厂里主任虽然嘴上嘟囔了几句,但想到他平时做事利索,也就放过了。

他没真的去整修,而是把一天的精力都耗在一件事上——布眼。

他在自家窗沿下装了一个磨破的搪瓷茶缸,茶缸里塞着细细的线,连通猪圈上方的铃铛。一有风吹草动,线就会牵动缸盖,发出轻响。他甚至在靠近墙根的一段地面上洒了一层粉末,那是他特意从巷口粉铺里讨来的碎石灰,踩了必留痕。

一切都准备妥当。

天色再次黑下来的时候,四合院里一切如常。三大爷仍旧在屋里咳嗽,贾张氏拎着半桶脏水往后院泼,李贵才倚在门边打哈欠,而秦淮生——他那晚饭吃得格外安静,连筷子都不敢多碰两下,眼神时不时扫向猪圈的方向……

徐峰靠在屋里,摸着那根铁片,嘴角却冷冷一勾。

“来吧,今天晚上,就等你了。”

徐峰裹着外套,坐在屋里不动。他屋内灯光极弱,昏黄的灯泡摇摇晃晃,像风中随时要灭的烛火。他面前的茶缸已经移到了靠窗的位置,缸里那细如蚕丝的线轻轻颤动,一端通向猪圈的屋檐,另一端被他夹在指间,微不可查。

他一动不动,整个人像块岩石,只余眼神在暗中转动。黑夜里,他的思绪翻滚如潮水。

“今天晚上,若是那人真敢再来……”

他没继续往下想,心底已然做了决定。

忽然——

“哐当!”

是微不可闻的一声,却让徐峰的指头猛地一紧,线陡然抖动了一下。几乎就在同时,院子里那根细长的铜铃发出“叮铃”一声,虽轻,却像雷一般在他的心中炸响。

徐峰猛地站起,抓起门边的铁片和钢棍,动作快得出奇。每一个步伐都踩得极轻,像一只训练有素的猎豹,带着冷意和沉稳。

他推开门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黑夜中他的身影仿佛与暗影融为一体。他没有走正门,而是绕到了屋后,从一处只有他才知道的缝隙钻了出去,贴着墙根往猪圈靠近。

那一刻,他几乎能感到自己的血液在沸腾。

月光从云层中一丝丝洒下,冷白色的光斑在地面浮动。他刚走到靠近墙根的一段,目光就被地上几处凌乱的脚印吸引。白色粉末中清晰地印着一只鞋的轮廓,还有几道拖拽的痕迹。

“果然来了……”

徐峰屏住呼吸,继续前行,直到转过墙角,隐在屋檐阴影下,这才定下神细看。

那猪圈边,果然有人影——那人戴着破旧的鸭舌帽,蹲在墙边,正试图将猪圈门口的木闩撬开。他的动作极为小心,每一寸都轻得不能再轻,可哪怕如此,木头与铁丝的摩擦声还是落进了徐峰的耳朵。

“真是你。”

徐峰眼神冷得像浸了冰,他再不迟疑,猛地从阴影中冲出,钢棍如雷霆般挥下!

“谁?!”

那人猛地惊叫一声,刚转身就看到一道黑影扑来,想跑已来不及。他本能地往旁边一闪,却没想到徐峰压根不打算和他周旋,钢棍直接砸在他身侧的砖堆上,“砰”的一声,碎砖飞溅,那人被吓得当场跪倒。

“徐——徐峰,是我,是我啊!别打别打!”那人惊慌中摘下帽子,露出一张发白的脸——正是秦淮生!

徐峰眼皮一跳,脚步不停,钢棍一横将他抵在猪圈的墙上。

“你个孙子,还敢来?嗯?白天我那警示牌你看不见是吧?”

“不是……我不是偷……我就……我就是想看看这猪值不值钱……”秦淮生惊慌地辩解着,舌头打结,眼神疯狂游移。

“值不值钱?你看看?你大半夜翻墙绕道来看?”徐峰冷笑,手中钢棍轻轻一抬,磕在他肩膀上,骨节震得他浑身一哆嗦,“你是看还是偷?你自己说清楚。”

秦淮生哭丧着脸,瘫坐在地上,“徐峰,峰哥,我错了,我真知道错了,我就是贪了点心,想着你这猪……养得这么肥……唉,我鬼迷心窍……”

“你知道你要是今天真撬开了,明儿这猪要是死了,我这几个月全白干?”徐峰压低声音,牙关咬紧,“你知道我今天请假是干什么?就是等你这个贼。”

“我真不敢了,我发誓,我再也不敢动你家一草一木了!”秦淮生慌忙举起三指,连连发誓。

就在这时,屋里灯光忽然亮了。

“哎哟喂!这又出啥事了?”

贾张氏一边穿着大棉袄,一边拖着拖鞋出门,灯光映着她那张皱巴巴的脸,眼睛瞪得像铜铃:“徐峰!你又在闹什么?”

她话音刚落,三大爷、二大爷、李贵才也都跟着出来了,夜半的院子瞬间热闹起来。

“怎么回事啊?”三大爷用手电照了过来,一眼瞧见地上瑟瑟发抖的秦淮生,“哟,这不是秦同志么?你怎么趴徐峰猪圈里头?”

“哎哟,我说呢,今儿徐峰忙活一整天,原来真有贼心不死的!”李贵才一拍大腿,像是抓住了什么大新闻,满脸兴奋。

“你们说说看,”贾张氏叉着腰,斜眼看着徐峰和秦淮生,“为了一头猪闹到这份上?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我看谁丢人还不一定呢。”徐峰终于开口,语气冰冷,“今天我要是没布防,明儿我那猪就被你们当下酒菜了吧?”

院子一时静了。

所有人的目光在秦淮生身上来回扫,他头垂得更低,连话都不敢说。李贵才踮起脚悄悄靠近徐峰,低声道:“峰哥,要不要报警啊?”

徐峰摇头:“报警没用,我就让他丢脸。”

“徐峰,我错了,我真错了!”秦淮生忽然抱住徐峰的腿,声音哽咽,“求你别说出去,我老婆孩子还在家里,我一旦出了事,他们都得跟着遭殃啊!”

徐峰低头看着他,面色平静:“行,我不说出去。但你得有个说法。”

“说……说法?”秦淮生脸色煞白。

“明天你去集市,给我这猪买一口新锅,新锅盖、锅圈都得齐全。再添一袋上好的米糠。再有,你得在这院里亲口道歉。”

“好,好,我都答应,我都听你的!”秦淮生连连点头。

徐峰终于收起钢棍,拍拍裤腿上的灰,站起身,看了看院子里围观的人群,冷冷开口:

“谁要是再敢碰我猪一下,我就让他连夜吃牢饭。猪是我养的,不欠谁的,谁也别惦记。”

说完,他转身进了屋,门“哐当”一声合上,留下院子里一众人面面相觑。

李贵才看了看地上的秦淮生,小声嘟囔:“这徐峰……真不是一般的狠。”

三大爷叹了口气,低声说:“狠?他那叫稳。你要是这几天有心,不妨再瞧瞧,故事……怕还没完呢。”

徐峰回到屋内,门闩一拉,手心已经沁出汗来。他长舒一口气,靠着门板站了一会儿,直到窗外的吵闹声渐渐散去,才慢慢走到床边坐下。屋里依旧只有一盏昏黄的小灯在闪烁,墙角的猪哼哧哼哧睡得正香,仿佛刚才那一场风波,和它毫无干系。

“连夜动手的胆子都敢有,看来是没把我徐峰放在眼里。”他低声嘟囔着,手指下意识地敲着床沿,思绪翻涌如潮。

今夜这一遭,更加坚定了他一个决定——猪这事儿,得换个法子守了。如今这四合院里,人心浮动,贪心不少,光靠吓唬已经不够用了。

他突然起身,摸出床底的旧木箱,掀开盖子,里头是些杂乱无章的工具:钳子、绳子、几块废铜烂铁,还有一只被擦得锃亮的小铃铛。他翻了翻,从最底下抽出一块黑布包着的东西,慢慢展开,一张泛黄的旧电路图摊在他眼前。

徐峰的眼神变得锐利:“既然不怕我,那就得让他们怕点别的。”

他小时候是学过电的。那会儿他爹还在,带着他鼓捣过不少小玩意儿。他这些年也没全丢下,偶尔闲了,也琢磨点小机关。如今看来,是时候把那点本事派上用场了。

屋子里没有声响,只有他翻箱倒柜,整理电线零件的细微声音。那只猪翻了个身,哼哼了几声,又沉沉睡去。

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天刚擦亮,四合院的第一缕阳光还未完全照进来,徐峰已站在猪圈边,袖子挽得老高,手里拿着电线,一根根地捋顺。他今天请了假,专门腾出时间给猪圈“升级改造”。

“徐峰,你这是整啥高科技呢?”一个声音从围墙另一头飘过来,是李贵才,边说边扒着墙头往里瞧。

“装个警报。”徐峰头也没回,“昨晚那猪圈差点给人撬了,我不得提个醒?”

“警报?你还整这么洋气的玩意儿?哈哈,行啊你。”李贵才乐呵呵地说着,但眼神却忍不住落在那肥猪身上,目光中透着羡慕和疑惑,“你这猪养了多长时间了?咋肥成这样?你是喂啥长的?”

“我那是有配方的,不能说。”徐峰扭头,目光凌厉,“你们谁要是还想打它主意,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李贵才被噎了一下,笑着摆手:“不不不,谁敢啊,那猪现在都快成咱院子的吉祥物了。”

徐峰没再搭话,继续忙活他的电线。这一次,他不是随便吓唬人。他准备将这圈套上电铃和报警器,门一开,警报声响彻四合院;再配上两处摄像头,白天用假壳糊弄人,晚上切实录影,谁动了猪圈,第二天直接放录像。

“得给他们点长记性。”他心里想着,拧紧最后一个螺丝,站起身,满意地看着那简陋却不失实用性的装置。

午后,天气转暖,四合院里的人陆陆续续出门晒太阳、做饭、闲聊。贾张氏拄着拐杖,慢悠悠地从屋里走出来,一眼就看到徐峰站在猪圈边,对着那堆线和金属忙得热火朝天。

“哎哟,这又整什么?你说你一个大男人,天天跟猪圈较什么劲?”她皱着眉头,拄着拐杖慢慢踱过去,“昨晚上不是吵过一场了?你还没完是吧?”

徐峰头也没抬:“这是我家的猪,我高兴守着,碍着你什么了?”

贾张氏瞪眼:“你这么一弄,半夜那铃铛乱响,吓得我差点从炕上摔下来!”

“那你可得庆幸没摔,不然我可不赔。”徐峰语气平淡,却透着丝丝锋利。

“你、你这人怎么这么刺呢?”贾张氏哼了一声,气哼哼地走开了,嘴里还嘟囔着:“这猪成了精似的,真要是死了,我倒要看看你徐峰能不能哭出来。”

徐峰望着她的背影,眼中一丝冷笑闪过,心里却在盘算下一步。

“这才哪儿到哪儿,后头的麻烦才刚开始。”

他清楚得很,现在这头猪,是整个四合院的焦点。谁都惦记,谁都琢磨,明里不敢来,暗里却不见得不下手。他必须时刻防着,不能有一丝松懈。

傍晚时分,秦淮生果真照着他昨晚的要求,把一口新锅抱了过来,外加一袋米糠。人一进院就把锅“当”一声放在地上,脸涨得通红,目光游移。

“徐峰,我东西带来了……昨晚的事,真是对不住了……”

徐峰冷冷地看他一眼:“站中间,开口道歉。”

秦淮生顿了下,咬咬牙,走到院子中间,冲着四面八方大声喊:“我昨天晚上鬼迷心窍,想偷徐峰家猪,是我不是人!以后谁再碰他家猪,就是跟我一样没脸没皮!”

这话一出口,四合院里顿时响起一片窃笑声,有人躲在窗后探头探脑,有人装作晾衣服悄悄侧耳听。

李贵才悄声对三大爷说:“你说徐峰这是在立威?”

三大爷拈着胡子,慢吞吞地道:“不止是立威,这叫放长线钓大鱼。”

“钓啥鱼?”

“你等着看吧,这四合院,可不是只有一个秦淮生。”

徐峰听着四周的动静,面无表情地收下锅和米糠,转身回了屋。他心里明白,这不过是开了个头。真正想动他猪的人,远比想象中复杂得多。

而他,要的,就是让这些人,一个个露出尾巴来。

夜色渐浓,星光淡淡,四合院像被一层无形的阴影罩住。徐峰坐在窗边,手里端着热茶,目光却越过窗台,看向猪圈外的那块地砖。

他早已注意到了,那里踩过的脚印,和白天其他人进出的脚印不同——鞋印更深、角度刁钻。

“看来,今儿夜里,又有人要来试探了。”他低声自语,嘴角缓缓勾起一个讥讽的弧度。

“正好……我也不打算睡了。”

夜愈深,四合院仿佛沉进了一口老井中,静得几乎能听见屋檐下蛛网轻颤的声音。天上的星稀疏而暗淡,月光也只剩下一层薄白,如纸糊灯笼般罩在屋顶上。徐峰披着旧棉衣,坐在门边的小凳上,身旁摆着一杯还在冒热气的茶。屋里静悄悄的,那头猪已经在角落里缩成一团,嘴巴咕噜咕噜地发出细微的梦呓声。

他没有点灯,整屋只有窗外透进的一缕月光,让他整张脸在明暗之间若隐若现。他的眼神,一直盯着院子那片角落,那个白天看似不起眼、却留有异样脚印的地方。

“你既然来了,那就别急着走。”他心里默念,手掌摸着膝盖上的铁棍,那是一根自制的警棍,用废旧自行车座杆打磨而成,沉而坚实。他今晚没打算好好睡,连茶都是泡了提神的老山槐叶,苦得他嘴里一阵发涩,却把整个人提得精神百倍。

时针缓缓走过午夜,四周更寂了。就连邻屋的老猫,也不知藏哪去了,一点动静都没有。就在这时,一道极轻的“吱嘎”声从后墙传来。那声音小得几乎被夜风吹散,可徐峰的耳朵早已像老猎犬一般敏锐,瞬间捕捉到了。

他没有动,依旧坐着,但那根警棍已悄无声息地握在了手中。脚尖缓缓一点,把身旁的门轻轻勾开一条缝。他不急,敌不动我不动。

接着,猪圈那边传来“扑通”一声轻响,像是有人踩翻了什么木头。

猪惊动了,先是咕哝一声,然后猛地站起身来,“哼哼”叫了两下,甩动着耳朵,蹄子在泥地里一阵刨。

徐峰知道,就是现在。他突然起身,一步冲出门,手中铁棍高高扬起,喝道:“谁!”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猛地蹿起,像只老鼠般往墙角钻,企图翻出去。可他早已料到对方可能走这条路,白天那块看似松动的砖下,其实已经埋了一个钢丝圈。

“哐当!”一声闷响,那人脚下猛地一绊,重重摔倒在地,惊得猪“嗷”地一声大叫,在圈里团团乱转。

“别跑了。”徐峰一步迈过去,警棍横着堵在那人胸口,“说吧,是谁派你来的?”

黑影挣扎了一下,嘴里低声咕哝:“徐……徐哥,我错了……是我,是我自己来的,没人指使我……”

“灯给我一照!”徐峰朝屋里喊。

没等有人回应,他已经自己打开了门边的电筒,强光一晃,照出了地上的人影——竟然是三大爷家那个二小子,名叫王有才,平日里不声不响,跟着街上的混混混了几年,前阵子才回来的。

“你?”徐峰冷笑一声,“王有才,你也想偷猪?”

“不是不是!”王有才急了,连连摆手,“我就想着……我就想着看一眼……听说你这猪不一般,心里痒痒……”

“光是‘痒痒’就能半夜翻墙?你还真行啊。”徐峰猛地将警棍插进地面,几乎顶在王有才鼻尖,“说实话,谁教你这么干的?”

“真没人……我、我就是自己来的……”王有才吓得哆嗦,双手高高举起,一副投降模样。

这时候,几家邻居也被动静吵醒了,纷纷探头探脑地从屋里望出来,有的干脆披了衣服走出门来。

“又出事了?”

“怎么回事?谁家小偷?”

“那猪又咋啦?”

贾张氏最先走出屋,手里还攥着一只半干的棉拖,“徐峰啊,出啥事啦?”

徐峰冷哼一声,将王有才一把拎起来,扔到院中央。

“你们看看,四合院出‘内贼’了。”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声音冷得刺骨,“王有才半夜偷摸进我家猪圈,还说什么只是想‘看一眼’?我看是想拿走猪腿吧?”

众人一阵哗然,李贵才挠着头:“我说这几天怎么连夜的脚步声都有,原来是你小子在偷摸?”

王有才急了:“真不是!我、我就是……好奇……”

徐峰不再理会他的狡辩,只是看向围观的众人,缓缓开口:“从今儿起,我徐峰不管别的,只管我自己家这头猪。如果再有人试图靠近猪圈,我不管是谁,轻则报警,重则废腿。别怪我没提醒你们,今天这小子还算运气好,要不是我手下留情,他现在可没这么完整站着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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