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把校服外套反着穿，帽檐压得低低的，蹲在对面教学楼顶楼的通风管道后。
五月的晚风裹着紫藤花香钻进领口，他却觉得后颈的雷纹在发烫——自三天前看到陆小棠窗帘上符咒的影子，这纹路就像被浇了热油，每隔两小时准要灼痛一次。
\"叮——\"
裤兜里的震动让他肌肉一绷。
摸出手机，张昊的消息弹出来：\"307宿舍电量监测显示，她床头台灯十点半灭的，但充电宝还在充。\"
林夜眯眼望过去。
女生宿舍307的窗户早没了光，可窗帘缝隙里漏出一线幽蓝，像是手机屏幕的光。
他掐了掐掌心，指甲陷进肉里——陆小棠从前是个沾枕头就着的人，上周社团夜聊还说自己\"手机充电必关机\"。
零点整，307的窗户\"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林夜立刻蜷起身子，连呼吸都放轻。
月光里，一道影子先探出来，接着是陆小棠的侧脸——她没穿鞋，白袜子沾着灰，发梢湿漉漉的，像是刚用冷水洗过脸。
\"来了。\"林夜对着手机发消息，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目标下楼，走安全通道。\"
张昊秒回：\"我在一楼监控盲区等你。\"
林夜猫着腰冲下楼梯，橡胶鞋底几乎没沾地。
路过二楼转角时，他闻到股熟悉的檀香味——和陆小棠后颈符咒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心跳陡然加快，他摸了摸兜里的铜钱剑，那是老乞丐上周硬塞给他的：\"遇到阴祟，先斩后问。\"
陆小棠的脚步很轻，却逃不过林夜的耳朵。
他跟着她绕开路灯，穿过开满月季的花坛，往学校西北角走。
那里有栋九十年代建的老教学楼，三年前实验室爆炸后就封了，铁门上挂着拇指粗的铁链，锈迹斑斑。
\"她停了。\"林夜压低声音，躲在一棵香樟后面。
张昊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眼镜片上蒙着层雾气，显然是跑过来的：\"我黑了门卫室的巡查记录，今晚两点前没人来这边。\"
月光被云遮住大半，老教学楼的轮廓变得模糊。
陆小棠伸手在铁门缝隙里摸了摸，竟掏出把铜钥匙。
铁链\"哗啦\"落地的声响惊飞了两只麻雀，林夜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钥匙的形状，和《劫典残卷》里画的\"封魔钥\"分毫不差。
\"进来。\"
沙哑的男声从楼里传来。
林夜和张昊同时僵住。
他们贴着墙根挪到窗下，玻璃上结着蛛网，却还能看清里面的情形：陆小棠站在中央，面前是个戴斗笠的男人，斗笠边缘垂下黑纱，遮住了整张脸。
\"封印的位置已经确定，\"斗笠男抬手，掌心浮起团幽绿火焰，\"就在学校图书馆的地下室。
月蚀夜，用她的血开阵，就能引出被天道锁了三百年的'蚀骨魔'。\"
陆小棠的眼睛突然泛起红光，嘴角咧到耳根：\"师父说过，等魔出来，我就能...就能...\"她的声音突然破碎，像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喉咙，\"不...不要...我不要...\"
\"噤声！\"斗笠男抬手就是一记耳光。
陆小棠的脑袋撞在墙上，额角渗出血，可她的手却不受控制地摸向后颈——那里的符咒正在渗出黑血，像条蠕动的虫子。
林夜的雷纹瞬间炸响。
他本能地要冲进去，却被张昊一把拽住。
程序员的手在发抖，却把他按得死紧：\"冷静！
你现在冲进去，他们肯定灭口！\"
\"那小棠怎么办？\"林夜的声音发颤，喉结滚动着，\"她在挣扎，她不想的——\"
\"所以更要等！\"张昊的眼镜滑到鼻尖，露出底下泛红的眼，\"我查过老图书馆的图纸，地下室有三道封门，他们没那么快打开。
我们先回去查资料，找破阵的办法！\"
楼里传来斗笠男的冷笑：\"月蚀还有七天，足够你学乖。\"接着是重物拖拽的声音，陆小棠的哭喊声被门帘闷住，渐渐消失。
林夜攥着铜钱剑的手青筋暴起，直到张昊扯了扯他袖子：\"走了，再晚巡查队该来了。\"
两人猫着腰往回跑，路过花坛时，林夜被月季刺划破了手背。
血珠滴在地上，他突然想起上周社团活动，陆小棠还笑着给他贴创可贴：\"你怎么比女生还容易受伤？\"
\"回宿舍。\"林夜抹了把脸，声音哑得像砂纸，\"我需要《劫典残卷》里所有关于'月蚀封阵'的内容。
张昊，联系马教授，他研究过宋代镇魔碑，可能知道地下室的结构。\"
\"已经发消息了。\"张昊的手机屏幕亮着，对话框里是马教授的未读消息，\"他说半小时后视频连线。\"
走到宿舍楼下时，林夜抬头看了眼天空。
月亮刚从云里钻出来，清光落在他后颈，雷纹突然又烫起来。
这次的疼不一样，像是有人在他骨头里刻字——老乞丐昨天说的\"月蚀夜有大劫\"，此刻突然在耳边炸响。
\"明早去公园。\"林夜摸出根烟，又想起自己不抽烟，烦躁地揉成团，\"老乞丐总在那棵老槐树下，他可能知道...知道怎么救小棠。\"
张昊推了推眼镜，没说话。
他望着林夜泛红的眼尾，突然想起三天前的深夜，这个总爱开玩笑的室友盯着陆小棠的照片看了半宿，最后轻声说：\"她不该变成这样的。\"
风突然大了。
林夜裹紧外套往楼上走，脚步比来时重了几分。
转角处的声控灯\"啪\"地亮起，照见墙上新贴的通知：\"因图书馆翻修，地下室即日起封闭，禁止入内。\"
他的脚步顿住。
后颈的雷纹第三次灼烧，这次带着刺骨的凉，像有人在他耳边说：\"他们，已经开始了。\"
第二天清晨，林夜的运动鞋在公园青石板上碾出细碎的声响。
他没去食堂买煎饼，没回宿舍拿课本，后颈的雷纹从凌晨四点开始就像被火钳反复烙烤，烫得他根本躺不住。
张昊顶着两个青黑的眼圈跟在后面，怀里抱着笔记本电脑，金属外壳硌得胸口生疼——那里面存着老图书馆的建筑图纸，还有马教授凌晨三点发来的宋代镇魔碑拓本。
老槐树下的蒲团空着。
林夜的脚步顿了顿，正想转身，就听见身后传来破碗轻磕青石的脆响：“年轻人，急什么？”
老乞丐不知何时蹲在树影里，灰白的头发被晨风吹得乱蓬蓬，却独独那双眼亮得惊人，像淬了冰的刀尖。
他面前的破碗里躺着枚硬币，正是林夜上周塞的——当时老乞丐还拍着他手背笑：“小友这钱，留着买冰棍儿吧。”
林夜蹲下来，喉结动了动：“您说的月蚀夜大劫，是不是和陆小棠有关？昨晚我们看到...他们要用她的血引蚀骨魔。”
老乞丐突然伸出枯枝般的手，扣住林夜后颈的雷纹位置。
林夜倒抽一口凉气，那只手冷得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却精准地按在最痛的位置：“你以为雷纹发烫是警示？那是蚀骨魔在舔你的魂。”他的指甲几乎掐进皮肤，“三百年前那魔被天道锁在这里，左护法用活人血祭养了三百年魂魄。他们选你，因为你是天劫掌控者——魔要借你的劫力撞开封印。”
张昊凑过来，眼镜片上蒙着层白雾：“那...那地下室的镇魔碑？”
老乞丐扫了他一眼，从怀里摸出个褪色的黄布包，丢进林夜掌心：“雷火符，每天烧一张，镇住劫纹。”他指节敲了敲林夜的额头，“去图书馆，看碑上的符文。记住，日头没落山前必须出来——白天阳气重，他们不敢动你。”
林夜捏着黄布包，里面的符纸窸窣作响：“那陆小棠...”
“她的魂被钉在引魔玉里。”老乞丐重新瘫回蒲团，像个普通的老叫花子，“救她，先破阵。”
离开公园时，张昊推了推眼镜：“他说的‘借劫力’...难道蚀骨魔需要天劫力量才能脱困？”
林夜摸了摸后颈，雷纹的灼痛被符纸的凉意压下几分：“不管怎样，先去图书馆。”
图书馆大厅挂着“地下室维修，禁止入内”的红牌，两个保安靠在楼梯口抽烟。
林夜低头摆弄手机，余光瞥见张昊指尖在裤兜里快速敲击——那是他黑进监控系统的习惯动作。
“搞定。”张昊压低声音，“巡查记录改成了两小时后换班，消防通道的电子锁密码我顺来了。”他指了指大厅角落的消防栓，“维修通道在后面。”
消防栓后的铁门锈得厉害，林夜推了半天才露出条缝。
霉味混着潮土味涌出来，楼梯台阶上的灰被踩出一串新鲜鞋印——和昨晚陆小棠的白袜子印一模一样。
地下室的灯全灭了。
张昊打亮手机电筒，光束扫过墙面时突然顿住：“在那！”
青石壁上的镇魔碑比图纸上的更触目惊心。
暗金色符文爬满整面墙，每个符号都像活的，随着电筒光的移动微微扭曲。
林夜伸手触碰，指尖刚碰到符文，后颈的雷纹“轰”地炸开，眼前闪过陆小棠泛红的眼睛，还有斗笠男掌心幽绿的火焰。
“有人下来了。”张昊猛地拽住他胳膊，电筒光熄灭的瞬间，楼梯口传来拖沓的脚步声。
那声音像赤脚踩在湿地上，一下一下，和昨晚陆小棠的脚步分毫不差。
两人躲进旁边的储物间，门没关严，刚好能看见外面。
陆小棠的身影出现在石碑前，白袜子沾满黑泥，后颈的符咒渗着黑血，在苍白的皮肤上像条蠕动的虫。
她身后跟着三个黑袍人，为首的掀开头巾，半张脸烂得露出白骨，左眼皮上爬着条蜈蚣。
“阵眼确认。”腐脸男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月蚀夜提前三天，用这丫头的血开阵——那小子的劫纹已经引动魔息，再拖，魔要自己撞破封印了。”
陆小棠突然捂住脑袋，指甲抠进头皮：“不...不要...放了我...放了我...”她的声音里混着两种音调，一个是她自己的哭腔，另一个沙哑低沉，“没用的，你师父早把你魂钉在阵里了。”
林夜攥紧兜里的铜钱剑，掌心全是汗。
张昊在他耳边低语：“他们提前了，月蚀夜还有四天...得找破阵的办法。”
腐脸男抬手，一道黑芒射向石碑。
符文突然亮起来，像被点燃的导火索，顺着墙面蜿蜒游走。
陆小棠的身体开始抽搐，嘴里溢出黑血，后颈的符咒“啪”地裂开，掉出块指甲盖大的黑玉。
“收工。”腐脸男捡起黑玉，“三天后再来，带够血牲。”
脚步声渐远后，林夜和张昊从储物间钻出来。
张昊的手机屏幕亮着，刚好拍下了黑玉的纹路：“这是引魔玉！《劫典残卷》说用活人生魂养三年，能引动封印里的魔识。”
林夜盯着石碑上还在发亮的符文，雷纹又开始灼烧，这次他没躲，反而咬着牙感受那股痛——痛得越厉害，说明离真相越近。
“今晚。”林夜抹了把脸上的汗，“等他们走了，我们再下来。得把石碑上的符文全记下来，老乞丐说破阵的关键在阵眼。”
张昊快速翻着笔记本：“我联系马教授远程解析符文，另外...得给老乞丐送张雷火符，他说的镇劫纹可能有用。”
两人往楼梯口走，林夜回头看了眼石碑。
暗金色的符文还在跳动，像一双双眼睛，盯着他们的背影。
他后颈的雷纹突然烫得他踉跄一步，张昊赶紧扶住他。
“没事。”林夜扯出个笑，指节捏得泛白，“就是...有点迫不及待了。”
楼梯口的光透进来，照在他绷紧的下颌线上。
今晚，地下室的秘密，就要揭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