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当然有兴趣看呀,你今天就应该给我带过来,我现在就想看。”
他说,“想看自己去挖,那是我写给你的情书。”
我拍了他一下,说,“不正经,又开始贫了。”
开到云莱镇一个叫卓怡之星的宾馆前,他突然停了下来,深情地盯着我看,期期艾艾,欲言又止地问我,“媳妇,你爱过我吗?”
我一愣。
我说,“你今天怎么了?感觉怪怪的。”
他说,我就随便问问。
我说,“你要走就赶紧走,一会儿大太阳把你晒死。”
我准备下车,他一把拉住我。
我说,“还有事?”
他说,“有事。”
我说,“什么事?”
丁群看了看我,指了指路边的卓怡之星说:“愿不愿意……”
一开始我没明白,当丁群的手开始在我身上动作,一股火烫般的热切透过他的手指传递到我身上时,我蓦地明白过来。
这是心酸的浪漫?
还是不期而遇的尴尬?
我瞬间就愣住了,睁大眼睛盯着他看,我就感觉丁群似乎往我脸上挠,把我脸上的皮都撕掉了。
我想不通,丁群为什么会提这样的要求。
我们终究是错过了。
虽然,现在又是一年夏天,知了,蛙鸣,微风都如故,却已不是当年凉席夹他阴毛的那个夏天,更不是当年我爱过的那个丁群。
其实,那么多年过去了,我觉得丁群对我也不是爱了,只是对那个夏天的心动耿耿于怀,以及爱而未得和长时间未见的遗憾,我们都已是萧伯纳手中那把破阳伞,早已没了伞的功能。
虽然,我心里也有遗憾,但我的遗憾早已在某个瞬间破土而出之后,又归于平静。
见我摇了摇头,丁群失望地把手缩了回去,黯然说,“没想到你这么保守。”
我虚弱无力地说,“不是保守,我是没勇气在你面前脱衣服。”
丁群盯着我看,问我,“媳妇,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看他的表情很认真,不像是开玩笑,我只好点点头,心里感到非常害臊,像罪犯似的耷拉着脑袋。
“他是不是叫周冬冬?”
我又点点头。
“你俩现在在一起了吗?”
我想了想,还是索性点头。
见丁群眼睛里的光突然暗淡了下来,我说,你不是问我有没有爱过你吗,我这么跟你说吧,我13岁就喜欢上了周冬冬,从初中一年级开始,我们在一起相爱了六年,我非常爱他,比爱我自己都爱。
后来因为我父亲意外去世,我们发生了争吵,他很愧疚,开始躲我,我一直在找他,大四那年,我经常失踪,就是满世界去找他,但就这样一个让我满世界找的人,因为你的出现,让我动过放弃的念头,不瞒你说,不是动过,是当时已经做出了放弃的决定,当我做出这个决定时,我躲起来哭了好久......
我也没想到会爱上你,就像你没想到会爱上我一样,我还以为,除了周冬冬,我不会再爱上任何人,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和任何其他的男人有过亲密接触,我甚至从来都没去想过自己是不是喜欢男人这件事情
因为我从来没想过要去喜欢除冬冬以外的男人,也没有别的男人激起过我这种冲动,但我就爱上了你,是你激发了我内心的波澜和欲望的冲动,我甚至想过做你永远的媳妇,一直去照顾你,让你安心地创作......”
“和你在一起,我确实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快乐和幸福,但我不知道,你急于撤退,是因为家庭的变故,还是因为你知道我爱上了你被吓到了。
很快,我们的步调不一样了,我至今都想不通你怎么可以突然之间做到如此决然的抽身离去。不过,我爱上你的时间并不算长,一方面,对于我来说,你不过是一场梦幻泡影,我就算要去抓,我们之间还隔着个孟莉,我们注定无法上演一出缤纷的轰轰烈烈,另一方面,你后来的变化实在令人触目惊心,让我无法接受。
一开始,我以为你是因为家庭的变故不得已而为之的变化,后来发现,你是迷恋上了这种颓败。我想过要去拯救你的沉沦,但我发现自己无能为力。不过,现在看,我们都没什么可遗憾和后悔的,这种经历或许只是你人生中一段小小的插曲,不足以影响和改变你什么,毕竟你现在混得很不错,当上了人人羡慕的大官,意满志得,该想得到的,也都得到了......
不等我说话,丁群抱着头窝在方向盘上嘤嘤地啜泣起来。
到底是曾经爱过的人,说毫无波澜是假的,但也只是对过去的缅怀而已。相比年轻时的兵荒马乱,未来的光阴才是最值得我们去好好珍惜的东西。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丁群抬头的刹那,我也不禁泪水潸然。
爱情大抵如此。
今朝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一切都如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这恍如隔世的感觉,在光与影的交汇中,竟分外的落寞。
我说,“我们都需要向前看,我们还是最好的朋友,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叫我媳妇,我也一直是你的媳妇,就像我们在大学时那样。”
丁群伸出手,想给我一个拥抱。
我刚靠去,他突然伸长脖子突兀地亲了我一下,他亲的是我的嘴唇,不是脸蛋。
他刚把舌头伸出来,我就躲开他,用手指弹了一下他的嘴唇,打趣他说,“我不是小红包啊,要亲回家亲孟莉去,都这个岁数了,还不长记性。”
丁群万分失落地看着我下了车。
我狠着心没有回头。
下车后,我冲他挥手。
就见丁群闭上眼睛,紧靠在背椅上,缓了好一会儿,才踩动油门,碾出一条歪歪扭扭的轮胎印痕,消失在风景如画的云莱小镇。
冬冬再次和伯父提及抚养小波的事儿。
面对冬冬的坚持,伯父勉强同意了,不过也提了个条件,要兰香姐回来和冬冬结婚。
但兰香姐在外面已经有喜欢的男人了,死活不愿回来。
没办法,伯父开始委托鼻涕虫徐海遥做媒,有个死了老公的女人还真就看上冬冬了。
冬冬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
伯父声音或高或低或硬或软地劝了又劝,劝得眼珠子都往外鼓了,可冬冬就是闷头做木工,在院子里拉开了架势,锯呀,刨呀,钉呀,阳光把冬冬的影子拉长,压扁,再拉长,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冬冬就是不表态。
伯父就去找来很多人,包括姑姑,姑父,表哥,村里的大姨大婶大叔大爷,一个接一个来劝,劝也劝了,骂也骂了,冬冬就是不为所动。
伯父开始着急上火,总是坐在远离阳光的角落里,默默地抽着卷烟。
我们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
有一天,伯父又在劝冬冬,劝着劝着,实在没忍住,起身用柱棍去打冬冬,由于起身太猛,还没打着冬冬,就一头栽了下去,脑袋重重磕在冬冬做木工的架子上,“呃”了一声,像股水一样泻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