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寒着脸整理被树枝勾住的衣摆，发尾还沾着几片翠色的叶子。
姜迎走近时，正撞见他将唇瓣咬出绯色，猛然斜过来的目光愤怒与委屈交织。
心虚地抓了抓头发，姜迎朝他挤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以玉舟行的境界，八成是不会被那东西诓骗至此的，如今进来说不准就是为了救她……
注意到姜迎心虚的脸，玉舟行神色有了松动。他收回目光，淡淡道出两个字：“跟上。”
潮湿的雾气裹着青苔的腥。
姜迎朝玉舟行的方向追去，途中还不忘朝雪色巨虎挤挤眼睛。
小白甩了甩尾巴，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咽，虽不情愿，但还是抖着胡须追了过去。
身形顿了几秒，似是嫌姜迎走的太慢，巨虎脑袋轻轻往前一顶便将女娃接到了背上。
“呀——”
姜迎惊呼一声，紧贴着它温暖的身躯，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劲风……沿途的树木飞速后退，等跑出一段距离，小白才转头嫌弃的扫了眼远处的少年。
姜迎：“……”
面对小白的挑衅玉舟行没有任何反应，他不慌不忙的走近姜迎，顺手拈落了她发丝间的叶子。
“小哥哥，我们这是出来了吗？”
再往前走就是集市了，从姜迎所在的地方看，依稀可以看到那热闹的场景。
玉舟行深深看了眼远处的景象，神色凝重。半晌后，他淡淡开口：“还记得我和你说的镜渊吗？”
“那个假湖？”
姜迎歪着头看他，眼睛却总是无意的扫视他的发顶。
“嗯。”不自在的别过头，玉舟行放缓语速，：“准确来说不止是湖，任何可以照出人的地方，都可以成为映灵的藏身之所，也就是镜渊。”
“这些东西没有实体，偏爱模仿修行者的神态样貌。”玉舟行指尖划过叶子上的露珠，水珠在他指腹碎裂开来，“若灵体足够强韧，甚至能复刻招式境界的皮毛。”
“这些家伙这么厉害……”姜迎瞪大眼睛，她又想起了长着与她相同样貌的女娃，顿时抖了抖肩膀。
可怕，太可怕了……
察觉到姜迎的异样，玉舟行
“不过映灵本该栖身于冰冷潮湿的阴煞之地，”少年似乎看到了什么，声音顿时沉到了极点，“可眼下数只映灵聚集于此，绝非偶然。”
姜迎顺着玉舟行的目光望去，远处集市的灯笼明明灭灭，卖糖画的老汉挥勺的动作流畅麻利，可不知是不是错觉，那糖丝竟在空中拉出了一道道血色。
姜迎以为自己看错了，用力揉了揉眼睛，那杂耍艺人抛接的彩球也立即变成了泛着幽光的骷髅头。
“这……这是怎么回事？”姜迎吓得倒退了两步，直接撞到了玉舟行身上。她声音微颤：“集市变得不一样了！”
“那不是集市，是尚未成形的映灵所制造出的幻象。映灵成型前虽能模仿出修行者的样貌，却无法离开镜渊取而代之。只是映灵执拗的很，即便没有成形也会习惯性的去模仿看到的东西……只是有几分像那就不好说了。”玉舟行淡声道。
当然，有件事他没有说。
未成形的映灵会干扰修行者的五感，同时放大他们内心的恐惧，若是道心不稳思虑过多，便会看到一些诡异的场景。
姜迎下意识攥紧斩天剑，此时斩天剑虽被封锁了剑意，但却让她清晰的感受到了剑上的灵气。那是一种强大的，无法被人忽视的力量。
“那小哥哥这次……是特意为了映灵来的吗？”姜迎歪着头看向玉舟行，尽量不去看那边的集市。
玉舟行刚往前走了两步，便忽地顿住了动作。他眼尾挑，低声回应：“自然是为了万宗会武。”
见姜迎脸上的疑惑更甚，他又补了一句：“你不是？”
她眨巴着眼睛，似是在回忆，好一会儿才开口：“啊...是，可是刚刚在试剑场，阿迎并未看到小哥哥。”
“……”
少年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次漫上绯色，他深深看了姜迎一眼，扭头便走。
望着少年风中颤动的小耳朵，姜迎终于反应了过来。她小跑着跟上，声音有些急：“难不成……小哥哥参加的是妖修试炼？”
玉舟行不理她，脚步更急了。姜迎索性跳到了小白身上，颇有些刨根问底的架势。
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上次和玉舟行在玄清宗的偶遇。
“上次我们在宗门吃的兔子不会是……“姜迎突然捂住嘴，眼里盛满了震惊。
玉舟行猛地转身，咬牙切齿的呵道：“不是！”
他之前怎么没发觉，这小丫头这般聒噪。
不过为了防止姜迎继续乱猜，玉舟行还是冷着脸简单解释了原因：“我与它并非同族，不过那兔子却是我族人的玩伴。”
那日族人拜托玉舟行去山里寻兔子，他一路寻着，却听闻有人将兔子猎走。
跟着到了玄清宗，兔子没见着倒是看到了两盘烤好的兔肉。
就算玉舟行再迟钝也知道那兔子发生了什么，可既然答应了对方要将兔子找到，即便是尸体也是要带回去的。
于是他便趁着玄清宗的人不注意，将那剩余的兔肉和烤的焦黑的骨头一同打包带走了。
想到这事玉舟行脸色便有些沉，那族人当时在他面前哭的嘶声力竭，他好不容易才将这事儿搪塞过去，只说那尸体是从湖边寻到的。
不过好在后来他问了师傅，不足半月，宋十一便说那兔子转世投胎去了。因祸得福兔子转世成人，少走了好多年弯路，不像他们这些妖修，想要修成人形需要经历万难。
姜迎沉默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无意间猎到的兔子竟然和玉舟行有关。想到自己当时还吃的那么香，真是有些……残忍？
似是回味到了，姜迎下意识舔了舔嘴唇，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好久没吃烤肉了。这个小动作没能逃过玉舟行的眼，少年脸色更沉了，他紧抿着唇深深看了姜迎一眼，扭头便走。
“欸小哥哥，等等我呀！”
姜迎连忙拍了拍小白的背，示意它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