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5月16日 星期二 雨
安全屋窄小的浴室里，水龙头持续滴水的声音敲击着凌晨三点的寂静。云渺靠在门边，观察着面前的陌生男人。对方自称「河马」，是秦默安排的援助者，此刻正熟练地组装着一台不起眼的笔记本电脑。
「这里的网络是隐形的，不会被追踪。」河马不抬头，双手在键盘上飞舞，「你确定要走这条路？深网上的信息鱼龙混杂。」
云渺紧了紧身上的外套，寒意不仅来自清晨的低温。「如果能找到父亲的线索，值得冒险。」
河马点点头，侧身让出位置。云渺盯着屏幕上浮现出的界面，黑色背景上密密麻麻的代码和链接像某种奇异的星图。她指尖微微颤抖着触碰屏幕，目光扫过每一个可能藏着父亲下落的角落。
「根据秦默提供的关键词，我筛选了这些可能有用的深网论坛和交易区。」河马指着屏幕，「特别是这个——『北郊仓库』被多次提及。」
云渺皱眉。「北郊仓库？听起来像个普通地点。」
「深网上的代号往往就是这样平凡。」河马调出一组加密对话记录，「看这里，三周前有人在询问『北郊样本』的运输安排。」
对话中提到的时间点与云父失踪吻合。云渺的心跳加速，手指深深掐进掌心。
「能查到发言者的身份吗？」
河马摇头：「直接身份不行，但我注意到这个用户使用了一种特殊的加密方式——」
「等一下，」云渺突然指向屏幕一角的代码，「能让我试试吗？我父亲以前教过我一些基础加密技术。」
河马有些惊讶，但还是让开位置。云渺坐下，手指在键盘上敲击。「我父亲总是用我的生日作为他的密钥基础。」
她输入了一串数字，屏幕上的代码开始重组。河马惊讶地挑眉：「有效果！这个加密方式很老派，但很巧妙。」
突然，屏幕闪烁，警告窗口密集弹出。
「有人反向追踪！」河马迅速敲击键盘，「系统正被扫描，他们发现我们了。」
云渺本能地后退一步：「我们暴露了？」
「暂时还没有。」河马飞速操作着，「但得加快速度了。看这个——」
他调出一张模糊的组织架构图，顶部模糊的轮廓让云渺心跳漏了一拍。
「『阎王』的内部结构？」
「部分而已。」河马迅速将数据转移到加密硬盘，「最关键的是这个——」
他指向图表中间一个代号为「七骑士」的节点，下面连接着七个代号。其中一个被标记为「守护者」。
「我在监控北郊仓库时发现，那里可能存储着云局长留下的证据。」屏幕上跳动的数字让河马眯起眼睛，「根据流量分析，有人每周固定时间访问那里的系统。」
云渺抓住了关键点：「谁？」
「无法确定，但访问模式极其专业，像是执法系统内部人员。」河马低声道，「最有趣的是，访问总是发生在执法部门例行会议时间。」
这意味着父亲可能在内部有盟友。云渺感到一丝希望。
「还有更多。」河马调出另一个文件，「查到几条关于你父亲的加密通信。倾向于他不是被绑架，而是主动隐藏。」
云渺难以置信地盯着屏幕上几行加密文字，声音微颤：「你确定这是他？」
「语法模式分析显示有98%可能性。」河马突然警觉地抬头，「系统被锁定了，他们正在突破最后防线——」
河马迅速断开连接，将数据转移到一个信号屏蔽器中。监控屏幕上，一个红点开始扩散，如同水滴落入水面。「他们正在扫描我们的精确位置。」
「有办法抹去痕迹吗？」云渺紧张地问。
「有，但需要分散他们的注意力。」河马拿出另一台笔记本，快速输入命令，「我会在市中心区域创造几个假信号源。」
屏幕上显示出城市地图，几个红点在不同地点闪烁。河马解释道：「这会让他们以为我们在多个地方同时活动，争取撤退时间。」
云渺注视着那些代表虚假位置的红点，突然认出了其中一个地点。「这里是……我父亲以前常去的咖啡馆。」
河马略显惊讶：「巧合。我只是选了几个网络节点密集的地方。」
「或许不是巧合。」云渺若有所思，「我父亲总说，最好的隐藏是融入人群，而不是躲入黑暗。」
河马点头赞同，继续操作电脑。屏幕突然变黑，房间陷入短暂黑暗。当应急灯亮起时，河马的表情异常严肃。
「『阎王』组织内部正在发生权力争斗。有人启动了所谓的『人脸识别追踪』系统。」河马压低声音，监控屏幕上跳动着红点，像某种未知生物的神经脉络，「这是一种高级监控网络，能追踪特定人群的行动。」
「什么特定人群？」
「司法系统内的关键人物。」河马将设备迅速装入背包，「而且根据数据碎片，这个系统设计的初衷是为了某个更大的计划做准备。」
云渺感到脊背发凉：「什么计划？」
「不确定，但与最高法院有关。」河马将硬盘塞给云渺，「带着这个离开。北郊仓库坐标已经保存，但还有一件事你需要知道——」
突然，屏幕上的红点开始急速扩大，几乎覆盖整个区域。河马脸色一变：「他们使用了信号强化器，范围覆盖整个街区。得马上转移。」
云渺将硬盘装进内兜，迅速收拾必要物品。「如果他们真有这么强的监控能力，为什么还没抓到我父亲？」
河马边关闭设备边回答：「有两种可能。要么他已经不在系统覆盖范围内，要么——」
「要么有人在保护他。」云渺接过话，「内应。」
河马点点头，最后一次确认所有痕迹已清除。「安全屋已经不安全了。我们得分开行动，减少被同时发现的风险。」
云渺拿起背包，突然想起什么：「等等，你说你在旅馆就开始监视我了？」
河马淡淡一笑：「是的，你住进那家旅馆的第一晚，我就在隔壁房间。秦默安排的。」
这解释了那些奇怪的动静。云渺心中默默记下，秦默比她想象的更早就部署了保护网。
「你准备去哪？」云渺询问。
「继续追踪『七骑士』的活动。」河马检查着自己的装备，「如果找到有价值的信息，我会通过秦默联系你。」
云渺心中有个疑问挥之不去：「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河马沉默片刻，最后只说了一句：「因为我也认识你父亲。」
他没有进一步解释，只是把一把车钥匙递给云渺。「停车场b区23号位，一辆普通的黑色轿车。导航里已经设置好了几条撤离路线。」
云渺将硬盘紧握在手中，感受着其中可能隐藏的父亲下落。「北郊仓库是我们唯一的突破口吗？」
「目前看是的。」河马收起最后一件设备，「但要小心，数据显示那里的安保级别远超普通设施。没有内部协助，几乎不可能进入。」
云渺眉头紧锁：「那我该怎么——」
「这个可能有帮助。」河马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看似普通的名片，递给云渺，「如果情况紧急，联系这个人。」
名片上只有一个电话号码，没有姓名，没有职位。云渺将它小心收好。
「走。」她简短地说，迈向门口。
河马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云渺，记住一点：在这场游戏中，没有人是你看到的那样。包括我。」
云渺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转身消失在楼道黑暗中。雨声渐大，淹没了她的脚步声。
河马迅速清理现场，准备自己的撤离路线。他拿出手机，发出一条加密信息：「目标已动身，前往北郊仓库。请求额外支援。」
消息发出后，他彻底清除了手机数据，将设备拆解成几个部分分别丢弃。临走前，他最后扫视了一眼这个临时工作站，目光落在窗帘后一个几乎不可见的微型摄像头上。
整个过程都被记录下来了。
在他身后，被遗弃的电脑屏幕上，一条未及查看的消息短暂闪烁：
「守望者计划启动，等待阎王指令。目标：云局长。」
云渺驾车穿过雨中的城市，雨刷器有节奏地摆动，像某种机械生命的心跳。她打开车载导航，输入北郊仓库的位置。系统显示距离目的地还有78公里，预计行程时间1小时27分钟。
雨水模糊了窗外的景象，城市的灯火在雨中化为模糊的光点。云渺脑海中回放着刚才看到的信息碎片，试图拼凑出更完整的图景。七骑士、阎王、北郊样本——这些代号背后隐藏着什么？
她拿出河马给的硬盘，犹豫是否要在车上查看内容。风险太大，她决定等到安全地点再打开。但好奇心驱使她瞥了一眼硬盘的外观，惊讶地发现底部刻着一个微小的标记——一个七角星的图案，与「七骑士」节点上的符号一样。
这个发现让她心跳加速。河马到底是什么人？他真的只是秦默安排的帮手，还是有自己的议程？
车载电台突然传来紧急新闻插播：「今晚凌晨，市中心金融区发生不明原因爆炸，目前已知有三人受伤，警方正在现场调查…」
云渺一惊，那正是河马设置假信号源的地点之一。巧合？还是有人采取了极端行动来掩盖电子追踪？
雨越下越大，像是天空决堤。云渺紧握方向盘，路上几乎看不到其他车辆。导航显示距离北郊仓库还有43公里。
手机震动了一下，收到一条匿名短信：「改路线。前方三公里右转，有人在主路设卡。」
没有署名，没有来源。云渺不确定是否该信任，但她的直觉告诉她这是真的。她照做了，在三公里后的岔路口右转，驶入一条狭窄的乡间小路。不到五分钟，她在后视镜中看到远处主路闪烁的警灯。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继续沿着新路线前进。手机又震动了一下：「继续前行七公里，到废弃加油站等待。」
云渺心中警惕，但她别无选择。穿过漆黑的乡间小路，她终于看到一座破旧的加油站，招牌早已褪色。除了雨声，四周一片寂静。
她将车停在加油站屋檐下，熄火等待。十分钟过去了，没有任何动静。二十分钟过去了，雨势稍减。三十分钟后，远处出现了一辆货车的车灯。
货车缓缓驶来，停在加油站旁。驾驶室门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下来——秦默。
云渺惊讶地下车：「秦默？我以为你在省城！」
「计划有变。」秦默神情凝重，「河马传回消息，你们被锁定了。」
「我知道，所以我们分开了。」云渺解释道，「他没事吧？」
秦默摇摇头：「暂时没有他的消息。上车，我们换一条路。」
「去北郊仓库？」
「不，那里现在太危险了。」秦默示意她上货车，「我们先去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再计划下一步。」
云渺犹豫了：「但硬盘上的资料表明，那里可能存有关于我父亲的线索。」
「正因如此，那里的戒备一定非常森严。」秦默严肃地说，「我们需要制定详细计划，而不是盲目冒险。」
他的论点很合理，云渺勉强点头，锁好自己的车跟着秦默上了货车。
「我们要去哪？」
「一个朋友的农场。」秦默启动货车，「那里没有监控，没有信号，很安全。」
货车驶入雨夜，云渺望向窗外，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硬盘在她内兜里，沉甸甸的，像是装着整个世界的秘密。
「秦默，」她突然开口，「河马告诉我，七骑士中有一个叫『守护者』的人。你听说过吗？」
秦默的手在方向盘上收紧了一下，几乎不可察觉。「没有。七骑士是『阎王』内部的代号，普通人很难接触到。」
「他还说，有人在执法部门例会时间访问北郊仓库系统。」云渺继续试探，「你觉得可能是谁？」
「也许是你父亲的朋友，也许是敌人。」秦默语气平静，「在找到确切证据前，我们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
货车驶过一片漆黑的森林，前方隐约可见农场的灯光。云渺感到一丝不安，但又说不出哪里出了问题。她悄悄碰了碰内兜里的硬盘，确认它还在原处。
「到了。」秦默停下车，指向前方一栋农舍，「我们可以在这里过夜，明天再制定详细计划。」
云渺下车，警惕地环顾四周。农舍看起来很普通，但周围的安静有些不自然，连虫鸣都听不到。
「谁住在这里？」她问。
「一个退休的同事。」秦默从货车后备箱拿出两个背包，「他去南方养老了，把这里留给我们使用。」
他们走向农舍，秦默掏出钥匙开门。屋内简单但整洁，看得出主人已经离开一段时间了。
「去休息吧，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秦默指向二楼，「客房在右手边。」
云渺点头，抱着背包上楼。进入客房后，她立刻检查窗户和门锁，确保安全。然后从内兜取出硬盘，犹豫是否要现在查看内容。
没有电脑，她暂时无法访问硬盘数据。但还有河马给的那张名片。云渺犹豫了一下，拿出手机，拨通了上面的号码。
电话响了三声后接通，但对方没有说话。
「我是云渺。」她低声说。
对方沉默了几秒，然后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明天早上7点，在农场东北角的谷仓等。不要告诉任何人。」
电话挂断了。云渺震惊地盯着手机。对方怎么知道她在农场？是河马告诉他的，还是有人在监视她？
她注视着窗外的雨夜，感到事情比想象中更加复杂。但至少，她离真相又近了一步。
黎明前的雨停了，整个世界笼罩在晨雾中。云渺悄悄离开房间，避开可能的监控，向农场东北角走去。
谷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像某种远古的传说。云渺深吸一口气，推开了谷仓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