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化城的砖石缝隙里渗着黑褐色的血渍,沈星瑶踩着半截断裂的刺刀,登上摇摇欲坠的城墙。寒风卷着硝烟掠过她染血的军装,远处倭军阵地上,九二式重机枪正在重新架枪,枪管蒸腾的热气与雪雾交织成诡异的白网。
“参谋长!三团防线被突破了!” 通讯兵跌跌撞撞扑过来,钢盔下的额头还插着弹片,血顺着脸颊滴在作战地图上,晕开了 “通化” 两个字,“小鬼子的坦克从北门冲进来了!”
沈星瑶攥紧望远镜,目镜里,三辆九七式坦克正碾过战友的遗体,履带绞碎冻土的声响像极了野兽磨牙。她扯开沙哑的嗓子:“传令爆破组!用汽油瓶炸履带!二团抽两个连,从侧翼包抄!” 话音未落,一发炮弹在百米外炸开,气浪掀翻三名士兵,其中一人的钢盔滚到她脚边,还带着体温。
指挥部里,参谋们正用伤员的绷带修补被炸穿的墙壁。作战参谋老周捧着残缺的花名册,声音发颤:“张师长、周师长、刘参谋长的遗体...... 都找不全了。现在能战斗的,连六千都凑不齐......”
“把炊事班、医护兵都编进战斗序列!” 沈星瑶抓起断成两截的指挥刀,刀柄缠着的红布条还在滴血,那是张怀德师长牺牲前系上的,“告诉所有战士,只要还有一口气,就给我钉死在城墙上!” 她忽然瞥见墙角蜷缩的新兵,十七八岁的少年抱着步枪瑟瑟发抖,指甲缝里还嵌着战友的血肉。
“小鬼,怕吗?” 她蹲下身子,伸手擦掉少年脸上的泪痕。
少年抽噎着摇头,喉结上下滚动:“我...... 我哥昨天在东门......” 话没说完,防空警报突然撕裂长空。沈星瑶猛地拽起少年扑倒在地,十几架三菱轰炸机呼啸着掠过城头,炸弹尖啸着坠向弹药库。剧烈的爆炸声中,她死死护着少年,耳朵里全是轰鸣,眼前炸开无数金星。
当硝烟散去,沈星瑶的军装上又多了几道血痕。她挣扎着爬起来,看见原本储存弹药的地窖已成深坑,几名战士半截身子埋在砖石下,还保持着传递弹药的姿势。“组织担架队救人!” 她踉跄着扶住城墙,对通讯兵吼道,“给齐齐哈尔发报,就说...... 就说通化还在我们手里!”
此时,87 师的增援部队正在泥泞中艰难跋涉。林啸师长的马靴陷进齐膝深的沼泽,他拔出配枪朝天空连开三枪:“都把绑腿解下来!互相拉着走!通化的枪声越来越急了,我们晚到一分钟,就多死十个兄弟!” 坦克群的履带在冰面上打滑,车组成员跳下车,用刺刀凿出防滑槽,双手很快冻得失去知觉。
松原方向,88 师的 200 辆坦克组成钢铁洪流。陆沉师长站在指挥车上,望远镜里突然闪过一抹寒光:“全体注意!三点钟方向有日军侦察机!” 话音未落,炮弹已经呼啸而至。左侧的坦克被直接命中,炮塔被炸飞十几米,零件像雨点般砸落。“分散队形!加速前进!” 陆沉嘶吼着,车身剧烈摇晃,弹片擦着钢盔飞过,在脸上划出长长的血痕。
长春的 63 师同样陷入困境。李长风看着越来越少的口粮,攥着借条的手青筋暴起:“告诉老乡们,等打完这仗,我李长风亲自牵十头牛来还!” 他转身对副官说,“让新兵练习拼刺刀,倭军擅长夜袭,今晚必须守住补给线!”
而在通化,倭军发起了总攻。朝鲜方向的十万先遣军如潮水般涌来,三八大盖的刺刀在阳光下连成白芒。冈村宁次站在临时搭建的了望台上,用放大镜观察着城头飘扬的残破军旗:“集中所有炮火,轰平城墙!三小时内,我要看到太阳旗插在通化最高点!”
沈星瑶被气浪掀翻在战壕里,满嘴都是血腥味。她摸索着捡起半截砖块,看见一名倭军正举着刺刀刺向受伤的战友。“畜生!” 她怒吼着将砖块砸过去,正中敌人面门,然后扑上去夺过刺刀,在混战中连捅三人。当她喘着粗气靠在战壕壁上时,才发现自己的腹部不知何时被划开一道大口子,肠子正顺着指缝往外滑。
“参谋长!” 卫生员小周哭喊着扑过来,用绷带死死按住伤口,“您不能死啊!援军就快到了!”
沈星瑶却笑了,血沫顺着嘴角溢出:“帮我...... 把军旗升起来......” 她挣扎着指向指挥部废墟,那里,一面被炮火撕碎的军旗还在残墙上飘扬。小周抹着眼泪,背起她冲向指挥部,子弹擦着两人头皮飞过,在墙上留下串串弹孔。
夜幕降临时,通化城已成一片火海。沈星瑶躺在担架上,看着重新升起的军旗,用尽最后力气下令:“把所有炸药都搬到城墙上...... 就算死,也要和小鬼子同归于尽......”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一个字消散在呼啸的北风中。远处,87 师的坦克轰鸣声隐约传来,但她再也听不到了。
在牡丹江指挥部,冈村宁次看着战报暴跳如雷:“八嘎!通化竟然还没拿下?给我调毒气弹!不惜一切代价,今晚必须破城!” 他的军刀狠狠劈在地图上,将通化二字劈成两半。而此时的通化城外,抗联的增援部队正在加速前进,他们知道,前方有一座城在流血,有一群人在等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