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明脊背一僵,手中的茶盏险些脱手。
自从那桩丑事传开,他连府门都不敢出,哪还有脸参加科举?
“孙儿……”他喉结滚动,额角渗出细汗。
沈月柔见状,连忙柔声解围:“景明哥哥近日确实用功,只是……”
她轻抚腹部,“我这身子不争气,总让他分心。”
二夫人周氏虽然看不上沈月柔,但这种时候也不会拂了她的面子。
立刻笑着接话:“是啊父亲,景明一片赤诚,总惦记着柔儿的身子,要我说啊,功名哪有子嗣要紧?”
老侯爷冷哼一声,显然对这个回答不甚满意。
而且他看见沈月柔就烦,一看到她就想起他们将侯府众人耍得团团转的事。
如果不是萧景明几次央求,希望以后家宴可以带着沈月柔,沈月柔都没有资格出现在这里。
席上一时有些尴尬,大夫人孟氏这时笑了一声,道:“说起来自从我接了这一半的掌家权,确实也感受到了弟妹的辛苦,多亏了昭宁从旁协助,我才能适应。”
老侯爷闻言,脸色稍霁,捋着胡须点头道:“沈氏确实是个能干的。”
沈昭宁连忙起身行礼:“祖父谬赞了,孙媳不过是尽些本分。”
老夫人坐在上首,目光在沈昭宁平坦的腹部扫过,突然开口道:“砚辞身子渐好,你们也该考虑子嗣之事了。”
席间顿时一静。沈昭宁耳根微红,却仍保持着端庄姿态:“祖母说的是。”
萧砚辞轻咳一声,淡淡道:“孙儿身子尚未痊愈,此事不急。”
“怎么不急?”老夫人手中佛珠重重一顿,
“你今年都二十有一了!景明比你小两岁,如今都要当爹了!”
沈月柔闻言,下意识抚上腹部,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周氏见状,立刻帮腔:“母亲说得极是,砚辞身子弱,更该早些开枝散叶才是。若是......”
她意有所指地顿了顿,“若是有什么闪失,也好有个血脉延续。”
这话说得诛心,孟氏脸色骤变,正要发作,却被沈昭宁轻轻按住了手。
“二婶多虑了。”沈昭宁笑意盈盈,
她转头看向老夫人,语气诚恳,“孙媳并非不愿为侯府开枝散叶,只是想着夫君身子要紧,若此时有孕,反倒让他操心。”
老夫人冷哼一声:“你倒是会为他着想,可女子以夫为天,传宗接代才是本分!”
萧砚辞忽然放下茶盏,瓷盏与桌面相碰,发出清脆声响:“祖母,此事是孙儿的意思。”
他声音不大,却让满座皆静:“孙儿如今每日服药,恐对子嗣有碍,待李大夫说可以了,再议不迟。”
老侯爷见气氛僵持,开口道:“好了好了,今日是家宴,不说这些。”
他瞪了老夫人一眼,“孩子们自有分寸。”
老夫人却不依不饶:“分寸?我看是他们不懂事!”
老侯爷蹙眉,声音重了些,“差不多的了,他们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且沈氏说得对,孩子哪有砚辞的身体重要。”
老夫人这才悻悻住口,却仍用严厉的目光盯着沈昭宁。
孟氏打圆场道:“母亲也是好心为砚辞着想,我们明白的,不过确实先给砚辞治病要紧,其他的以后再说。”
宴席后半段,气氛明显冷了下来。
沈昭宁垂眸用膳,却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各色目光——有嘲弄的,有同情的,更有幸灾乐祸的。
回院路上,月光清冷。
沈昭宁忽然开口:“夫君方才为何要替我解围?”
萧砚辞脚步未停:“你想多了。”
“是吗?”沈昭宁快走两步,拦在他面前。
“那夫君为何要说‘是孙儿的意思’?明明老夫人针对的是我。”
月光下,萧砚辞的轮廓显得格外深邃。
他沉默片刻,才道:“你不必承受这些。”
沈昭宁心头一暖,正要说些什么,忽听身后传来脚步声。
宋明浩抱着个布老虎蹦了出来,眼睛笑眯眯的,“少爷,少夫人。”
沈昭宁柔声道:“怎么还没睡?”
素荷从内室走出,无奈道:“他非要等小姐回来,说是有礼物要送给小姐。”
宋明浩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个草编的蚂蚱:“送给少夫人!我今日跟小厮学的!”
沈昭宁接过那歪歪扭扭的蚂蚱,心头一软:“谢谢浩儿。”
她摸摸孩子的头,“不过下次要按时睡觉,知道吗?”
宋明浩乖乖点头,又怯生生地看了眼萧砚辞:“少爷也有......”
他从袖中掏出另一个更小的草编蝴蝶,“这个给少爷。”
萧砚辞怔了怔,接过那只几乎看不出形状的蝴蝶,冷峻的眉眼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谢谢。”
待素荷带着孩子退下,沈昭宁看着手中草蚂蚱,忽然道:“其实有个孩子也不错。”
萧砚辞把玩着草编蝴蝶的手一顿:“什么?”
“没什么。”
沈昭宁将草蚂蚱放在妆台上,转身去铺床,“只是觉得浩儿很可爱。”
烛光下,萧砚辞望着她忙碌的背影,眸色渐深。
半晌,他才低声道:“会有机会的。”
这句话轻得几乎听不见,却让沈昭宁铺被的手微微一顿。
沈昭宁心头喜悦,看样子,她又距离圆房的目标近了一步。
她没有回头,只是耳尖悄悄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