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晚以后,方雪儿像变了一个人,虽然见到我还是面带笑容,言语中却带着明显的疏离。
寒风卷着雪花掠过操场,我望着前方方雪儿单薄的背影,攥紧书包带追了上去。她听见脚步声下意识地顿了顿,很快又恢复成轻快的步伐,转身时梨涡里还浮着笑:\"这么着急找我?\"
\"别装了。\"我挡在她面前,看见她睫毛轻轻颤动,\"一连好几天了你连早操都躲着我,晚自习也不再等我送你走。\"她低头踢着地上的雪堆,棉大衣袖口蹭着积雪,氤氲出小片潮湿:\"哪有,最近作业多。\"
我抓住她冰凉的手腕,她立刻像受惊的小鹿般往后缩。\"以前你作业更多也会偷空给我塞糖果。\"我声音发紧,\"那天晚上之后,你就开始躲我。是不是因为我说要去山东?\"方雪儿突然别过脸,发梢扫过泛红的耳尖,围巾上的毛球随着动作轻轻摇晃。
\"我都说了没事。\"她挣脱我的手,运动鞋踩在结冰的路面上发出脆响,\"你快去食堂吧,晚了就没热菜了。\"我伸手拽住她飘飞的围巾,她转身时眼底的雾气还没消散,却倔强地扬起下巴:\"真的不用你操心。\"
\"怎么可能不操心?\"我急得声音发颤,\"我们不是说好有话直说吗?现在你突然变得这么陌生......\"方雪儿咬着下唇,睫毛上凝结的霜花在暮色里微微发亮,突然甩开围巾冲进风里,留下句轻飘飘的\"我要去回家了\",转眼就消失在飘雪的长廊尽头。
我怎么可能放心她一个人回家,我默默的跟在她身后,她明显知道我跟着她,可她却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雪粒子砸在羽绒服上沙沙作响,我缩着脖子猫在围墙边的冬青树后。方雪儿急促的脚步声在结冰的石板路上敲出凌乱的节奏,学校门口的门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忽明忽暗地扫过覆满积雪的矮墙。我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她,见她推门时肩膀猛地颤抖了一下,像是终于卸下所有伪装。
透过蒙着霜花的玻璃窗,暖黄的灯光里浮动着细密的尘埃。方雪儿扑进姥姥怀里的瞬间,压抑许久的呜咽声刺破雪夜。老人布满皱纹的手一下下抚着她的后背,银发在灯光下微微发亮。我看见她哭到颤抖的肩膀,看见她攥着姥姥衣襟的指节泛白,而窗玻璃上凝结的水珠正顺着裂痕蜿蜒而下,模糊了屋内的光影。
风卷着雪片灌进领口,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后颈,可比这更冷的是胸腔里撕裂般的钝痛。原来那些故作坚强的笑容,那些刻意疏离的话语,都不过是她拼命掩饰的脆弱。我就这么隔着一扇窗,看着最心爱的姑娘在咫尺之外独自崩溃,却连上前拥抱的资格都没有。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指缝间渗进的雪水混着温热的血,在寒风里结成冰冷的痂。方雪儿哭了很久,突然像想到了什么,慌乱的下地拉上了窗帘,隔绝了我的视线。
我真的不明白明明彼此深爱,为什么要互相折磨呢?有什么话为什么就不能明说呢?我在她姥姥家窗外站了很久很久,因救张凤娇被冻伤的耳朵再次被冻伤,还是李子豪见我迟迟没回宿舍,找到我硬把我拉回的宿舍。
这漫漫长夜,我蜷缩在冰冷的床铺上辗转反侧,脑海里不断回放着方雪儿在姥姥怀里痛哭的模样。天花板的裂缝在月光下扭曲成狰狞的形状,仿佛在嘲笑我们笨拙的倔强。当晨光刺破云层时,我仍保持着抱膝而坐的姿势,目光空洞地望着墙角堆积的课本,直到走廊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吱呀——\"宿舍门被推开的瞬间,我浑身血液骤然沸腾。方雪儿裹着毛茸茸的围巾立在门口,睫毛上还沾着细碎的雪粒。我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弹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滚烫的唇重重压上她冰凉的唇。她身上带着淡淡的烤红薯香气,混着冬日的寒气,让我想起我们初见时的那个黄昏。
她的双手紧紧攥住我的毛衣,指甲几乎掐进皮肉,温热的呼吸交织成细密的网。我们像两株在暴风雪中纠缠的藤蔓,贪婪地索取着彼此的温度,直到胸腔胀痛难忍才依依不舍地分开。我颤抖着捧起她泛红的脸颊,指腹擦过她湿润的眼角:\"雪儿,你想通了?别再跟我闹脾气了好不好?我们......我们重新开始,像以前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