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纯指尖的莲子状光团突然炸开时，整个福地都泛起了涟漪。那些飞溅的光屑在空中凝成碎片，每一片都映着不同的画面——有帽儿山的晨雾，有灵溪宗的香火，有逆河宗的战旗，还有通天世界崩碎时，漫天坠落的星辰。
“这是……”他伸手去接，指尖触到光屑的刹那，突然闻到了熟悉的酒香。那是李青候埋在桃树下的灵酒，当年他偷喝时被抓个正着，老头子用戒尺抽他手心的痛感，此刻竟清晰地传回脑海。
光团碎片还在不断涌现。他看见巨鬼王第一次给他灌烈酒时，那张狰狞的脸上难得露出的憨笑；看见宋君婉在星空道极宗的桃花树下，给他缝补被罡风撕裂的道袍；甚至看见铁蛋刚化形时，笨拙地用爪子给他递来野果的模样。
“原来道种里藏着的，是这些……”张小纯的声音有些发颤。他一直以为不死长生功的终点是力量的极致，却没想过，当功法走到尽头，绽放的竟是记忆的花海。
小乌龟不知何时溜了进来，蹲在他肩头歪着脑袋。看着那些流转的光屑，它突然用爪子拍了拍张小纯的脸颊，又指了指自己的龟甲——那里刻着的古老纹路，此刻正与光屑里的画面产生共鸣。
“你是说……这些不是幻影？”张小纯猛地站起。随着他的动作，那些光屑突然加速旋转，渐渐凝成了道模糊的身影。那身影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衫，手里攥着半根糖葫芦，正是少年时的自己。
“过去的我……”他瞳孔骤缩。这身影并非虚幻，指尖传来的糖葫芦甜味，还有袖口沾着的泥土气息，都真实得可怕。
少年虚影咧嘴一笑，突然抬手指向西方。张小纯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福地的石壁上，竟渗出了淡金色的液珠，缓缓流淌成河。河水里浮现出更多人影——有灵溪老祖讲道时的模样，有宋缺练刀时的汗水，还有公孙婉儿在血溪宗时，眼底一闪而过的脆弱。
“众生的过去，也藏在我的道里？”张小纯心神剧震。他忽然想起公孙婉儿说过的“念力如网”，此刻才真正明白，所谓操控众生之念，并非强行驾驭，而是接纳所有与己相关的记忆，让它们在道基里生根。
就在这时，石壁上的金色河流突然掀起巨浪。那些人影开始扭曲，少年时的自己突然化作光点，融入了河水中。紧接着，所有记忆碎片都开始分解、重组，最终凝成了三个古字，悬浮在半空——过去念。
“这就是我的道？”张小纯伸出手，指尖触到那三个字的刹那，体内突然爆发出轰鸣。原本停滞不前的不死长生功，此刻竟自发运转起来，丹田内的灵气不再是狂暴的洪流，反而变得温润如溪，缓缓滋养着那些记忆碎片凝成的道纹。
他忽然明白，为何之前冲击天尊会屡屡失败。不死长生功就像块贫瘠的土地，而记忆才是最好的养料。那些他以为早已遗忘的瞬间，那些他刻意尘封的伤痛与温暖，此刻都化作了养分，让干涸的功法重新焕发生机。
“不死卷修肉身，长生卷修神魂，可到头来，支撑这一切的，是活生生的过往啊……”张小纯笑了，眼角却滑下泪来。他想起通天世界崩碎时，那些消逝在星空中的面孔，此刻他们的模样都清晰地映在道纹里，仿佛从未离开。
小乌龟突然焦躁地用爪子扒拉地面。顺着它指的方向，张小纯看见石壁上的金色河流正在消退，那些人影开始变得透明。他猛地醒悟——记忆会褪色，若只困在过去，道基终将崩塌。
“过去为根，现在为干，未来为叶……”他喃喃自语，突然伸手抓住最后一缕光屑。那光屑里映着圣皇城的轮廓，还有此刻正在莲池边踱步的圣皇，正在黑石城舔舐伤口的宋缺，正在灵溪据点酿酒的灵溪老祖。
“现在的念……”随着他的低语，那些透明的人影突然凝实。金色河流不再消退，反而开始逆流，从石壁涌出，渐渐漫过他的脚踝。河水触到之处，地面竟长出了青翠的藤蔓，藤蔓上结着的果实，每颗都映着不同的现在——有铁蛋正在邪皇朝边境斩杀血修，有宋君婉对着东方虔诚祈祷，还有李青候在沙盘上推演着反攻的路线。
“原来如此……”张小纯彻底明悟。他的道既不是单纯的过去，也不是虚无的未来，而是将所有相关者的过往与当下编织成网，以众生之念为经纬，以自身记忆为梁柱，搭建出一条前所未有的路。
当“过去念”三个字与新生的“现在念”交织在一起时，福地突然剧烈震动。石壁上的金色河流冲天而起，在穹顶凝成了座璀璨的桥梁。桥的这头是少年张小纯，那头是如今的天尊，桥上行走的，是所有与他相关的身影。
“这才是……我张小纯的道！”他一步踏上桥梁，脚下的石板发出清越的声响。随着他的前行，不死长生功的道基开始重塑，原本断裂的功法脉络，此刻被记忆与念力编织的丝线重新连接，延伸向看不到尽头的远方。
小乌龟看着那座横跨过去与现在的桥梁，突然发出兴奋的嘶鸣。它猛地跳上桥梁，爪子踩过的地方，立刻绽放出青色的莲花，将石板上的裂痕一一弥合。
圣皇站在莲池边，突然抬头望向福地的方向。他感受到那股截然不同的道韵，既不属于太古修士的霸道，也不同于天尊的威严，反而带着种温润的包容，仿佛能容纳世间万物。
“以忆为种，以念为壤……这小子，竟走出了这样一条路……”圣皇喃喃自语，指尖掐算的手突然停住。天机在这一刻变得模糊不清，只有那座横跨时空的桥梁，在命运的长河里，发出越来越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