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被窗棂裁成碎金,却照不亮御膳房最深处的暗角。我踮脚取下梁上竹匾时,昨夜阴干的萝卜丝簌簌垂落,混着晨露的清香,却隐隐透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三日前贵妃贴身宫女送来的萝卜种子,此刻在鼻间泛出诡异的气息。指尖触到竹匾边缘凸起的刻痕,竟是半只断角玉兔的图腾。
檐角铜铃突然乱响,林卫斌裹着一身霜气撞进厨房,怀中竹笼被蓝布裹得严严实实。\"快藏起来!\"他说话时牙齿打颤,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霜花,鬓角沾着的紫茉莉花瓣还带着夜露。掀开蓝布的刹那,两只雪团似的白兔疯狂抓挠笼壁,笼底苜蓿上的褐色污渍与竹匾刻痕的位置惊人重合,而它们粉鼻子上的血痂,竟勾勒出与断角玉兔相似的残缺轮廓。
廊外传来铁甲碰撞声的瞬间,挂在梁柱间的自鸣钟突然停摆。七八个锦衣卫如乌云般压进厨房,为首千户玄色披风扫落案头花椒罐,露出下面半张泛黄的药方。\"天南星\"三个字被朱砂圈得血红,旁边还画着个小小的断角玉兔。千户腰间东厂督主的令牌泛着冷光,他鹰隼般的目光扫过林卫斌身后晃动的竹笼,空气中突然弥漫起浓重的苦杏仁味。
林卫斌指节发白,鎏金吞口的寒光与他眼中的恐惧交相辉映。我瞥见他喉结滚动,想起昨夜案头被揉皱的密报草稿——\"贵妃遇刺\"四字旁边,同样画着那只断角玉兔。白兔突然发出不安的呜咽,我福身行礼时,指尖触到糖霜罐底的纸条,上面残缺的兔子图案被红笔打叉,而断角处的折痕,竟与林卫斌掌心旧疤的形状严丝合缝。
竹笼掀开的瞬间,萝卜雕成的祥云托起雪白的兔子。我用糖霜勾出金线云纹,在兔子额头刻意描出断角玉兔的图腾。余光里,林卫斌悄悄将手伸进怀里,琉璃瓶中暗红液体轻轻摇晃,与笼中白兔抓挠的节奏同步震颤。千户的目光扫过林卫斌紧绷的剑鞘,又落在我手中的糖画工具,最终哼了声甩袖离去。他转身时,半枚刻着断角玉兔的玉佩滑落,纹路与林卫斌腰间的玉佩严丝合缝,拼合处赫然显出\"弑君\"篆文。
待脚步声消散,自鸣钟突然发出齿轮转动的咔嗒声。林卫斌跌坐在长凳上,汗水浸透后背。\"若不是你......\"他抓起案上竹筷狠狠折断,断裂处渗出暗红汁液,在桌面蜿蜒成断角玉兔的形状。我注意到他掌心旧疤又渗出血珠,位置竟与锦衣卫搜查时停摆的自鸣钟时针指向重合。
暮色漫过宫墙,我在绣房挑灯赶工。林卫斌倚着雕花窗棂,将苹果切成骰子大小喂兔子,每块都用银针仔细验过毒。月光穿过缠枝莲纹窗纸,在他侧脸投下细碎银斑,而他剑眉下的眼眸始终望着远处宫阙。\"你说,\"他忽然开口,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若是有朝一日,我不得不离开京城......\"
话音未落,瓦片碎裂声骤然响起!林卫斌的佩剑出鞘带起寒光,人已如离弦之箭跃上屋檐。绣绷从膝头滑落,银针深深扎进掌心。鲜血晕开在未绣完的护腕上,染红的小龙眼睛竟与玉佩龙纹一模一样,而伤口位置,恰好与昨夜密报上刺客刀伤、林卫斌掌心旧疤,还有自鸣钟时针停摆的位置完全重合。白兔竖起耳朵发出凄厉鸣叫,与远处传来的刀剑相击声混着梆子声回荡。风卷着落叶扑进窗棂,带来紫茉莉花香与浓重的血腥味,而血腥味里,还掺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