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叶与青苔在脚底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枯井底部的寒气如同浸透冰水的绸缎,贴着肌肤往骨髓里钻。苏糖攥着琉璃瓶的手指泛白,瓶身撞在湿滑的石壁上,清脆声响惊起暗处蛰伏的毒虫。幽蓝荧光顺着砖石缝隙蜿蜒,最终在半人高的青石板前汇聚成漩涡——石板上的三叶草图腾历经岁月侵蚀,却与苏糖方才画在地上的图案严丝合缝,连叶片边缘的锯齿状缺口都一模一样。
林卫斌的佩刀刚触及石板边缘,苏糖突然如受惊的野兔般跃起,冰凉的小手死死扣住我的手腕。三支淬毒弩箭擦着我耳际飞过,尾羽扫落几缕发丝,钉入石壁时发出毒蛇吐信般的嘶鸣。她苍白的小脸泛起病态的潮红,胸前剧烈起伏:“阿爹说过,听三次心跳声——”话音未落,石板轰然翻转,潮湿的霉味裹挟着腐肉气息扑面而来,深不见底的阶梯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下行第七步时,青砖在脚下发出细微的“咔嗒”轻响。苏糖几乎是本能地扑进我怀中,带着奶香的小手死死捂住我的口鼻。墨绿色毒烟贴着她的发顶掠过,所到之处,石壁腾起阵阵白烟,露出狰狞的蜂窝状孔洞。“数到一百。”她仰起沾着毒灰的小脸,睫毛上还凝着方才躲避时溅到的水珠,温热的呼吸透过指缝钻进鼻腔,“就像数阿爹药罐子里的蜜饯。”
地底密室的烛火突然诡异地亮起,摇曳的光晕如同濒死者的瞳孔。中央悬着的金丝楠木棺椁泛着幽光,棺盖上雕刻的紫茉莉花纹栩栩如生,连花蕊处的纹路都与林卫斌袖口的刺绣分毫不差。苏糖的目光突然凝固在棺前供桌上——那只白玉瓶里,插着的正是她方才用来撒尸虫粉的琉璃瓶,瓶身裂痕处渗出暗红液体,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磷光。
“这不是我的瓶子...”苏糖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她踉跄后退时撞翻青铜烛台,火星四溅。火光骤明的刹那,棺椁缝隙渗出浓稠的暗红液体,在地面汇成蜿蜒的溪流。林卫斌的瞳孔猛地收缩,那液体所经之处,青砖“滋滋”作响,腾起阵阵白雾。
“当年血玉现世时,也是这样的血河。”他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带着铁锈味的震颤,“先帝就是被这玉髓...”话音戛然而止,他突然扯开苏糖的袖口。月光照在少女纤细的皮肤上,藤蔓状刺青如活物般扭曲,与刺客脖颈处的标记如出一辙。
苏糖却突然咯咯笑起来,清脆的声音在密室里回荡,如同毒蛇吐信。她伸手抹掉脸上的灰,露出与年龄不符的冷冽笑容:“姐姐,你尝过蜜饯砒霜吗?”她张开嘴,舌尖泛着诡异的青紫色,“就像我塞给你的糯米团子——掺了尸虫粉的甜,是不是格外难忘?”
林卫斌的刀刃已经贴上她的脖颈,却在看到她锁骨处的朱砂痣时骤然停顿。那是二十年前,他亲手用丹砂点在胞妹眉心的守宫砂,如今边缘晕染成诡异的黑色。“大哥,”苏糖伸手抚摸染血的剑刃,指尖被割破却浑然不觉,“当年你用假死局逃离皇宫,可知道马皇后把我们这些‘弃子’,都养成了噬主的蛊?”
地面突然剧烈震动,棺椁轰然炸裂。无数血玉碎片冲天而起,在空中拼凑出当年冷宫里的场景:年幼的林卫斌被利箭穿心,怀中却死死护着襁褓里的女婴,女婴额间的朱砂痣在火光中格外刺目。苏糖的声音混着玉髓滴落的声响,甜得令人发颤:“现在,该轮到我们这些影子,走到光里来了。”她仰起头,发间银铃发出清脆声响,与密室深处传来的机关齿轮转动声,交织成一曲诡异的葬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