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的夜灯昏暗,消毒水的气味与深夜的寂静交织。远处护士站传来低声交谈,偶尔有铁制推车滑过瓷砖的轻响。
云渺轻轻推开病房门,秦默正靠坐在病床上,脸色比前天好了些,但眼下的青影依然明显。窗外城市灯火如繁星闪烁,映照在他略显消瘦的脸庞上。
见她进来,他放下手中平板电脑,唇角微动,似要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今天感觉怎么样?」云渺将保温杯放在床头柜上,声音刻意保持平静,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父亲留给她的那块旧手表表带。
「好多了,可以出院了。」秦默说着,试图坐直些,动作间牵动伤口,眉头不自觉皱起。
云渺注意到监视器上的数值略有波动,她下意识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别乱动。」
手触及他温热的肌肤,她迅速收回,仿佛被烫到一般。
病房陷入短暂沉默。窗外,城市灯火在夜幕中闪烁,远处偶尔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刺破夜的宁静。
秦默凝视着云渺,目光中带着探究,却又在她抬头时微微避开。那道伤疤从他左眉角延伸至眼下,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这种闪烁的眼神让云渺想起五年前那个雨夜,他们在安全屋共处的最后一晚。那时的秦默也是这样,话到嘴边又咽下,眼神交汇又分离。记忆中,雨水拍打窗棂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你有什么打算?」云渺不再回避,直视他的眼睛,「关于'阎王',关于那些证据。」
秦默环顾四周,手指在床单上轻敲两下。这是他们曾经约定的暗号——小心隐藏的眼睛和耳朵。
云渺会意,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仪器,在房间内缓慢移动。仪器指示灯保持绿色,显示没有监听设备。做完这一切,她顺手将窗帘拉严,隔绝外界的窥探。
「他们已经开始清理了。」秦默声音压低,眼神变得凝重,手指下意识地摸向颈侧那个弹片留下的疤痕。
「清理什么?」
「知情者。」秦默深吸一口气,「昨晚,两名参与'阎王-3项目'的技术员被找到,一死一失踪。死者被伪装成酒后坠楼,失踪者至今下落不明。」
云渺心头一紧:「清除所有知情者?包括我们?」
秦默点头,眼神罕见地流露出忧虑:「尤其是我们。拿到证据的人是他们最想除掉的目标。」
他伸手拿过病床旁的通讯设备,这是护士们不曾注意的特殊装置,伪装成普通充电线。床头柜上的药瓶轻微晃动,落下一枚白色药片。
他熟练地操作几下,屏幕上显示出一组数据和一条加密信息。
「L长官发来的。」秦默将屏幕转向云渺,「三天期限,要我们上交所有证据,否则…」
云渺快速扫过信息,法律专业的思维开始分析后果:「这是威胁,也是最后通牒。他们急着收尾,不想留下任何痕迹。」
「但也证实了一点。」秦默的声音变得坚定,将通讯设备调至静音模式,「他害怕这些证据公开。恐惧是最好的证明。」
云渺沉思片刻,指尖轻叩床沿:「我们手上的录音确实能证明什么?仅有的那段对话片段似乎并不完整。」
「能证明'阎王-3项目'的存在,以及背后的黑色资金链。」秦默指着屏幕上闪烁的几个点,「这是我们的情报网络,足够我们行动,但时间有限。」
「我们可能活不到完成任务。」云渺突然说道,声音平静得令人心惊。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病房内只剩下心电监测仪规律的滴答声。
秦默的目光变得深邃:「那也要让真相留下来。死亡不是最可怕的结局,最可怕的是真相被永远埋葬。」
他说这话时,云渺注意到他眼中闪过一丝她从未见过的脆弱,仿佛在这一刻,他卸下了所有伪装。秦默从不轻易展露情绪,这一刻的坦诚反而让云渺感到心中一紧。
云渺端起床头的水杯递给他,不经意间手指轻触,一种微妙的电流在两人之间流动。
「你记得五年前那个雨夜吗?」秦默忽然问道,声音低沉,仿佛穿越时光的回响。
云渺手微微一颤,水杯晃动,几滴水洒在床单上,留下深色的印迹:「怎么突然提这个?」
「因为现在的情况和那时很像。」秦默目光投向窗外的夜色,雨前的空气闷热潮湿,「我们也是在等待黎明前的行动,也是面临生死抉择。那时我以为…」他顿了顿,没有说完。
云渺放下水杯,回想起那个雨声淅沥的夜晚,他们在昏暗的灯光下整理证据,肩并肩坐在安全屋的地板上。空气中弥漫着咖啡和纸张的气息,窗外电闪雷鸣。
第二天,她被调离案件,而他消失在爆炸的废墟中。回忆起当时的无助与绝望,云渺指节不自觉地泛白。
「那次你选择了独自面对。」云渺声音中带着五年来未曾消散的怨气,「不告而别,让我以为你死了。」
秦默转回视线,直视她的眼睛:「因为我不想连累你。这次不会了。」他停顿一下,「我保证。」
这句承诺在两人之间划开一道缝隙,让压抑多日的情感有了流动的可能。云渺注意到他右手轻微的颤抖,那不是因为伤痛,而是某种深埋已久的情绪。
「计划分三步走。」秦默放下水杯,声音恢复专业冷静,「第一步,收集证据——你负责整理录音和相关法律文件。第二步,找到内线——我联系可信的内部人员建立安全通道。第三步,曝光真相——选择合适的时机和渠道公开一切。」
云渺挑眉:「你确定你能行动?医生说你至少需要一周静养。肋骨裂缝不是小伤。」
「三天内。」秦默坚定地说,「再拖下去对方会先找到我们。」他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时间比我们想象的更紧迫。」
「我知道L长官是谁。」云渺从包里拿出笔记本,翻开一页,「李国安,安全部副部长,'阎王-3项目'的实际操控者。他手上有一枚特殊的扳指,黑褐色,每次视频会议都戴着。」
秦默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调查到这一步了?」
「我这五年也没闲着。」云渺轻笑,手指划过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记录,「只是一直缺少关键证据将他与项目直接关联。那段录音最后的方言才是突破口,但被刻意剪掉了。」
她在笔记本上草拟行动计划,明亮的病房灯将她的侧脸轮廓映得格外清晰。窗外开始飘起小雨,雨滴敲打玻璃,如同无数细小的手指。
秦默的目光在她专注的表情上逗留了片刻,似乎要将这一刻永远刻在记忆中。他悄悄按住右侧肋骨,试图掩饰疼痛。
「这里有个问题。」云渺指着笔记中的一处,「你提议的计划要求单独接触李国安,风险太大。他随身有两名保镖,办公室有三重安保。」
秦默沉默片刻:「但只有这样才能获取最后的证据。录音中提到的U盘,很可能就在他的私人保险箱里。那里面不仅有原始录音,还有整个'阎王-3项目'的资金流向。」
云渺摇头,窗外的雨声渐大:「太冒险了。我们需要更保险的方案。」
「没有更安全的方法。」秦默语气坚决,「李国安明天有个非正式会议,在会后有十五分钟的空档,那是唯一的机会。」
云渺注意到秦默微微颤抖的手指,那不是因为虚弱,而是压抑的愤怒。她忽然明白,他对李国安的追查不仅仅是公义,还有私仇。她回想起89章发现的那份被撕毁的名单,秦默的父亲名字赫然在列。
「五年前的爆炸是他策划的,对吗?」云渺轻声问,雨声掩盖了她声音中的颤抖。
秦默没有回答,但紧握的拳头已经泄露了答案。他转头看向窗外,雨水模糊了城市的灯火,如同被泪水模糊的记忆。
云渺站起身,走到窗前。医院的灯光在玻璃上映出她模糊的倒影,雨水顺着窗璃蜿蜒流下,如同无声的泪痕。风吹动窗帘,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她转身面对秦默,目光坚定:
「最好的合作不是我完全信任你,而是在怀虑中仍选择与你并肩。」
秦默愣了一瞬,随后嘴角微微扬起:「这是我教你的。」
「现在我还给你。」云渺声音中带着决然,「我们不会重蹈五年前的覆辙。这次,我陪你到最后。」
秦默望向窗外的夜色,若有所思。雨滴敲打窗户的声音似乎与他的心跳共振。他拿过纸笔,快速写下一串文字,随后撕碎投入水杯,纸片在水中化开,墨迹如血般晕染。
云渺靠近床边,忽然留意到床单下方不自然的凸起。她装作整理被角,指尖触碰到一个坚硬的物体——枕头下藏着一把手枪。
她抬眼与秦默对视,他的目光告诉她:情况比想象的更危险。病房外,走廊上传来脚步声,两人同时绷紧神经,直到脚步声远去。
「录音证据是关键,我们需要还原被剪辑的部分。」云渺转移话题,指向笔记中的另一处,「如果设备分析证实伪造,我们还需要找到原始录音。尤其是那段方言,可能是李国安在不经意间透露的关键信息。」
「那是'阎王-3项目'的核心,能证明整个计划的违法性。」秦默低声补充,声音因疼痛而略显沙哑,「李国安派人监听了特定对象的通讯,包括多名高层官员。那枚黑色扳指实际上是控制设备的启动器。」
云渺想起第89章案件中发现的可疑监听设备,一种可怕的联想浮现在脑海:「所以'阎王-3'实际上是一个大规模监控计划?」
「远不止如此。」秦默的声音变得更低,床头柜上的夜灯忽明忽暗,「它还包括定向清除、资产转移和权力重组。李国安想建立自己的情报网络,控制关键部门。那些被监听的对话成了他的筹码。」
云渺感到一阵寒意,这已经超出了单纯的贪腐范畴,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权力阴谋。雨声渐大,如同无数指尖敲击窗户,催促着他们。
「安全屋有你需要的设备,我会安排人——」
走廊上突然传来匆忙的脚步声,两人立即警觉地停下对话。有人停在了门口,门把手轻轻转动。
云渺迅速收起笔记本,伪装成普通探视者的姿态。秦默则自然地拿起床头的杂志,翻到一页体育新闻。门外的人似乎犹豫了一下,脚步声又继续向前。
护士推门而入,例行检查生命体征。她指尖冰凉,额间有细密的汗珠,像是刚从寒冷的地方回来。在她低头记录数据时,秦默与云渺交换了一个眼神——无声的承诺,即使在最大的怀疑下,他们也选择站在同一战线。
「您的血压有点高。」护士看着监测仪,「需要休息,不要接待太多访客。」她意有所指地看了云渺一眼。
「我很快就走。」云渺微笑回应,「只是给他送点生活用品。」
护士点头离开,临走前又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保温杯,似乎在确认什么。
护士离开后,病房重归寂静。只有窗外偶尔驶过的车辆和远处的城市喧嚣提醒着时间的流动。雨水冲刷着窗户,模糊了外面的世界。
「那个护士有问题。」秦默轻声说,「之前没见过她。」
云渺点头:「我注意到了,她的制服袖口太新,不像长期穿着的。」
两人默契地达成共识:必须尽快行动。
「我明天会带些东西来。」云渺轻声说,眼神中包含着他们共同理解的暗示。那是他们曾经使用过的设备——微型录音机和加密通讯器。
秦默点头,目送她向门口走去。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背影上,似乎想要记住每一个细节。
在云渺即将拉开门的瞬间,秦默突然开口:「那晚之后,你怎么过的?」
云渺的手停在门把上,没有回头,雨水打在窗户上的声音似乎变得更大:「像行尸走肉一样,工作,吃饭,睡觉,重复。直到看到你在那份文件上的签名。那个熟悉的笔迹让我心跳停了一拍,知道你还活着。」
她没有等秦默回应,轻轻拉开门走出病房。走廊上的灯光刺眼,与病房内的昏暗形成鲜明对比。
门关上的瞬间,秦默从枕下抽出那部手机,发送了一条加密信息。屏幕上显示的回复只有两个字:「开始」。屏幕的蓝光映在他疲惫的脸上,照出眼中的决然。
他靠在床头,闭上眼睛,回忆起五年前那个雨夜。他和云渺在安全屋中整理证据,窗外雷声滚动。雨水敲打窗户的节奏与今晚如出一辙。
「如果明天出了意外,你最想做的是什么?」那时的云渺问他,手中的笔在文件上留下工整的批注。
「看到真相大白于天下。」他回答,目光落在桌上的证据文件上。
云渺摇头,发梢轻拂面颊:「我是说私人愿望。」
他记得自己沉默了很久,最终只说了一句:「活着见到你。」
次日的爆炸将他们分离了五年。他至今记得爆炸前那刻骨铭心的痛,不仅是身体上的,更是心灵上的。
秦默睁开眼,凝视着云渺离开的方向。这一次,他不会再让她独自面对风暴。窗外的雨声渐小,黑夜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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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医院的消毒气味混合着早餐的香气,给人一种虚假的安宁感。走廊上的脚步声比往常急促,护士们交谈的声音也压得更低。
云渺比约定时间提前一小时到达医院,她需要确认周围环境安全。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阳光穿过云层,洒在湿润的地面上。
当她走进秦默的病房时,意外地发现他已经穿戴整齐,坐在窗边的椅子上。阳光勾勒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衬衫领口露出绷带的一角。
「医生同意你出院了?」云渺将手中的袋子放在桌上,里面装着她昨晚提到的「东西」——一部特制手机和微型记录装置。
「没有。」秦默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右臂,眉头因疼痛轻微皱起,「但我不能再等了。李国安昨晚派人来过医院。」
云渺脸色一变:「什么人?」
「两个便衣,假装例行检查,实际上是来确认我的状态。」秦默走到门边,透过玻璃窗观察外面的走廊,「他们会再来,下次可能就不是检查这么简单了。」
云渺快速思考,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父亲的旧手表:「我们需要转移地点。医院太容易被监控。」
「已经安排好了。」秦默转向她,「东城区有个安全屋,是五年前的备用点,从未启用过。当年只有我和老刘知道。」
「你确定那里安全?」云渺警觉地看向窗外,检查是否有可疑车辆。
「不确定,但比医院强。」秦默从床头柜的暗格中取出一个小巧的U盘,「这里有李国安的部分通话记录,证明他参与了'阎王-3项目',但还不足以完全定罪。最关键的证据依然缺失。」
云渺接过U盘,神情严肃:「按照计划,接下来我们分头行动?你联系内线,我整理证据?」
秦默沉默片刻,似乎在犹豫什么。阳光穿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条金线。最终他摇了摇头:「计划变更。我们一起行动。」
这个决定出乎云渺意料:「为什么?这违背了基本的安全原则。分头行动能降低被同时抓获的风险。」
「因为分开行动的风险更大。」秦默的目光变得锐利,「李国安已经知道我们合作,分开只会让我们更容易被各个击破。而且...」他停顿了一下,「我不会再犯五年前的错误。」
云渺思考着这个新决定的利弊,她知道秦默这种临时改变计划不是他的风格,除非——
「你得到了新情报。」她肯定地说,目光落在秦默紧握的拳头上。
秦默点头,肩膀线条绷紧:「昨晚我联系了内部线人。有人在销毁证据,从内部系统删除'阎王-3'的所有痕迹。我们的时间更少了。」
他从口袋中拿出一张纸条递给云渺,上面写着一个地址和密码。纸张略微潮湿,墨水有些晕染。
「这是安全屋的位置和入口密码。我们分开前往,你先到,我晚半小时。如果我没到,不要等我,直接联系这个人。」他又递给她一张纸条,上面只有一个代号:「灯塔」。
云渺接过纸条,指尖轻触他的手背:「你的伤没问题吗?」
秦默摇头,一滴汗珠从额角滑落:「没时间关心这个了。」
他说着,从床下取出一个小背包,动作间牵动伤口,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晨光中,他脸色苍白得惊人。
云渺注意到他的虚弱,但没有多说什么。在这场危险的游戏中,关心也是一种奢侈。她从包中取出一瓶药递给他:「至少把这个带上。止痛药,不会影响判断力。」
「我会让医院记录显示你转院,争取多一些时间。」云渺说道,已经开始在脑中规划行动路线。
秦默同意这个安排,他看了看手表:「现在是7点30分,8点左右有班次交替,那是最佳离开时机。医院右侧的安全通道监控有五秒钟的盲区。」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开始各自准备。窗外,一辆黑色轿车缓慢驶过医院大门,停在不远处的拐角。
云渺从包中拿出一件医护人员的外套和口罩递给秦默:「走安全通道,避开监控。注意右侧走廊的摄像头,它覆盖了主要出口。」
秦默接过衣物,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你准备得很充分。」
「我有五年时间想象这一刻。」云渺平静地说,语气中却藏着无尽的复杂情感。阳光照在她脸上,勾勒出坚毅的轮廓。
秦默穿上白大褂,戴上口罩,整个人的气质立刻发生微妙变化,肩膀下沉,步态谨慎,成为一名普通的医护人员。他将手枪藏在衣服内侧,动作熟练而隐蔽。
「8点整在东门汇合。」他最后确认道,声音因口罩而略显闷沉。
云渺点头,转身走向门口,却在最后一刻被秦默拉住手腕。他的掌心温热而粗糙,带着多年握枪留下的茧。
「小心。」他低声说,目光中包含太多复杂情绪。
云渺轻轻挣脱他的手:「你也是。」
离开病房后,云渺快步走向护士站,拿出提前准备好的转院文件。这些文件看似真实,实际上经过精心伪造,能在系统中存在48小时不被发现问题。走廊尽头,一名穿黑衣的男子正在与保安交谈,目光不时扫向病房区。
「秦先生要转院?」值班护士翻看文件,疑惑地问。她是一名年轻女护士,眼睛里透着疲惫。
「是的,家属安排的,去第三医院。」云渺微笑回答,手指在护士站的柜台上轻轻敲击,焦虑情绪藏在职业化的表情之下。
护士核对完文件,在系统中录入信息:「好的,转院车什么时候到?」
「已经在地下停车场等了。」云渺流利地回答,目光扫过走廊尽头,黑衣男子依然在那里。
搞定转院手续后,云渺装作去洗手间,实际转向安全楼梯。她需要确认秦默的撤离路线畅通无阻。楼梯间的灯光忽明忽暗,墙壁上斑驳的黑长霉斑如同某种不祥之兆。
在拐角处,她突然看到两名穿着便装的男子正和一名保安交谈,目光不时扫向秦默的病房方向。其中一人手按耳机,似乎在接收指令。
云渺心跳加速,立刻调整路线,装作护士模样从他们身边走过。她的步伐自然而流畅,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冷漠。
「病人已经做好转院准备了吗?」其中一名男子突然开口问她。他的声音低沉,眼神锐利如鹰。
云渺脚步不停,头也不回:「是的,文件都准备好了,正在等转院车。」她的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回答一个普通的工作问题。
那人似乎还想说什么,但云渺已经拐入另一条走廊。她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在她背后如芒在刺。她迅速掏出手机,发送一条加密信息给秦默:「两只狼在门口,换通道。」
消息发出后,云渺径直走向医院东门,那里是他们约定的汇合点。早晨的阳光斜照在医院的玻璃门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东门外停着几辆出租车和私家车,晨光中的城市刚刚苏醒,行人稀少。远处有鸟儿在电线上停留,偶尔发出几声清脆的鸣叫。
云渺靠在一根柱子旁,装作等人的样子,实际上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环境。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摸向背包中的手枪,确认它依然在原位。
八点整,秦默没有出现。
八点零五分,依然没有秦默的身影。东门的保安换了班,新来的保安眼神犀利地扫过每一个出入医院的人。
八点十分,云渺的手心开始冒汗。医院正门方向传来一阵骚动,几个穿制服的人快步走向病房区。
就在她准备回去寻找时,一辆深色轿车缓缓驶来,车窗摇下,露出秦默戴着口罩的脸。他的眼睛里带着紧张,额头有细密的汗珠。
「上车。」他简短地说。
云渺快步走向轿车,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车辆立刻驶离医院。两名穿制服的人从东门冲出,但已经晚了一步。
「发生什么事了?」云渺系上安全带,警觉地问道。
「他们封锁了所有出口,我不得不借用一下院长的车。」秦默摘下口罩,脸色明显比刚才在病房时更加苍白。他额头上的青筋清晰可见,明显是在强忍疼痛。
云渺注意到他右侧衣物有浅浅的血迹:「伤口裂开了?」
「小问题。」秦默转向另一条街道,确保没有被跟踪,「安全屋地址可能已经泄露,我们改用备用计划。」
「什么备用计划?」
「先找一个安全的地方交换情报,然后——」秦默话音未落,后视镜中出现一辆快速接近的黑色SUV。
「被跟上了。」他声音冷静,却加重了油门。车辆猛地加速,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声音。
云渺回头看了一眼,又检查两侧后视镜:「不止一辆。右侧三点钟方向还有一辆白色轿车。」她观察入微,迅速判断出跟踪车的位置。
秦默的表情变得凝重:「看来李国安比我们想象的更急于清除证据。」
车辆在晨间的街道上疾驰,秦默的驾驶技术明显经过专业训练,几个急转弯甩开了一辆跟踪车,但另一辆依然紧随不舍。
「打开手套箱。」秦默指示道,声音因疼痛而略显沙哑。车窗外,城市街景快速闪过,一片片树影在阳光下斑驳摇晃。
云渺拉开手套箱,里面放着一把手枪和额外的弹匣。枪身泛着冷幽的金属光泽,似乎新上过膛。
「你需要它吗?」秦默问道,语气中带着某种试探。他记得云渺曾经有多讨厌枪支,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云渺看着那把枪,思绪回到五年前,她曾在秦默的指导下练习射击。那时他说过:「希望你永远不需要用到这个技能。」雨水敲打在靶场的顶棚上,掩盖了枪声。
「希望不需要。」她回答,但还是拿起了枪,熟练地检查弹匣和保险。枪支的重量在手中格外真实,提醒着她当前处境的危险。
秦默轻轻点头,嘴角有一丝几不可察的微笑:「计划有变,但目标不变。我们需要拿到李国安保险箱里的原始录音。」
「怎么拿?现在我们连安全屋都去不了了。」云渺将手枪放在腿上,随时准备使用。车窗外的阳光照在枪管上,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
「有另一种方法。」秦默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直接从源头拿。」
云渺意识到他的意思:「你疯了吗?直接去李国安的办公室?那里有重兵把守,至少三层安检。」
「不是办公室,是他的私人住所。」秦默转向一条小路,暂时甩开了跟踪者,「根据情报,原始录音的备份藏在他家中的保险箱里。李国安从不完全信任数字存储,关键证据都会保留实体备份。」
「这太冒险了。」云渺皱眉,「我们需要更多准备和支援。贸然闯入等于自投罗网。」窗外一个小孩牵着狗从人行道经过,这平常的一幕在当下显得如此遥远。
「没有时间了。」秦默的声音变得低沉,「李国安已经开始最后的清理工作,今晚之前,所有证据都会消失,包括知情者。」他转向一条偏僻的小路,「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云渺紧握着枪,权衡着不同选择带来的风险。她指尖的茧摩擦着枪把,那是五年坚持练习留下的痕迹。
秦默看了她一眼,声音突然柔和下来:「如果你想退出,我完全理解。这本来就是我的战斗。」阳光透过挡风玻璃照在他脸上,勾勒出他坚毅的轮廓和眼中的决然。
「不。」云渺斩钉截铁地说,「这是我们的战斗。五年前我就应该坚持和你一起面对,而不是被调离。」她抬起头,目光坚定,「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秦默沉默片刻,终于点头:「谢谢。」
两个简单的字,却包含太多无法言说的情感。车内一时寂静,只有引擎的轰鸣和两人的呼吸声。
车辆在城市的街道间穿行,驶向未知的危险。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斑驳的光影,如同命运在他们前方投下的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