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婠手顿了想,镇定的道:“该看的已经看过了,嗯…现在只是想给你擦一下身上的冷汗而已。”
季虞白盯着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罢了,我自己来。”
说罢要起身,被秦婠重新按了回去,“顾大人交代过,你后背的伤不易动。”
季虞白侧躺在床上,屋里还散着浓郁的药香气,两人均是无言。
夜风乍起,秦婠捻起落在窗棱上的的花瓣放在鼻尖嗅了嗅。
如今是初夏了,哪里还有梨花?
她分神之际,季虞白已经起身了,随便披了一件外袍,“要走走吗?”
“去哪儿?”
季虞白道:“别问。”
秦婠取了墙上挂着的灯笼,点燃里面的蜡烛跟着他身后出了门。
院子在雨花台巷尾,入夜之后异常的安静,季虞白带着她顺着廊下一路朝着屋后走,进了后院的小树林。
秦婠握紧了手里的灯笼,琢磨不透他在想什么。
忽然到了一处开阔处,她被眼前的景物给迷住了,一颗两人合抱的梨树枝繁叶茂,雪白的梨花开满枝桠,枝桠上挂着大大小小百盏红灯笼,灯笼下是间屋棚,座。椅齐全。
秦婠怔怔的看了半晌后,脸上浮现笑意。
“真是个好去处。”
风花雪月在这树梨花面前,也算不得什么。
季虞白余光瞄见秦婠那高兴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光,腰背挺的更直了。
他沉声道:“嗯,这是我娘之前留下的院子,去看看吧。”
这处不用灯笼,秦婠饶有兴趣绕到梨树下,小木屋门口还贴着半幅联子。
——梨花院落溶溶月。
秦婠抚摸着那歪七扭八的字,好奇的问:“为何只有一句?”
季虞白淡淡的问道:“你知道下一句?”
“柳絮池塘淡淡风。”秦婠毫不犹豫的接出了下一句。
他挑眉,似乎还有些惊讶,“刚好有笔墨,写下来,凑上可好?”
他从木棚找出存放很久的纸墨,铺在桌面上,泛黄的纸张像是存放了很久。
秦婠不解的问:“你为何不写?”
季虞白抬手给她研磨,面不改色道:“不会写字。”
不疑有他,她接过毛笔沾了沾墨在那裁好的纸上写下后半句。
季虞白将那半幅贴在木门框上,梅骨铮铮的楷书跟旁边的字截然不同,像是两种人生,两种性格。
他瞧着仰头看梨花的女子,眉眼间带着罕见的娇憨与天真,他唇角微勾。
秦婠扭头跟他目光碰了个正着,两人又默契的扭头,逃避对方的眼神。
秦婠还在参观屋棚内的陈设,几支树枝伸到窗前,她坐在藤椅上,既能赏花,又能吹风,她觉得设计这个木屋的人真是个神人。
吹着夜风,她今日所有的疲惫仿佛都烟消云散了。
季虞白提着一个坛子进来,坐在她对面,从墙壁的格子里拿出两只琉璃杯,他给秦婠一只盛满酒的琉璃杯。
秦婠闻了闻杯中的酒,两眼放光:“这是什么酒?”
淡淡的花香掺着酒味儿,是她之前从未喝过的。
季虞白淡定的道:“就是你那日想要买给我的梨花殇。”
秦婠垂下眼遮住心虚,低头品酒,瞬间她猛的抬头不可置信的看向他问。
“不是,你这要是梨花殇,那我之前喝的是什么?”
她不是那种滴酒不沾的人,也曾走南闯北的逍遥过,什么白兰地,黄梅天,只要是能排得上名号的酒,她都尝过。
包括被誉为天下第一酒的梨花殇,她也曾斥万金买过一摊,喝起来的确有味道,不过比起眼前这酒味来说,还是差那么几分。
季虞白淡定的道:“喝的假酒。”
她不服,“凭什么说我的喝的是假酒?说不定你这个才是假的呢?”
对,她好歹花了那么多银子,她那个才是真酒。
季虞白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勾唇笑了。
“因为梨花殇是你婆母生前所创,你现在喝的这一坛,也是她酿的。”
“啊!”秦绾惊的眸子都睁的圆圆的,她又举起酒杯仔细看了看,琉璃酒盏配着梨花殇映着窗外的梨花别有风情。
她,被骗了。
瞧着对面女子都快哭了,季虞白啧了声,“别哭,酒还有。”
秦绾:她到底花了多少钱冤枉银子?
整整一千五百两银子用来买梨花殇。
她心疼的要命,在别处吃的亏,在这里补回来。
她仰头一口干了杯中酒,“给我满上。”
豪迈的模样逗笑季虞白,“你少喝一些,这酒后劲大。”
秦婠以为他舍不得,直言道:“将军,今日我可是救了你命,喝你一口酒,不要舍不得,反倒是你,背后还有伤,要少喝点。”
见她如此,季虞白便不执着了,笑着给她倒酒。
夜深露重,秦婠喝了酒,这个人的也不像之前那么沉闷,变得话多起来。
“季虞白,其实,我不太想嫁给你,但是你真的很厉害。”
秦婠托着脑袋,醉眼迷离的看向对面的人,她也不知道现在怎么了,好像很兴奋,有很多话要说。
季虞白黑眸紧紧的看着她,“我知道。”
他在京都的名声不好,加上常年在北疆,谁嫁给他想当是守活寡,提心吊胆的想着什么时候他战死了,要真的守寡。
她挑眉,这季虞白都知道,他莫不是肚子里的蛔虫。
“你的那两房妾室,我压根不放在眼里。”
说完,她嘿嘿一笑,“知道为什么吗?”
季虞白嘴角噙笑,“好了,别说了,我不想知道。”
秦婠有她自己的秘密,她既然不想让他知晓,他可以装作不知道。
“不行,我必须要说给你听,季虞白,其实我……”
话还没说完,秦婠感觉脖子一痛,眼前黑了下来。
季虞白伸手托住她要倒在桌上的脑袋,“下次别说酒量好了。”
他端起酒杯,眉眼间都是温柔。
“梨花殇还有个别名,真话酒。”
忽然,耳畔传来一道利刃出击的声音,季虞白稍稍偏头躲过了飞来的竹叶。
他冷声问道:“不知指挥使大人深夜前来有何贵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