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城市笼罩在一层稀薄的雾气中。云渺和秦默从见证人老人的住所出来,警觉地打量着四周。这个偏远的老旧小区显得过于安静,连鸟鸣都显得突兀。
「不对劲。」秦默压低声音,手悄然搭上后腰的枪套,触到冰冷的金属。「有人。至少两组,三点至九点方向各有一组。」
云渺顺着他的目光扫视,留意着周围人的面部变化——公园长椅上那位看报老人眼角肌肉紧绷,姿势太过僵直;街角擦鞋摊的年轻人左手无名指不自然地弯曲——都是受过训练的人。
「三点钟方向,单元门口那个遛狗的也有问题。」云渺轻声说,「看他那条狗,太乖了,像是训练过的。」
「确实,普通宠物狗不会那么站着。」秦默目光一凛,「他们打算收网了。」
两人保持着普通行人的步调,走向预先停好的车。秦默不着痕迹地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引向自己车的相反方向。
云渺立刻明白他的意思,配合他突然的转向。身后有人跟了上来,脚步声轻而急促。
「五个方向同时收网,像星星那样把我们围在中间。」秦默贴近她耳际,呼吸略微急促,「小组行动,没用对讲机,不像普通警察。他们太专业了。」
「是阎王派来的?」云渺眉头微蹙,右手不经意地摸向腰间隐藏的匕首。
「很可能。他们像是观察了我们很久才出手的。」秦默迅速打量四周,目光锁定一条窄巷。「我们分开走,目标小一些。你走那条弄堂,第三个岔口右转,有个废弃小学。那里路多,容易甩掉人。二十分钟后在后操场东北角碰头。」
云渺捏了捏他的手,这个不起眼的动作是他们之间的暗号:「小心,别打草惊蛇。」
秦默轻轻点头,指尖在她掌心划过:「隐蔽撤离,别开枪。」
下一秒,两人如普通情侣般自然地分开,朝不同方向闲步离去。
云渺刚拐进小巷,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口哨。她微调呼吸,加快脚步,听见有人起步跟上。
这条弄堂比想象中复杂,曲折蜿蜒如迷宫,墙上的弹孔和涂鸦讲述着这片区域复杂的历史。几十年前的弹痕依然清晰可见,诉说着这座城市不为人知的一面。
连续几个转弯后,身后脚步声依然紧随,且增加到三人。凭借多年的经验,她能从脚步声判断出对方的体重和装备——三名追踪者,其中一人似乎左腿有些跛。
她摸出手机,装作打电话:「对,我在育才小区北面那条巷子……」故意说出错误位置,同时迅速观察周围环境,发现左侧一户人家后院的晾衣绳上挂满了床单。
云渺轻巧地钻进晾着床单的民宅后院,借助洗衣粉的味道掩盖自己的行踪,迅速穿过几户人家的天井和围墙,留下错误的移动轨迹。
她脱下外套反穿,戴上随身携带的鸭舌帽,改变身形轮廓,让追踪者失去视觉锁定。上海老城区的石库门建筑群为她提供了天然的藏身之所。
通过民居间窄小的走廊和天井,云渺巧妙地甩开直接尾随者。她看了看手表,离约定时间还有十分钟。距离废弃小学只有两个街区了。
然而,当她气喘吁吁地抵达约定的废弃小学时,校门口站着两名看似闲聊的男子,手中香烟只点燃不抽,目光频繁扫向四周。
她注意到两人经常抬手看表,像是在确认时间或接收指令。普通闲聊的人不会这么做。
云渺迅速后退,藏身于围墙外的杂树丛中,同时观察周围是否还有其他哨位。她放慢呼吸,仔细聆听周围的声音——东北方向树叶的晃动不太自然,可能另有埋伏。
二十分钟过去,秦默仍未出现。她的心跳越来越快,手指轻触腰间的匕首,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她捂住口鼻压制呼吸声,一遍遍检查手机——没有信号,可能是被干扰了。这不是普通的围捕,而是有预谋的精心布局。
突然,一辆破旧面包车从街角缓缓驶来,在校门前停下。发动机声音异常平稳,与车身老旧程度不符。车窗摇下,露出司机满是皱纹的脸——是老见证人!
云渺屏住呼吸,看见车内另一人向校门口的两名男子示意。那个眼神中的威胁意味让她警觉起来。
就在这分秒之间,不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玻璃破碎声,伴随着汽车报警器的尖叫。两名监视者立刻转向声源处,快步走去查看。
面包车车门骤然打开:「快上车!」秦默低沉的声音从黑暗中传出。
云渺一个敏捷的箭步冲出,三秒内跃进车内。门刚关上,老人便一脚油门驶离现场,展现出与年龄不符的驾驶技术。
秦默紧紧拉着她的手,脸上有一道新鲜的擦伤,衬衫右肩被划开一道口子,已渗出血迹。他的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呼吸略显急促。
「差点被包围,」秦默声音紧绷,眼神依然警觉地望着窗外。「不只是监视,是准备收网。整个区域至少有三个小组在搜索我们,人手不少,而且都带着武器。我在西南方向引开了两个小组,但暴露了自己。」
面包车在复杂的弄堂中穿行,老人娴熟地采取反跟踪路线,几次急转弯后,确认没有尾随者。
云渺从随身包里取出简易医药包:「肩上的伤口有点深,需要处理一下。」她熟练地撕开纱布包装,手指轻柔而精准。
「小伤。」秦默摇头,目光依然警觉地望着窗外。「他们的行动很严密,配合得很默契。行动方式像蜂巢一样,各小组互相配合。我躲避时听到他们使用的代号很陌生,不像是常规警方。」
老人从后视镜看了他们一眼,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他们知道你们来找我。有内鬼,而且级别不低。」
「或许我们被跟踪很久了,」云渺沉思道,手指掠过自己的背包暗袋,「可能从一开始就在监视我们,只是等待合适的时机收网。」
她掏出手机,打开一个录音文件。「刚才我录下了一段,他们不知道我能听懂粤语暗语。」
车厢内三人陷入短暂的沉默,各自思索着眼前的局势。面包车拐过数个弯,穿过几条繁华的主干道分散注意力,最后驶入一个地下车库。
车库角落有一个不起眼的铁门,门后是一个简陋但设施完备的地下室。灯光昏暗,墙壁上的水渍显示这里常年潮湿。
「安全屋,临时的。」老人熄火道,声音带着沙哑的质感。「但不能久留,警方可能会搜查这片区域。」
昏暗的地下室内光线有限,只有墙角的应急灯发出微弱的黄光,照射出尘埃在空气中漂浮的轨迹。
粉笔灰的气味混合着铁锈和陈旧纸张的气息,显示这里可能是某个废弃教室的改造品。一张旧桌子上堆满了资料和地图,墙上贴着几张黑白照片。
云渺取出老人交给他们的资料,与秦默一同仔细核对每一页的细节。她拿起一张发黄的老照片,照片上的人面容模糊,但站姿和背景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张照片,拍摄于1997年。」云渺指着照片背面的日期,「背景是旧码头区,现在已经改建成商业区了。」
她打开手机,播放刚才录下的声音片段。电流声中夹杂着简短指令:「目标确认...东区小组就位...择机拿下...优先东侧...警惕武装反抗...」
秦默神色凝重,在地图上标注出几个关键位置:「这不是询问或监视的语气,是直接抓人的命令。他们准备充分,策划已久。」
云渺点头,眼神划过一丝寒意:「他们反应那么快,部署范围那么广,明显是精心准备的。这不是临时决定的抓捕行动。」
「等等。」秦默突然伸手触摸老人给的一份文件,用手指轻轻抚过纸面,「这份报告上有压痕,像是有人在上面写过字。」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支特制的荧光笔,在纸上轻轻划过。一行隐形墨水显现出来:「档案室b区,1997年事件卷宗。」
云渺凑近查看,纸上有淡淡的茶香:「这指向我们下一步的线索?我们需要找到那份卷宗。」
「看来我们接近了某些关键点,」秦默轻声说,指尖触碰着那行字迹,「真相近在眼前,但也让我们成为了目标。」
他注意到文件边缘有一处撕裂痕迹,像是被匆忙销毁时留下的。纸张的纤维方向显示这是被强行撕开的,而非自然断裂。
「情报工作最大的难题不是找资料,」老人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他正在窗边用一面小镜子观察外部情况,「而是从一堆没用的东西里找出真正有价值的。真相常常被故意埋在大量无用信息里。」
云渺思索着这句话的深意,目光落在秦默处理伤口的动作上。他用领带绑成一个临时止血带,动作熟练而精准,显示出丰富的野外经验。
这个小细节令她感到一丝心疼,又多了几分敬佩。秦默的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但他没有流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
秦默察觉到她的目光,轻轻摇头示意伤势不要紧。他转向老人:「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他们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直接去档案室恐怕会落入陷阱。」
「分头行动,」老人从抽屉里取出两部普通的旧式手机,「降低风险。你们去找那份卷宗,我去联系一个老朋友,他在安全部门有人脉,可以查清楚这次围捕的来源。」
秦默和云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心和一丝担忧。他们彼此足够了解,不需多言就能明白对方的想法。
「时间不多了,」老人走向门口,检查门锁,「天亮前必须完成行动。一旦拿到卷宗,立即销毁原件,只保留关键页面。记住,敌暗我明的情况下,最好的防御就是持续移动。」
云渺看向窗外薄雾笼罩的城市轮廓,霓虹灯在雾气中显得模糊而遥远。她能感受到危机的气息,如同无形的猎手,正在步步逼近。
她想起老人递给她的那个旧铁盒。打开后发现里面放着一块绣着奇特暗纹的手帕,手帕角落绣着「1997」的字样,与卷宗年份吻合。这不是巧合。
「我认识一个仓库管理员,可以帮我们从侧门进入档案室,」秦默检查着手枪,确保弹匣填满,「但需要一个声东击西的策略。」
云渺点点头,迅速整理装备:「我可以从仓库后面的排水沟接近,制造一点小混乱。那边的电闸箱年久失修,我有办法让它短路,切断那个区域的电源。」
她从包里取出一个改装过的老式摩托车点火器,这是她自己动手改造的简易短路工具。不像电影里那样高科技,但在关键时刻足够有效。
秦默略带敬佩地看着她:「你总是能想到最实用的办法。」
「这不仅是任务,」云渺的眼神坚定,手指紧握那块绣着暗纹的手帕,「这是关乎真相的战斗。我们已经走了这么远,不能在终点前退缩。」
老人在门口最后叮嘱:「记住,无论发现什么,保护好自己才是第一位的。这个世界需要活着的真相守护者,而不是死去的英雄。」
秦默郑重点头,手指下意识地触碰着后腰的枪:「我们会小心的。」
云渺转向秦默,两人的目光在黯淡光线中交汇,无声却坚定地传递着同一个信息——他们已无路可退,只能向前。
她取出一个小型对讲装置,递给秦默:「这是我从旧货市场找到的,老式对讲机,没有定位功能,不容易被追踪。」
「二十点整,档案室会面。」秦默简短地说,将设备别在耳后。
他们穿戴整齐,检查完所有装备,准备分头行动。就在这时,云渺注意到废弃教室墙角有一道弹孔,形状古怪。
她走近观察,弯腰从墙内挖出一枚变形的子弹。她仔细端详着这枚子弹,发现上面有特殊的标记。
「九毫米穿甲弹,」她举起子弹,「这是军用的,民间买不到。说明我们的对手不简单。」
秦默神色更凝重了:「那我们更要小心了。这不再是简单的情报追踪,而是一场生死对决。」
云渺突然注意到墙上贴着的几张老照片中,有一张拍摄于码头。照片背景中有个模糊的身影,站姿和轮廓与阎王组织的高层极为相似。
「看这个,」她指着照片,「这个人,他的站姿、体态,很像阎王的那个头目。如果真是他,这就能解释为什么他们这么急着阻止我们。」
秦默仔细查看照片:「你说得对。如果1997年的事件与阎王有关,而那份卷宗能证明这一点,他们当然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我们。」
两人最后对望一眼,默契地点头示意。云渺轻轻抚摸秦默肩上的伤口,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不要逞强,保持联络。」
「你也是,」秦默简短回应,却蕴含深意,「记住我们的约定——无论发生什么,活着回来。」
云渺微微一笑,迅速转身融入黑暗。秦默关上灯,从另一个出口悄然离去。地下室恢复寂静,只有角落里的应急灯还在闪烁,时明时暗,如同他们摇曳不定的命运。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高楼顶层的监控室内,几个黑影正盯着城市街道监控画面。屏幕显示着不同区域的实时画面,操作员正在搜索可疑人物。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他们分开了。很好,按计划进行。」
另一个声音问道:「如果他们找到那份卷宗呢?」
「那就必须采取极端措施了。」那个声音毫无感情地回答,手指轻敲桌面。桌上放着一份破旧的文件,封面写着「1997年码头事件」,旁边是一张模糊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年轻人,手中握着一块绣着暗纹的手帕。
「任何代价都要阻止真相曝光。那件事关系到太多人的利益,决不能让他们把证据拿到手。」说话的人从阴影中走出,脸上的神情冷酷而决绝。
「把所有人手都派出去,封锁所有可能的出路。今晚,他们必须消失。」
监控屏幕上,城市街道人来人往,云渺和秦默已经融入人群之中,如同置身于一张无形的大网,而收网的时刻即将来临。
那把绣着神秘暗纹的手帕,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1997年的码头事件,又与如今的危机有何联系?真相或许就藏在那份卷宗之中,而寻找真相的道路,却布满了危机与陷阱……