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给我讲讲。“他的声音温柔得像在讨论晚餐菜单，“否则今晚的烤乳鸽……“
“——就只让贝蒂她们享用吧。“
威廉（埃里克）的身体猛地一颤，人类的胃部发出抗议的轰鸣。他下意识捂住肚子，脸上浮现出夸张的悲愤：“你要剥夺我重获人身后仅有的快乐吗？！“
“当然。“洛尘慢条斯理地翻开古籍，羊皮纸发出脆响，“我正有此意。“
他抬眸时，阴影中有什么东西蠕动了一下——像是无数细小的荆棘正从地板缝隙探出尖刺。
“况且……“洛尘的指尖抚过书页上某个狰狞的插图，“毕竟我也不是什么恶魔嘛……“
威廉（埃里克）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突然觉得，这具新躯体的脊椎似乎有点太灵活了……灵活到随时可能被拆散重组。
“我说！我说还不行吗！“他举起双手投降，关节发出滑稽的“咔哒“声，“你对荆棘的控制力又提高了...“
“它可从我这里吸了不少血啊。“
“凡是皆有代价兽群的事你至少要给点情报费——“
“城里的那家最火的餐厅我给你准备了一份你喜欢的礼物。”
“成交！“
“咳咳，你想问什么。”
“我想问有关晋升的事。”
“这个嘛。”威廉抬头看向渐渐落下的斜阳眼中闪过思索。
洛尘的指尖轻轻敲击着古籍封面，银链在暮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他微微抬眸，阴影中的荆棘无声蔓延，仿佛在等待某个答案。
“兽群的晋升者……“威廉（埃里克）仰头望向渐沉的斜阳，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你既然见过神嗣了，那你觉得——祂是如何诞生的？“
洛尘沉默片刻：“我不知道。“
威廉轻笑一声，抬起手，一阵微风拂过他的指尖：“兽群之母没有具体的形态，祂就像风一样无处不在，却又不会长久停留在同一个地方。“他顿了顿，“幸运的是，祂对你我这样的存在并不感兴趣——但祂的子嗣就另当别论了。“
洛尘的目光微微一动：“子嗣？“
“没错。“威廉的嗓音低沉下来，“神嗣会在某个地方降生，最初的时候，祂们甚至比刚出生的幼兽还要脆弱，一个普通的成年人都能轻易杀死祂们。“他咧了咧嘴，露出一个近乎讽刺的笑容，“但兽群的信徒们会像鬣狗一样聚集在神嗣身旁，保护祂，侍奉祂，将身体献给祂直到祂完成自己的晋升。“
洛尘的眉头微微皱起：“神嗣……也会晋升？“
“当然。“威廉摊开手掌，仿佛在展示某种无形的规则，“只不过，祂们的晋升往往极其漫长，而在那漫长的岁月里，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倒霉蛋——或者该说是幸运儿？“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洛尘一眼，“被神嗣吞噬后，却没能被完全消化，最终从祂的肚子里爬出来。“
“这些‘命不该绝’的家伙，会获得神嗣的一部分力量。“威廉的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兽群的信徒们称他们为——晋升者。“
洛尘的瞳孔微微收缩：“也就是说，蒂芙尼她……“
“啊，那位执事大人？“威廉嗤笑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不过是从神嗣胃里逃出来的残渣罢了。“他拍了拍洛尘的肩膀，笑容忽然变得促狭，“小子，你值得更好的。“
洛尘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荆棘胸针，金属的凉意渗入皮肤。
“所以，蒂芙尼这样的人……“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不过是神嗣的自我保护机制，祂需要有人能死心塌地的保护自己？“
“聪明！“威廉打了个响指，新身体的关节发出清脆的“咔嗒“声，“就像羊群需要头羊，神嗣也需要忠实的牧羊犬——尤其是当祂还脆弱得像只羔羊的时候。“
暮色渐沉，最后一缕斜阳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扭曲地投在橡木地板上。威廉踱步到窗边，手指轻叩窗棂：
“想象一下——当神嗣完成晋升，褪去混沌的外壳，以人类的姿态行走于世时……“他转身，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那些曾为祂赴汤蹈火的'幸运儿'，自然就成了最得力的使徒。“
洛尘的目光落在自己手腕的银链上，链坠的黑石隐约泛着暗红：“就像贵族与家臣。“
“哈！更贴切的比喻应该是——“威廉突然压低嗓音，模仿起传教士的腔调，“'神与祂的圣徒'。“随即又恢复玩世不恭的表情，“只不过这位'神'，可能更喜欢吃人肉。“
宅邸内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坠落。两人同时抬头——钟声响了。
“说到使徒……“威廉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你觉得蒂芙尼知道自己在养什么吗？“
洛尘没有回答。
阴影中，荆棘胸针的尖刺不知何时已刺入指腹，一滴血珠顺着银链滑落，在暮光中泛着诡异的暗红色。
“埃里克先生！柯特老爷！“塔莎的声音从长廊尽头传来。她微微喘着气，脸颊因小跑而泛红，显然是一路从厨房赶来的，“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尽管对被贝蒂使唤跑腿有些不满，但能亲自来通知柯特老爷——或许还能多说上两句话——这点小小的怨气也就烟消云散了。
“好的，这就来！“威廉（埃里克）瞬间挺直腰板，身体的关节发出欢快的“咔哒“声，“看来愉快的聊天不得不中断了——“他冲洛尘挤了挤眼睛，活像个偷到奶酪的老鼠，“下次再继续吧！“
话音未落，他已经一溜烟冲出了露台，脚步声在橡木楼梯上咚咚作响，活像只被肉香勾走的猎犬。
塔莎忍不住抿嘴一笑，但很快又板起脸，故作严肃地看向洛尘：“老爷，今晚有您喜欢的烤松鸡，贝蒂特意加了迷迭香……“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围裙边缘。
洛尘缓缓起身，指尖的血珠无声地渗入黑石之中。他看向塔莎时，目光中的冷意已然褪去：“辛苦了。“
简单的两个字（虽然是三个），却让女仆的眼睛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