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脉大剑的蓝光还未散尽，鬼母的断臂处已炸开漫天血雾。那些血珠在空中诡异地停顿片刻，竟凝聚成无数只苍白的小手，抓挠着虚空发出无声的哀嚎——那是被斩断的左臂中残留的千万厉鬼魂念。
“张小纯！”鬼母捂着流血的肩口踉跄后退，玄袍被血染成深紫，眼中的恐惧远胜剧痛。她看着对方手中那截还在蠕动的左臂，喉间发出困兽般的低吼，“你可知这手臂意味着什么？！”
张小纯没有应答，指尖已按在断手的腕骨处。北脉大剑的剑气顺着他的指缝渗入骨骼，那些缠绕在骨头上的黑色筋络瞬间绷直，如琴弦般震颤起来。他能清晰感受到，这截手臂里沉睡着一缕极淡的魂息，像被厚厚的寒冰裹着的火星，只需一点火星就能燎原。
“公孙婉儿。”他低喝一声，将自身魁祖本源注入断手。那缕魂息果然剧烈波动，断手的指尖突然弹动，指甲缝里渗出鲜红的血珠，在掌心画出一个歪歪扭扭的“婉”字。
鬼母见状目眦欲裂，突然明白了对方的真正图谋。这截左臂根本不是什么战舟钥匙，而是当年她吞噬公孙婉儿时，被对方拼死保留下的一缕主魂！张小纯从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绑架，而是要借着她的天尊道法反哺，强行唤醒这缕残魂。
“痴心妄想！”鬼母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虚空，那些溃散的血雾突然倒卷而回，化作一柄血色长矛直刺张小纯眉心，“她早已是我的养料，就算醒来也只会……”
话音戛然而止。血色长矛在距离张小纯三寸处突然凝滞，矛尖上的鬼影正被一股无形之力撕扯、消融。只见那截断手已化作血雾，在雾中缓缓走出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女孩，身上还穿着当年在骨舟闺房里的粉色襦裙，只是裙摆处沾满了暗红的血斑。
“只会什么？”小女孩歪着头，声音甜糯却透着刺骨的寒意。她明明看着鬼母，脖颈却以违背常理的角度旋转一百八十度，露出脑后那张与鬼母如出一辙的狰狞面容，“只会像当年那样，把你的魂核挖出来当弹珠玩吗？”
鬼母如坠冰窟，浑身血液几乎凝固。这副诡异的姿态，是公孙婉儿当年最擅长的杀招！她怎么也想不通，明明已被彻底吞噬的残魂，为何能在张小纯手中重生成如此恐怖的模样。
“小哥哥，你看我漂亮吗？”小女孩转回头，对着张小纯露出灿烂的笑容，双丫髻上还别着两朵干枯的白花——那是当年张小纯在陨剑深渊给她编的花环残骸。
张小纯喉结滚动，下意识握紧北脉大剑。这笑容让他想起通天世界的血色祭坛，想起被这小女孩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日子。他强压下心头悸动，沉声道：“战舟归你，鬼母归我，圣皇朝见。”
“成交。”公孙婉儿笑得更甜了，身影一晃便化作血线射向长生灯。那些原本困住幽冥血蛟的晶笼自动分开通道，灯芯里的幽绿鬼火在她靠近时突然转红，竟与她身上的血雾融为一体。
巨鬼王看得目瞪口呆，直到被月亮花的藤蔓抽了一下才回过神，连忙带着哭笑鬼脸跟上。鬼脸此刻只剩半只眼睛，看着公孙婉儿操控血蛟战舟的熟练模样，发出梦呓般的呢喃：“主幡归位了……她真的是主幡……”
就在此时，鬼母突然凄厉尖啸，残余的天尊威压如海啸般爆发。她知道不能再等救援，右臂猛地插入心口，竟将自己的道种硬生生拽出半颗，道种上缠绕的众生念力瞬间沸腾：“就算同归于尽，本座也要让你陪葬！”
道种爆发出的强光让天地失色，张小纯却早有准备。他反手甩出捆仙索，绳索上的金光与长生灯的火光交织，在他身前织成金色大网。同时引动剑魔海的海水，借用水泽国度的力量在网后筑起冰墙——这是他结合长生卷与水泽禁术创造的“冰火囚笼”。
“轰！”
道种爆炸的冲击波撞在囚笼上，金色大网剧烈凹陷，冰墙寸寸龟裂。张小纯被震得连连后退，嘴角溢出鲜血，却死死盯着烟尘中的身影——鬼母的道种只爆了半颗，显然还在留后手。
“跑啊！你怎么不跑了？”张小纯突然笑起来，笑声里带着压抑多年的畅快。他想起当年在生命禁区被鬼母追得钻地缝的日子，想起在骨舟上装孙子的憋屈，此刻握紧北脉大剑一步步走向囚笼中的身影，“老鬼婆，当年你说我是蝼蚁，现在看看谁才是阶下囚！”
鬼母被困在冰火囚笼中，头发散乱如枯草，残留的半颗道种正不断被囚笼的金光腐蚀。她看着张小纯眼中的戏谑，突然意识到对方早已不是那个可以随意拿捏的小修士，而是能与天尊分庭抗礼的强者。
“你赢了……”鬼母的声音沙哑干涩，却带着一丝诡异的平静，“但你真以为圣皇会接纳一个绑了天尊的叛逆？”
张小纯没理会她的挑拨，转身跃上归来的血蛟战舟。公孙婉儿正站在舟首，粉色襦裙已换成玄色长袍，左手虚握时，战舟两侧的血色鳞甲便随之开合，显然已完全掌控了这艘邪皇至宝。
“小哥哥，我们走。”公孙婉儿回眸一笑，战舟突然加速，破开剑魔海的浪涛，在身后留下一道血色航迹。
张小纯站在甲板上，望着越来越远的邪皇朝方向，突然放声大笑。风声卷着他的笑声掠过海面，惊起无数海鸟——绑走一位天尊当投名状，这事怕是从古至今都没人敢做，偏他张小纯就干成了。战舟的速度越来越快，船头的骨角划破云层，露出圣皇朝方向的璀璨霞光。囚笼中的鬼母闭上眼，不知在思索着什么，而舱内的巨鬼王正偷偷清点战利品，唯有哭笑鬼脸缩在角落里，看着那盏依旧悬浮在舟尾的长生灯，瑟瑟发抖。
谁也没注意到，公孙婉儿抚摸战舟栏杆的指尖，正渗出一滴暗红色的血珠，血珠落入海中，瞬间染红了方圆千里的剑魔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