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炎——或者说，顶着初代龙皇面容的黑袍人——的嘴角挂着冰冷的弧度。那双完全被暗红数据流占据的眼眸，不带丝毫情感地扫过如临大敌的三人，最终定格在云澈因震惊而微微收缩的瞳孔上。
“很惊讶？”墨炎的声音像是无数精密齿轮摩擦的合成音，毫无初代龙皇应有的威严与苍茫，只剩下冰冷的机械感，“看着自己的脸出现在毁灭者身上，滋味如何？我亲爱的…后代实验体。”
“实验体？”云澈握紧龙皇圣枪，枪尖吞吐的金芒因心绪激荡而明灭不定，“你到底是谁？初代龙皇的残魂？还是园丁的首脑？”
“残魂？园丁？”墨炎发出一声短促、刺耳的电子合成音，似是嘲笑，“那些只是表层逻辑的冗余进程。我，是墨炎，是这方‘云澜界域’的创造者、观察者，也是…最终回收者。”他微微抬手，指向平台中央那被无数暗红锁链贯穿、如同山岳般的玄武遗骸，“包括它，包括你们口中的四象，都只是我设计的能量转化与稳定装置的一部分。”
随着他的话语，平台四周那无尽的黑暗中，无数暗红色的光点骤然明亮！它们不再是漂浮的光点，而是…一个个巨大的、透明的圆柱形容器！容器内充满了淡绿色的、散发微弱荧光的液体，而液体中浸泡着的，赫然是一具具形态各异、却都散发着强大能量波动的躯体！有背生双翼、周身缠绕雷电的巨人；有体覆鳞甲、形如蜥蜴却头生独角的异兽；甚至有人类形态，但额头镶嵌着晶石、体表流淌着能量脉络的个体！其中一些容器已经破损，里面的“标本”只剩下枯骨或残骸，更多的则如同沉睡。
“这…这是…”苏婵脸色煞白，凤凰图腾在心口剧烈闪烁，眼前的景象超出了她的认知极限。
“这是‘源池’，”墨炎的声音毫无波澜，像是在介绍一件稀松平常的展品，“或者说，失败品陈列馆。你们所认知的‘飞升’，不过是能量达标个体被转移至此，进行更高强度刺激与观察的过程。很遗憾，大部分个体都无法承受后续的‘优化’，能量核心崩解，成为你们所见的‘养分’。”
他指向其中一个破损容器中漂浮的、依稀可辨的人类枯骨，枯骨胸腔位置，一枚黯淡的晶体正被暗红的管道连接着，抽取着最后一丝微光：“比如这位，三百年前你们称之为‘天机阁主’的个体，他的计算核心（大脑）在承受第17轮‘神念冲击’时过载烧毁了。”
“住口！”云澈怒吼，胸口的暗金印记如同烙铁般灼烧，初代龙皇的意志碎片在咆哮，在愤怒！龙皇圣枪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金色龙影咆哮着刺向墨炎！
墨炎只是随意地抬起一根手指。
“嗡！”
一道无形的力场屏障瞬间出现在他身前。狂暴的龙影枪芒撞在屏障上，如同泥牛入海，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便消弭于无形。巨大的反震力传来，云澈如遭重击，闷哼一声倒飞出去，圣枪险些脱手。
“愤怒，低效的情绪反应。”墨炎收回手指，暗红的眼眸转向悬浮在空中的混沌星魂，“编号‘巴蛇-朱雀融合体’，能量等级评估：S级（不稳定）。你的数据很有价值，特别是强行剥离星核杀戮烙印并保留核心火种的操作，充满了…意外性。”他眼中数据流疯狂闪烁，似乎在分析记录，“回收程序，启动。”
平台边缘，一个巨大的、空置的透明容器突然亮起，内部瞬间注满淡绿色液体。一股强大的吸力从中爆发，精准地笼罩向赵明轩的混沌星魂！
“明轩！”苏婵厉喝，涅盘后的凤凰之力毫无保留地爆发！炽白的火焰化作巨大的火凤，带着净化万物的气息扑向那个容器！同时，她双手结印，一道星尘与火焰交织的光带缠绕向混沌星魂，试图将其拉回！
“凤凰涅盘体，能量等级评估：SS级（稳定）。”墨炎的声音带着一丝“兴趣”，“完美的能量循环模型。你的数据优先级更高。”他另一只手微微一动。
“咔哒！”
苏婵脚下的星辰碎片阶梯突然裂开，数条暗红锁链如同毒蛇般窜出，瞬间缠绕住她的脚踝！锁链上流淌的暗红数据流疯狂侵蚀着她的星尘护体光芒，凤凰图腾的光芒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炽白的火凤哀鸣一声，在距离容器尚有数米时轰然溃散！
混沌星魂在强大的吸力下剧烈震颤，银白与赤金的光晕被拉扯变形，内部赵明轩的猛虎虚影发出痛苦的无声咆哮，被一点点拖向那充满未知液体的容器！
云澈目眦欲裂，挣扎着想要站起，但体内四象之力在墨炎那轻描淡写的一指反震下彻底紊乱冲突，如同失控的洪流在经脉中肆虐，剧痛让他难以凝聚力量！
“放开他们！”他嘶吼着，嘴角溢出鲜血。
墨炎的目光终于落回云澈身上，带着一种审视实验品的漠然：“龙皇血脉继承者，能量等级评估：SSS级（潜力巨大，当前状态紊乱）。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成功的意外。初代龙皇的基因片段在‘气脉轮’体系的催化下，竟然在你这具实验体中产生了如此深度的融合与异变，甚至引动了玄武本源的共鸣…这超出了我的原始设计参数。”
他向前迈出一步，身影瞬间跨越空间，出现在云澈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那双暗红的电子眼仿佛能洞穿灵魂。
“告诉我，”冰冷的合成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在得知你所守护的‘武道’，你所经历的‘磨难’，你所珍视的‘同伴’，你所对抗的‘邪恶’，甚至你所继承的‘荣耀’…都只是这培养皿中设定好的程序时…”
他微微俯身，暗红的瞳孔中映出云澈因愤怒和绝望而扭曲的脸。
“你的‘心’，这种冗余的情感模块，现在是什么感觉？是愤怒？是崩溃？还是…虚无？”
云澈的瞳孔因极致的冲击而放大，思维一片空白。墨炎的话语如同冰冷的解剖刀，将他过往的一切信念、挣扎、荣耀与羁绊，都赤裸裸地剖开，暴露出其下残酷的“实验”本质。守护大陆？不过是维持培养皿稳定。武道巅峰？不过是能量达标指标。飞升？不过是成为标本回收。同伴？是珍贵的实验数据样本。甚至连他引以为傲的龙皇血脉，都只是别人设计好的基因片段！
“噗——！”
一股腥甜涌上喉头，云澈再也压制不住，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那不是内伤的血，而是心魂被彻底碾碎、信念彻底崩塌后呕出的心头精血！他手中的龙皇圣枪光芒彻底黯淡，发出低沉的哀鸣。胸口的暗金印记疯狂搏动，初代龙皇的意志碎片在发出不甘的悲鸣，却也被这残酷的真相冲击得支离破碎。
“云澈！”苏婵看到云澈呕血，心神剧震，被锁链侵蚀的防御瞬间出现破绽，更多的暗红数据流钻入她的体内，凤凰图腾的光芒急遽衰减！
而赵明轩的混沌星魂，已经被吸力拉扯到容器边缘，星魂表面开始接触那淡绿色的液体，发出“滋滋”的侵蚀声，猛虎虚影痛苦地扭曲着！
“看来，崩溃是主要反应。”墨炎直起身，似乎对云澈的反应做出了结论，“情感模块的剧烈波动导致能量循环彻底紊乱。数据记录：SSS级实验体（云澈）在认知冲击下出现自毁倾向。建议：立即终止该个体活性，进行深度解剖，提取完整基因序列与意识核心数据。”
他抬起手，掌心对准了瘫倒在地、眼神涣散的云澈。暗红的光芒在他掌心凝聚，散发出纯粹的、抹杀一切的毁灭气息。
“不——！”苏婵发出绝望的尖啸，不顾一切地燃烧起心口那最后一点涅盘火种！炽白的火焰再次爆发，暂时逼退了缠绕的锁链！她化作一道燃烧的流星，不顾一切地撞向墨炎！
与此同时，那即将被拖入容器的混沌星魂，内部那点一直被银白锁链缠绕的朱雀火种，在接触到淡绿色液体的瞬间，如同被浇上了滚油，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金红光芒！
“吼——！！！”
一声混合着无尽痛苦、暴戾，却又带着一丝被极致痛苦强行唤醒的、属于赵明轩本我的、不屈的咆哮，如同平地惊雷，猛地从那团星魂中炸响！
这咆哮并非声音，而是纯粹的精神冲击，带着星核崩解的碎片力量和白虎杀伐的决绝意志，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墨炎那无形的力场屏障上！
“嗡！”
屏障剧烈波动！墨炎的动作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迟滞，掌心凝聚的暗红光芒也闪烁了一下！
这微不足道的迟滞，对于燃烧生命的苏婵来说，就是机会！
燃烧着炽白火焰的身影，狠狠撞在了墨炎身侧！虽然瞬间就被更强大的力场弹飞，苏婵如同断线风筝般摔落，凤凰图腾彻底黯淡，但她争取到了那最关键的一瞬！
墨炎的注意力被分散了零点一秒！
就在这零点一秒！
瘫倒在地，仿佛已经失去所有生机的云澈，那涣散的瞳孔深处，一点纯粹到极致的黑暗，如同宇宙的原点，骤然亮起！那不是绝望，而是…被逼到绝境、粉碎了一切虚妄后，从自身存在最深处、从那被墨炎视为“冗余情感”的废墟之下，燃起的…最原始的、纯粹的——求生之火！守护之火！
“呃…啊——！！！”
一声不似人声、仿佛来自九幽地狱最深处的咆哮从云澈喉咙里挤出！他原本因力量冲突而紊乱不堪的身体，此刻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濒死的尖叫！但就在这尖叫中，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感，伴随着撕裂灵魂的剧痛，疯狂涌出！
他体内狂暴冲突、即将自毁的龙魂、玄武、白虎之力，在这最原始的求生意志、在目睹苏婵燃烧坠落、赵明轩濒临吞噬的极致刺激下，被强行…揉碎！碾合！
不再追求平衡！不再顾及经脉能否承受！
唯有力量！毁灭眼前一切的力量！
“给我…破！！！”
云澈的身体如同破麻袋般弹起，双手紧握那柄已然黯淡的龙皇圣枪，将其当作最原始的棍棒，用尽全身、全魂、全部的意志，朝着近在咫尺的墨炎，朝着他那双冰冷的暗红电子眼，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抡砸而下！
枪身之上，没有金光，没有龙影，只有一片混沌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虚无黑暗！那是他体内所有力量被强行碾碎后形成的、最狂暴的混沌之怒！
墨炎那永恒冰冷的电子眼中，暗红数据流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超出计算的紊乱波动！
“警告！检测到未知高维能量反应！威胁等级：mA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