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小姐的反应，果然如宁凡所预料的那般，并未对他承认获得‘范宁传承’表现出过度的震惊或贪婪。
她那绝美的脸庞上，甚至连一丝额外的惊讶都欠奉，仿佛只是确认了一件早已猜到七八分的事情。
宁凡心中了然。
对于言小姐这等来自中州，见识广博的存在而言，若‘融合功法’此事乃是开天辟地头一遭，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那确实值得不惜一切代价抓起来仔细研究，剖析其根源奥秘。
但既然上古时期已有先例，那么这件事在言小姐心中的惊异程度和稀缺价值便大打折扣。
在她看来，宁凡所能做到的，大抵也不过是凭借某种未知的奇功妙法，或是身负某种特殊体质，再或是掌握了某种失传的古老秘术，才能重现上古‘范宁’的些许手段。
强，确实是强。
能以地极境二层修为爆发出那般骇人战力，越阶连败强敌，足以证明这手段的恐怖。
但其根源，跳不出‘奇功’、‘体质’、‘秘法’这三类范畴。
而这三者，对于见多识广的言小姐而言，吸引力就相对有限了——顶尖的功法往往绑定传承，极难更易或夺取，就算夺取，言小姐也不可能自废功法；特殊体质乃天授，无法剥夺或移植；至于秘法，虽然珍贵，但既然已知存在，日后总有机会慢慢观摩、探究，不必急于一时。
她有的是时间和耐心。
人心便是如此。
对于‘世界上已有先例’的事情，无论那先例多么罕见，其好奇心和探究欲都会自然而然地减弱几分。
更何况，据那古籍记载，那位名为‘范宁’的上古天骄，最终似乎也并未成就大帝、圣主那等俯瞰万古的至尊伟业。
至少在言小姐所见的残卷记载中，并未提及‘范宁’后续闯出何等惊天动地的名声。
这似乎也从侧面印证了——
‘融合功法’或许并非一条直通武道绝巅的无敌之路，要么其本身存在某种巨大的限制或缺陷，要么就是需要极其苛刻的辅助条件才能发挥真正威力。
既然如此，其价值在她心中自然又要再打一个折扣。
念及此处，言小姐再次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宁凡一番，眼中盛满高高在上的一位。
下一刻。
她忽然咧嘴一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玩味和随意，她开口道。
“小子，你很有趣。”
“倒是让本小姐看了一场不错的‘节目’。”
“……”
她话锋微转，语气变得稍微正式了些，却又带着不容置疑和理所应当的味道。
“七日后的决赛，你若能赢下最终魁首，拿到那份彩头，届时本小姐给你一个机会，让你来为本小姐做一件事。”
宁凡闻言，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心中升起一丝疑惑和警惕。
他感到很奇怪。以自己目前展现出的实力，虽然在这阴阳神宗诸峰会武中算得上惊艳，但放在整个武道世界，尤其是言小姐可能接触到的层面，应该还算不上顶尖。
言小姐为何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而且自己似乎并没有必须为她做事的理由。
六长老虞姬对自己有提携和帮助之恩，这份情谊宁凡记在心里。
而言小姐，虽说在与甘云死斗时出手，但更多像是维持擂台秩序，防止出现不可控的死伤，勉强算是有一次维护之情，却远未到需要宁凡以身相报，为其效力的程度。
言小姐似乎看穿了他心中的疑虑与抗拒，嘴角那抹笑意更深了些，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傲然。
“那份决赛的彩头，可是本小姐亲自出面，才从你们宗门和外宗那些家伙手里争取来的，价值可不菲哦。”
她顿了顿，语气倏然变得极具压迫感，仿佛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
“而且，就算抛开彩头不提，本小姐自然也有让你心甘情愿为我做事的自信与资本。”
她目光扫过四周，声音平淡却蕴含着惊人的信息。
“中州的家族与庞大势力，其触角早已延伸至四大域，并进行诸多布局。但并非所有四大域所谓的天才，都有资格接触到这些布局。”
“更别说参与其中。”
“……”
言小姐的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能否为她做事，本身也是一种资格和机遇的筛选。
而能否在七日后战胜强大的楚星河，夺得冠军，便是她设置的第一道，也是目前唯一的一道门槛。
宁凡轻轻咦一声，捕捉到了她话语中的关键。
“言小姐，您似乎对我能赢下决赛，颇有信心？”
截止到目前，宁凡自己都觉得胜算渺茫。
言小姐却摇了摇头，语气淡漠而客观。
“并非对本小姐对你有信心，而是‘筛选’本就如此。”
“你若是无法在七日后夺得冠军，证明你拥有凌驾于此地同代之巅的绝对潜力与实力，那么你自然也就没有资格接触到与本小姐，乃至与中州相关的任何布局。”
她的目光平静无波。
“你的胜负，是你自己的事，与本小姐的期待无关，本小姐所做的，只是依照个人喜恶，筛选出有资格入局的人选罢了。”
宁凡：“……”
他一时无言。
这言小姐，还真是有够高傲啊！
将招揽与交易，说得如此赤裸裸，仿佛能被她看上、为她做事，本身就是一种莫大的恩赐与机遇。
但是宁凡不得不承认，以对方展现出的深不可测的实力和背景，她似乎确实拥有这般高傲的资本。
在她眼中，或许四大域的所谓天才，也真的需要经过层层筛选，才能勉强进入她的视野。
“之所以与你说这么多。”
“倒也与你之前的表现有关，毕竟间接帮本小姐赢了一笔零花钱，算是额外附赠的一点小提示吧。”
“……”
言小姐最后瞥了他一眼，周身的环佩随着她微微转身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如同水中的倒影般轻轻一晃，下一刻便毫无征兆地消失在了原地。
没有留下任何灵力波动或空间涟漪，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原地只留下宁凡和一直安静待在她身旁，仿佛对一切对话都懵懂不解的云清瑶。
宁凡站在原地，沉默了半晌，仔细消化着言小姐话语中蕴含的大量信息。
中州、布局、筛选、资格……
这些词汇为他打开了一扇通往更广阔世界的大门，但也带来了更大的压力和未知。
宁凡歪过头，与云清瑶那双清澈纯净的美眸对视在一起，心中纷杂的思绪奇异地平复了许多。
脚踏实地，总有前路可走。
“我们走吧。”
他轻轻握紧了云清瑶微凉柔软的小手，低声道。
云清瑶乖巧地点点头，反手也握紧了他，脸上依旧是那副全然信赖的天真模样。
宁凡不再犹豫，牵着她，快步走向长明峰脚下，来到既定位置处，他脚踏玄奥异常的步法，每一步都精准地落在特定的方位。
片刻后，随着他最后一步踏定，两人眼前的景象骤然开始扭曲、旋转，一股强大的空间拉扯力传来。
宁凡紧紧抱住云清瑶，任由那股力量将二人包裹。
眼前猛地一黑，伴随着短暂的失重与晕眩之感。
待到再度睁开双眼时，眼前已然不再是阴阳神宗的山峦景象，而是一片破败、古老、弥漫着苍茫气息的巨大宫殿遗迹。
无始天宫遗迹。
又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