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头把苏恒扔进一个漆黑的房间,便出去了。
房间里没有声音也没有光线,是纯纯的黑和静。
苏恒不知道房间里有什么,害怕的在地上蜷缩着,一动也不敢动。
她其实胆子很小,很怕黑。
此时此刻,她好想顾沅甫,好希望他能抱着她,跟她说:别怕,我在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光头接下来要做什么,她只能不断回忆和顾沅甫在一起的时光给自己壮胆。
黑暗让时间扭曲,当她思维渐渐混沌的时候,空调出风口突然喷出了使人产生幻觉的药剂,让她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异常清醒起来。
突然“哧”的一声,光线像是将黑暗劈开炸裂一般骤然出现,苏恒的眼前从纯黑骤变成刺目的白。
她猛地闭上眼睛。
原来整个房间里面什么都没有,从上到下,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是灯做的。
强光似乎穿透了她薄薄的眼皮,打在她的视网膜上,她难受的捂住眼睛。可光线还是从四面八方涌来,任凭她怎么躲避也无济于事。
强烈的冷白光线就像手术室里的无影灯,加上药物的作用,让她在晕眩的同时,仿佛看见了一个在无影灯下被解剖的女人。
这女人她似乎见过,为什么每每一见到她,她的心里就会这么痛?
眼睛被光线刺痛,但却比不过心里的痛,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她的声音哽咽无力:“放开她。”
光头躲在摄像头的后面,咧嘴笑着,调节了灯光的色温。
苏恒还未在冷白的光线中适应,就感到光线陡然转成炽热,如同沙漠里干燥灼热的烈日一般。
这无极切换的色温,诱发了她干渴的幻觉,
喉管就像被粘住,随着吞咽口水的动作,仿佛随时都能撕裂一般。
不断涌出的泪水被灼烤,在脸颊上好像干掉的胶水,将她的皮肤绷的紧紧的。
她看到那个女人的脸上也有泪水,她抬手想帮她擦掉,却根本无法触及。
色温不停变换,苏恒全部的力量都在对抗这让人失智的强光,她浑身无力,只有手指不受控制地抽搐,痉挛一般的抓挠着地面。
指尖磨破,那钻心的疼让她回忆起曾经类似的伤口。
她看到顾沅甫从废墟里向她走来,捧起她的手,轻轻的吹着:你怎么这么傻?
他终于来救她了!
可是她还没等到他的拥抱,顾沅甫就又说道:我求了你那么久,甚至差点在你眼前被炸死,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你的心好狠,你根本不爱我!
顾沅甫转身走了,苏恒撑起身子向前挪动,急切的表白:“我爱你!我爱你!”
她不明白,那么疼她的顾沅甫为什么把她扔在这不管了。
苏恒伸手够不到他的背影,瘫在原地,绝望的抽泣。
“对不起,我再也不跟你闹脾气了。”
“老公,别扔下我……”
头顶的扬声器里,传来光头不怀好意的声音:“你老公不要你了,不过没关系,你还有我啊。”
苏恒拼命摇头,心痛的无法呼吸,“不可能!他不会不要我的,他说过会一直在我身边的。”
光头的脸猛地在苏恒面前闪现:“他骗你的!现在还不是只有我陪在你身边?”
脑海中顾沅甫的脸突然变成了光头狞笑的脸,她惊吓过度差点昏死过去,心脏沉重而又急促的声音一下一下砸在她的耳边。
随着光头的冷笑声,所有光源同时熄灭,仿佛整个世界停电了。
黑暗里光头消失了,苏恒瘫软在地,终于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在绝对的黑暗和寂静中,她只能看到视网膜残留的刺目光斑,只能听见自己的耳鸣声。
耳鸣声越来越尖锐,当她快要崩溃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了那个女人的声音,那声音是如此熟悉,温柔的让她想哭:
“悠悠,妈妈不能再陪你了,以后要听爸爸的话。”
“爸爸能保护你,去找他!”
“快点跑!别回头!”
纯黑的视线里浮现出女人的脸,她记起来了!那是妈妈!
她的妈妈眼眸空洞,神情却是那么急切,让她无法违背她的意愿。
她哭着转身向外跑去,快要跑出病房的时候,听到微弱的声音传来:“妈妈看不到你安全到达了,悠悠,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苏恒的手在虚空中无意识的抓着,想抓住眼前的妈妈。
差一点,差一点就能握住妈妈的手了——然而手中却只有虚空。
“妈妈,我不走!我要留下来陪你。”
“妈妈,我想你了……”
“妈妈,你在哪?”
光头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又飘了出来,打断了苏恒脑海深处的意识。
“你妈早就死了!你知道是谁杀了她吗?这就要问问你最爱的老公了——”
“不好意思我忘了,你没机会问他了,因为你永远也出不去了,哈哈……”
苏恒的神志几近崩溃,疯狂捶打墙壁,哭着喊道:“放我出去!”
光头不可能给她回应,但是黑暗深处却突然亮起了一点幽幽的绿光,那是安全出口的标志。
苏恒看到了希望,踉跄着爬过去,却在触碰到的同时——
天花板洒下刺骨的冰水。
阴气森森的嗓音响起:“你还是不乖,想去哪?”
苏恒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光头的声音就像恶鬼一样,随时随地出来缠着她。
黑暗仿佛是永恒的,她无法感知时间。心跳忽快忽慢,意识逐渐解体。
光明与黑暗的切换不知过了几轮。
她无意识的躺在地上,已经干涸酸涩无法眨动的眼睛突然看到了爸爸妈妈,他们对她微微笑着。
她忽然感觉到身体轻盈,起身朝他们走过去。
只要去到爸爸妈妈身边,她就安全了。
就在她快要走到他们身边时,一个少年拦住了她,少年朝他伸出手:“乐悠,不要过去!到我这来!”
苏恒拉着他的手,“子安,我们一起走吧,和爸爸妈妈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
“乐悠,别去!”少年急切的声音被突如其来的强光打断,消失不见了。
“子安!你在哪?”
光头的声音再次出现:“我在这儿呀!”
苏恒骤缩的瞳孔中突然出现了光头如鬼魅般的脸,他在桀桀的笑。
她再也承受不住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然而崩溃的尖叫声被墙上的吸音棉吞噬,那声音仿佛没有发出过,只能在她自己的脑海中不断回荡。
她抱住脑袋止不住的颤抖。
此时的她已经无法区分现实和幻觉,现在对她来说睁开眼睛和闭上眼睛,没有没有任何区别。
光头咧嘴笑着,很满意自己终于把她折磨疯了。
他掏出手机打了出去,“这下你满意了吗,主人。”
[做的不错,不过,你还不逃吗?]
光头下意识看向窗外,远处传来了轰鸣的引擎声。
是顾沅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