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鳞巨手再次破缝而出时,我闻到了更浓的腥气。
它掌心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往外渗幽蓝血珠,滴在青石板上滋滋作响,像在腐蚀天地间的生气。
祁煜琛的断剑在我掌心发烫,他护着我的手臂绷得像铁铸,指节抵着我后腰,一下一下轻叩——这是我们约定的暗号,一下是\"别怕\",两下是\"我在\"。
他叩了三下,我突然想起新婚夜他喝多了,也是这样敲我床头,说\"清儿,我想和你说三辈子的话\"。
\"清儿。\"他声音哑得像砂纸,\"等下不管发生什么,你先退到祭坛东侧的石柱后。\"
我抬头撞进他染血的眼睛里。
他左眉骨裂了道口子,血顺着鼻梁滴在我额角,温的,像当年他替我挡庶妹掷来的茶盏时,落在我手背上的血珠。
那时候他说\"婉清,我祁煜琛这辈子,就是要给你兜底的\"。
现在他的瞳孔里映着我,映着摇摇欲坠的金鳞巨手,映着我们交叠在断剑上的指节——他的手背上还留着前日替我熬药时被火钳烫的疤,此刻正随着心跳微微发颤。
\"三少奶奶总说要和我一起打。\"我攥紧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按在我心口,\"这里跳得比你还快,你听。\"
他喉结动了动,突然低头吻我发顶。
金鳞巨手的阴影已经笼下来,带起的风掀开他的衣襟,露出腰间那道我亲手缝的暗扣——那是去年我中寒毒时,他连夜绣的平安结,说要贴身带着才灵验。
现在暗扣线脚开了,露出半枚红绳,在风里晃得人心慌。
巨手的鳞片擦过祁煜琛的肩甲,迸出一串火星。
我这才发现他的玄铁剑鞘不知何时挡在了我身侧,剑鞘上刻着的\"与子同仇\"四个字被刮得深浅不一,像道未干的血痕。
空间最深处突然泛起热流,是太奶奶说过的\"压箱底的东西\"在动。
我想起她临终前攥着我的手,说\"小清啊,那空间里最金贵的不是灵泉,是你和命定之人的执念——等你们心贴得最紧时,它才会显真章\"。
祁煜琛的断剑刺中巨手腕骨的瞬间,我看见祭坛边缘的青铜符文亮了。
那些歪歪扭扭的刻痕我从前瞧过十几次,只当是普通的镇邪纹,此刻却像活了般流转着幽光,每道纹路都跟着巨手的动作扭曲。
我突然想起前日在空间古籍里翻到的残页,上面画着类似的符文,批注是\"以血为引,勾连幽冥\"。
\"阿琛!\"我拽他衣袖,\"看那些符文!\"
他反手握住我的手,断剑上的光突然暴涨。
巨手发出刺耳的尖啸,腕骨处的伤口裂得更大了,幽蓝血珠溅在符文中,竟像给它们喂了血食——符文亮得刺眼,连带着巨手的鳞片都泛起诡异的紫。
我猛地想起祁伯远咽气前那句\"家主的位子,该是您的\",想起大夫人房里那盏总在子时才点的青灯,想起祠堂后墙那道被挖去半块砖的缝隙——原来所有的宅斗算计,都是为了给这邪恶仪式铺路。
\"他们要召唤......\"我喉咙发紧,\"古籍里说,这种符文阵叫'引魂局',是拿活人的怨魄当引子,勾地底下的......\"
\"邪物。\"祁煜琛替我说完,他的断剑突然震得我虎口发麻,\"清儿,你空间里的古籍是不是还说过,破局要'以念为刃,以血为媒'?\"
我脑子\"嗡\"地一声。
太奶奶的话突然清晰起来:\"那空间最深处埋着你木家三代的执念,你阿奶为救你爷爷耗光灵泉,你娘为护你挡了刺客,到你这儿......\"到我这儿,是祁煜琛替我挡的每一次刀,是他在我被沉塘时跳冰湖捞人,是他跪在祠堂三天三夜求老夫人同意娶我。
这些执念像根线,串起我空间里所有的灵泉、灵植,串起我们交缠的心跳。
\"阿琛,把手给我。\"我咬开指尖,血珠滴在断剑的裂痕上,\"我们试试太奶奶说的'双魂引'。\"
他没问为什么,只是把我的手按在剑刃上。
我们的血混在一起,顺着断剑的纹路爬向剑尖,像条红蛇。
空间深处的热流突然涌出来,裹着我和祁煜琛的魂魄——我看见自己趴在他背上,他背着我跑过落满雪的回廊;我看见他在我中毒时割腕喂血,白衫染成红;我看见我们在梅树下拜堂,他掀起盖头时眼里的光。
这些画面像箭,顺着断剑扎进巨手的伤口。
巨手发出撕心裂肺的吼,鳞片成片剥落。
我这才看清,那巨手根本不是活物,而是具被符文操控的尸身!
手腕处露出的白骨上刻满同样的幽蓝符文,骨缝里塞着祁家旁支几个月前失踪的庶子的玉佩,还有大夫人房里那串珍珠念珠——原来神秘身影一直用祁家血脉当祭品!
\"原来是你!\"祁煜琛突然低喝。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剥落的鳞片堆里露出半张脸——是二房的管家周叔!
他左脸有道刀疤,正是去年我在柴房撞见他私运纸钱时,被我划的。
此刻他脸上沾着蓝血,眼睛却红得像要滴血,\"祁家早该换天了!
你们这些嫡支的废物,哪里配坐家主之位!\"
我突然想起前日在周叔房里搜到的账本,上面记着每月初一往祠堂送的\"供品\"——原来不是供品,是活人!
空间里最后的热流突然炸开,我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脚底升起来,裹住我和祁煜琛的手。
周叔的瞳孔猛地收缩,他想跑,可断剑的红光已经缠上他的脚踝。
\"清儿,动手!\"祁煜琛的声音像惊雷。
我咬碎舌尖,血混着空间里最后一丝灵泉喷在断剑上。
红光暴涨,周叔的惨叫声刺穿耳膜。
他身上的符文开始反噬,白骨从皮肤下凸起,很快只剩下具刻满符文的骨架,\"当啷\"摔在地上。
我和祁煜琛瘫坐在地,他把我抱进怀里,掌心抵着我后颈——这是他给我输内力的姿势。
我能感觉到他的内力像细流,顺着大椎穴往我全身钻,混着他身上的沉水香,比任何灵泉都管用。
\"结束了?\"我哑着嗓子问。
他没说话,只是把我抱得更紧。
周叔的骨架突然动了。
它爬向祭坛裂缝,指骨敲击青石板的声音像催命鼓。
我这才发现,那些被巨手震落的鳞片上,也刻着同样的符文——原来整个祭坛,整个祁家老宅,都是这\"引魂局\"的一部分!
\"这只是开始......\"周叔的骨架突然开口,声音像从地底挤出来的,\"真正的邪恶......要来了......\"
祭坛的蓝光突然刺得人睁不开眼。
我听见地底下传来闷雷般的轰鸣,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撞门。
祁煜琛护着我滚到石柱后,我瞥见祭坛裂缝里伸出一只比金鳞巨手大十倍的黑影,它的指尖扫过周叔的骨架,骨架瞬间化为飞灰。
\"清儿,闭眼。\"祁煜琛的下巴抵着我头顶,\"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在。\"
我没闭眼。
我看见黑影的轮廓逐渐清晰,看见它背后翻涌的黑雾里,飘着祁家这些年失踪人口的衣物,看见周叔账本上的\"供品\"名单在黑雾里闪着幽光。
风突然变了方向,裹着腐臭的腥气灌进鼻腔,像有无数只手在扯我的衣角。
祁煜琛的断剑突然在我掌心发烫。
我抬头看他,他也正低头看我。
他脸上的血已经干了,凝成暗红的痂,可眼睛还是亮的,像当年在梅树下说\"我要娶你\"时那样亮。
祭坛的轰鸣更响了。
黑影的指尖已经触到地面,青石板裂开蛛网状的纹路,顺着我们的脚边爬过来。
我攥紧祁煜琛的手。
这次,换我替他兜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