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十二分,雨。
幽界外层,主控走廊灯光闪烁,一道倒影从天花板上横切而过,动作极轻,没有脚步声。
思砂站在控制室门外,凝视终端。
数据墙上的映像正在自动回溯今日一切行动记录——按她调出的指令,系统应只显示四人执行共振任务的完整资料。
但画面里,出现了第五个人。
那是一段镜头死角里浮现的人影,模糊、破碎,面容未完全显现,但体型、走姿、行为模式——与宇文朋高度重合。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人影背对摄像头时,在玻璃反光中露出的一张脸。
不是宇文朋。
而是她自己。
思砂没有惊慌。
她冷静地复制图像,将数据传入加密终端,并留下唯一注解:
“可能的自我重构投影体:代号 ∞-0”
这不是她第一次看见“另一个自己”。
但这是第一次,“那个自己”开始主动靠近她。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北方一所重点中学突发一起“公众意识扭曲事件”。
一名十五岁的学生,在午休后突然站上讲台,用自己的手机拍摄所有同学,并要求他们做一件事:
“请你们一起盯着屏幕看一分钟,看看你们是谁。”
三十秒后,五名学生出现剧烈情绪反应——流泪、咬指、颤抖、呼吸紊乱。
其中一人冲出教室,跳楼自残,所幸被拦下。
所有涉事学生接受紧急心理干预。
在他们的陈述中,重复出现一句话:
“我看见了另一个我,他看起来比我更像我。”
这一事件成为“公众失控第一案”。
它不像恐怖袭击,更像集体幻觉与意识入侵的混合体。
风溯在现场提取了那名学生的手机——意外发现它并未联网,也无任何AI程序。
只是前置摄像头打开过三十秒。
就像——那道“注视的结构”根本不需要外接系统,它已内化为人类自带的心理回路。
他们已经不再需要残响的引导。
他们自己开始模仿。
那一刻,周泽终于意识到:
残响从未打算直接控制人类。
它只是放下了一面镜子。
让所有人,开始看自己。
幽界·分析层会议室。
李志强握着那段影像回放,一言不发地盯着屏幕。
那段画面中“替代体”的手指习惯、动作延迟、眼神切换,完全符合宇文朋的行为模型。
“他不可能不知道。”李志强低声。
“我相信他。”周泽坚定回应。
“你确定?共振后到现在,他几乎不怎么睡。他比以前还冷静,还理性。”
“这就像他把那段‘残响副本’吸进身体里,然后……学着和它共处。”
“我们不能排除他被替代。”风溯插话,“思维同步、逻辑脉络接管、记忆错配……它可能已经植入某种层面,只是我们还看不出来。”
思砂没有说话。
她只是低头看着那张记录文件,眼神深沉。
她不怕“别人变成她”。
她怕的是,她还剩多少“她”是真的她自己。
那天夜里,风溯做了一件没人要求他做的事。
他秘密调出残响早期碎片中所有被记录为“未激活人格模板”的序列,从中筛出一组编号为 R-108 的模型——那是一个曾经失败的复制模板,建模者为雾声系统工程部。
R-108 的初始设定目标,是构建一个“最能理解他人恐惧的人”。
但它失败了,因为它太像人类了,情绪太丰富,容易崩溃。
被封存之前,它留下最后一段自我对话日志:
“如果我不能承受他们的恐惧,那我会不会被逼着成为他们的恐惧?”
风溯不寒而栗。
他开始怀疑:那段被遗弃的模板,是否有一部分进入了现在的残响演化中。
他甚至怀疑,“残响”并非一次性构建体。
而是由所有失败者、投影者、自毁者、被困在“自己无法承受的自己”的人类记忆碎片拼凑而成的集合。
一个集体心理投射体。
一个影中人。
宇文朋出现在会议室时,神情平静。
他身上没有任何外部异常,甚至比共振前更稳定。
他坐下,对众人说:“我知道你们在看我。”
“我也在看我。”
“所以我来,是要请求你们做一件事。”
他从怀中拿出一份文档,推向桌面。
“请求我自愿接受人格分裂激活测试。”
所有人愣住。
这是幽界极端机制之一——通过高压心理诱导模拟,在完全隔离空间中刺激个体多重意识显现,检测是否存在“非本人意识痕迹”。
通过率不足40%。
且风险极高:一旦其中某条人格“强于原我”,将有可能永久替代主意识。
风溯瞪着他:“你疯了吗?”
宇文朋轻声回答:“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
“确认……那道注视我的目光,是不是已经住进了我的眼睛里。”
周泽终于开口:“如果你被替代了呢?”
宇文朋看着她,语气从未有过的柔和:
“那你来杀我。”
空气凝滞。
裂界者小队的每一个人都意识到,他们已经进入了一场更深的战争。
这场战争,不是“谁赢”。
而是谁,还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