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尘微微偏头，一缕金发垂落在额前：“迈卡？你怎么会在这里？“他的声音依旧带着那种特有的冷淡，却对自身外貌的变化浑然不觉，“我的头发和眼睛有什么问题吗？“
壁炉的火光突然摇曳了一下。迈卡注意到——当阴影掠过这位“柯特老爷“的面容时，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黑发黑眸的少年。
“天呐，真的是你！柯特！“迈卡终于确认了眼前之人的身份，但随即陷入更深的困惑——这位年轻贵族似乎对自己的变化毫无察觉。
他肥胖的手指绞在一起，斟酌着开口：“您...难道没发现自己的...变化？“
洛尘微微眯起眼睛，冰蓝色的瞳孔在烛光下收缩。一种莫名的不适感在胸腔蔓延，就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硬生生从记忆中挖走。
“我？有什么异常？“他的声音陡然降至冰点，会客室的温度仿佛也随之下降，“说清楚。“
迈卡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商人敏锐的直觉在疯狂报警——他正站在某个深渊的边缘，而脚下的岩石已经开始松动。
“那、那可能是我眼花了！“他干笑着摆手，脸上的肥肉颤抖着挤出谄媚的褶子，“最近赶路太累，看什么都重影，哈哈哈......“
窗外，无风的夜色中，树影突然剧烈摇晃。迈卡惊恐地发现墙上那幅狩猎油画正在扭曲——被贵族们围猎的黑山羊，此刻正用猩红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颜料如同鲜血般从画框边缘滴落。
“迈卡。“洛尘的声音轻得像毒蛇游过枯叶，“你最好不要有事瞒着我。“他忽然勾起嘴角，“当然，若是诚实......我可以考虑资助你们商队。“
迈卡的小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贪婪压过了恐惧。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一字一句道：“柯特先生，您真没发现吗？比如......“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颜色不一样了？“
——轰！
仿佛一道惊雷劈开天灵盖。洛尘踉跄着后退半步，耳边响起尖锐的蜂鸣。
（颜色？什么颜色？）
他的余光瞥见了那面装饰用的威尼斯镜。镜中，一个金发蓝眼的陌生人正对着自己冷笑。更可怕的是——
当他自己抬手捂住太阳穴时，镜中人却缓缓放下了手，露出一个他从未做过的、充满恶意的笑容。
“这......“洛尘的指尖深深掐入发根，却感觉不到疼痛。荆棘胸针突然活物般收紧，刺破衬衫扎进胸口，鲜血顺着银链滴落在地毯上，形成一个个小小的、眼睛形状的血洼。
“还有谁知道？“洛尘的声音嘶哑得可怕，手指死死扣住壁炉边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昂贵的橡木在他掌心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会碎裂。
迈卡被这突如其来的压迫感吓得后退半步，后背撞上了正在滴血的油画：“那、那个商队的贝茜......还有威利......他们应该都还记得......“
“威利？！“洛尘的瞳孔骤然收缩，冰蓝色的虹膜边缘泛起不正常的暗红，“那个叛徒？！“
洛尘想起了那个瘦小的少年若不是他泄密赛琳娜不会被教会排斥，而且似乎自己在那晚好像死过一次？洛尘突然按住太阳穴胸口的荆棘胸针不受控制的开始舒展将洛尘包裹，剧痛中无数记忆碎片如利刃般刺入——他想起来了自己当天晚上明明死于蒂芙尼的手里了。
“我为什么还活着？“他一把攥住迈卡的衣领，商人肥胖的身体被轻易提起，双脚离地乱蹬，“带我去见他们。现在。“
迈卡的脸涨成猪肝色，拼命点头：“好、好！我们这就——“
话音未落，整面威尼斯镜突然炸裂。无数碎片悬浮在空中，每一片都映照出洛尘不同的样貌——黑发黑眼的少年、金发蓝眼的贵族、还有更多破碎变形的面孔。黑石中的眼睛静静的观察着这一幕。
“带路。“他松开迈卡，声音里带着某种非人的回响，“该见见许久不见的故人了。“
....
威利在冥想中睁开眼，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
“还是不行......”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明明已经加入兽群数月，与“灵“的联系却始终若即若离。每次冥想，那些低语都像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模糊不清。而同期加入的贝茜，却早已能自如地呼唤兽群的力量。
“唉，要是能像贝茜那么顺利就好了......“
他拍了拍脸颊，正准备重新进入冥想，车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威利！有个......有个熟人来了！你快出来看看！“迈卡的声音从车外传来，语调里透着不正常的颤抖与焦急。
威利眉头一皱。
“这肥猪今天吃错药了？”
自从成为兽群成员后，整个商队都对他毕恭毕敬——美酒、金币、甚至别人的妻子，只要他一个眼神，就会有人殷勤奉上。这种权力让他日渐膨胀，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居高临下的傲慢。
“吵什么？“他不耐烦地掀开车帘——
“噗嗤！“
一道漆黑的荆棘如毒蛇般刺入他的胸膛，将他整个人提离马车。威利像条脱水的鱼般在半空挣扎，鲜血顺着荆棘的纹路蜿蜒而下。
“你好啊......叛徒。“沙哑的声音传来。威利艰难地抬头，对上一双冰蓝色的眼睛——那里面翻涌着的仇恨，让他如坠冰窟。
荆棘缠绕的身影缓缓走近，金发在风中舞动，每一根发丝都泛着金属般的冷光。更可怕的是，那些荆棘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仿佛在吸食他的血液。
“为......什么......“威利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他不认识这个男人，但那眼神......莫名熟悉。
洛尘歪了歪头，这个动作本该显得俏皮，此刻却诡异得令人毛骨悚然。他的嘴角缓缓咧开，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
“这么快就忘了？“
“那让我帮你......“
“......好好回忆一下。“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所有荆棘同时暴长，刺入威利的眼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